程千帆與矢野藤熱情的握手,宛若多年未見的老友。
川田篤人的存在,就是兩人可以取得初步互信的基礎。
“矢野君,這是?”程千帆環視了一眼殺氣騰騰的憲兵們,壓低聲音問矢野藤。
“抓捕重慶分子。”矢野藤說道。
“噢噢,明白,明白。”程千帆點點頭,他衝着矢野藤使了個眼色,“矢野君,這鬆古齋要不要好好查查,我方纔在裡面檢查了一番,有很多違禁物品。”
鬆古齋的懷經理聞訊憲兵包圍了店鋪,早就嚇得迎出來了,此時聞言嚇壞了,趕緊說道,“先生,這玩笑開不得,鬆古齋是黎師長的鋪子,是忠於蝗軍的,萬不敢有什麼違禁物品。”
“你會日語?”程千帆驚訝的看了一眼懷經理。
“略懂略懂。”懷經理擦拭了額頭的汗水,說道,心中卻是對這名相貌英俊的男子暗恨不已,不就是方纔他以爲這人是什麼都不懂的肥羊,想着獅子大開口嗎,沒想到此人如此記仇,轉身便要向日本人構陷。
果然,漢奸沒有一個好東西。
“綏靖軍第一師師長黎明纂。”矢野藤知程千帆對南京這邊不熟悉,在一旁解釋了一句,“樑宏志的親信將領。”
程千帆立刻便知道此黎明纂何許人也。
黎明纂是原直係軍閥孫恪威的手下團長,民國十五年的時候,革命軍北伐,雄霸東南的孫恪威敗北下野,其手下有部分撤回北方,部分投誠革命軍,部分就地流散。
黎明纂流竄到太湖上做起了水匪的買賣,南京政府多次出兵剿匪不成,後來將其收編爲姑蘇保安三團。
南京淪陷,江南大地到處都是被打散的散兵遊勇,黎明纂豎起了抗日大旗,招兵買馬後卻是搖身一變投靠了老長官樑宏志。
早就苦於手下並無人馬的樑宏志大喜,將黎明纂視爲親信,授予綏靖軍第一師的番號,各種給養、彈藥物資、人員都優先配給,號稱南京維新政府御林軍近衛師。
“懷經理莫驚,開個玩笑。”程千帆微笑說道。
懷經理勉強一笑,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雖然鬆古齋的東家是綏靖第一師師長黎明纂,乃是維新政府頭號軍中大將,但是,懷經理心中十分清楚,南京城是日本人的天下,面前這個日軍憲兵曹長都有能力令東家難堪。
程千帆冷笑一聲,不再理會懷經理,與矢野藤攀談起來。
看得矢野藤與程千帆竟熱絡聊了起來,白川不禁皺眉,他上前來問道,“程先生,你爲何出現在這裡?你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機關醫院嗎?”
程千帆沒有回答白川的問題,他皺着眉頭,先是看了白川一眼,又看向矢野藤,再看向白川,問道,“閣下如何會知道我在醫院?”
“這位是梅機關庶聯室的白川君。”矢野藤介紹說道。
程千帆露出恍然之色。
“程先生,伱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白川不滿說道。
程千帆眼眸中的不快之色一閃而過,不過,最終還是點點頭,“原來是白川先生。”
他看向矢野藤,說道,“我不日即將回滬上,來古玩街採買些禮物,卻是不曾想碰到矢野君在執行軍務。”
看到程千帆不理會自己,白川心中惱怒,不過,他心細如髮,覺察到矢野藤對程千帆的態度友善,甚至竟隱隱有一絲刻意交好在裡面,這令白川頗爲驚訝。
這不由得他不產生懷疑,莫非這個程千帆還有其他他所不掌握的重要身份,竟然能令驕傲的矢野藤如此態度?
如此,白川儘管心中不滿,倒也並未當場發作。
白川先示意鬆古齋的懷經理離開。
“程先生,不知道你可曾見到湯先生?”白川問道,“特工總部的湯炆烙先生。”
“湯組長?”程千帆搖搖頭,“沒見到啊。”然後他露出思考之色想了想,說道,“小泉先生去老虎橋了?”
程千帆壓低聲音面上露出關切之色,急切問道,“可有岡田室長的消息?”
“室長,他玉碎了。”白川看了程千帆一眼,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選擇了告知。
“納尼?”程千帆驚呼出聲。
……
湯炆烙身高五尺三寸,森澤身高約莫四尺八寸。
個子矮小的一方打高個子耳刮子,實際上動作和姿勢是有點彆扭的,總之是打的不夠爽利。
這便使得動手打人的森澤的面色愈發陰沉了。
而湯炆烙也沒想到這個日本軍曹一言不合就直接動手打人。
他捂着臉頰,不敢擡頭,只能低着頭看軍曹的綁腿,這是日軍士兵最常用的打成魚鱗狀的綁腿。
這種方法是將綁腿打成“魚鱗狀”,並且儘量多纏一些剩餘的綁腿帶子要掖進打好的綁腿裡面,如果剩的帶子比較多,這掖起來挺麻煩的。
湯炆烙便注意到這名軍曹的綁腿帶子沒有掖好,有一截露出來了。
“太君,你的綁腿開了。”湯炆烙指着露出來的綁腿帶子說道,說着,他彎腰、作勢要幫助綁好綁腿。
“你,隨我過去。”森澤沒有理會湯炆烙的諂媚,他甚至後退了兩步,用倨傲的口吻,指着湯炆烙說道。
湯炆烙擡起頭,就看到了軍曹的眼,除了倨傲之外,似還有一絲警覺。
他的左手小拇手指動了動,在空中劃了兩個圓。
注意到組長的這個動作,常茂心中一震,他深呼吸一口氣,沒有猶豫,悄無聲息的靠近了另外那名日軍憲兵。
……
“好,我隨太君過去。”湯炆烙笑着說道。
他右手一個延請,示意太君帶路。
森澤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轉身走在前面。
“常茂,你帶幾個弟兄,隨我一起過去。”湯炆烙突然說道,說話間,同時也是森澤轉過身的時候,湯炆烙拔出了身上的匕首,直接刺向了軍曹。
噗!
匕首衝進了森澤的後脖頸。
與此同時,湯炆烙也從後面捂住了對方的嘴巴。
匕首拔出,再刺出去,再拔出,再刺出去,快速且密集的連續好幾下。
毫無防備的森澤就這麼硬生生被湯炆烙用匕首捅死了,整個脖頸幾乎被戳爛了。
而在湯炆烙動手的時候,常茂也動手了,他的手中不知道何時多了一柄刺刀,狠狠地刺了下去。
這名跟隨軍曹來此的日軍士兵,想要呼叫,卻是同樣被捂住了嘴巴,最終只有才沉悶的嗬嗬聲音發出,整個身體在努力的掙扎幾下後,兩腿一蹬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