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佑哥是伏見宮博恭王的侄子。”川田篤人說道,
“他的父親是昭和八年去世的伏見宮邦芳王。”
“竟然是伏見宮的殿下。”程千帆喃喃說道,顯然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1392年,室町幕府第三任幕府大將軍足利義滿勸說南朝投降,日本重新統一。
不過,很快北朝就食言而肥流放了南朝皇子。也許是怕自己食言而肥招報應,崇仁添皇之子榮仁被封爲伏見宮親王,子孫世襲,並可在添皇絕嗣後繼承皇位。
後來爲了安全起見,又增加了三個宮家,暨桂宮、有棲川宮、山階宮,史稱四大宮家。
到了明治時期,四大宮家裡只有伏見宮一家子孫滿堂,其他三家都絕後了,因此日本民間戲稱
“伏見宮的種馬,藤原氏的母豬”,來形容伏見宮家族生育能力強悍。不過到了裕仁添皇時,伏見宮和添皇的血緣關係已經較遠了,屬於遠支皇族,所以就不能稱親王,只能稱王了。
伏見宮博恭王是伏見宮貞愛親王的長子,繼承了伏見宮的王位,而伏見宮貞俊佑的父親暨伏見宮貞邦芳王則是伏見宮貞愛親王的二子。
伏見宮博恭王是皇室中的當權派,高居海軍部軍令部部長一職,被授予元帥榮譽稱號。
昭和八年的時候,伏見宮博恭王從海軍大臣手中奪得指揮權,他將海軍軍令部長改成軍令總長。
由此軍令部變成平時主管作戰與用兵計劃的制定,戰時則爲日本海軍聯合艦隊司令長官的直屬長官。
伏見宮博恭王是海軍中積極擴張的激進派。第二次淞滬會戰爆發後,就是這位伏見宮博恭王命令時任聯合艦隊司令長官的長官永野修身,將大批陸軍師團輸送到中國戰場。
與此同時,伏見宮博恭王派遣長谷川清的第三艦隊馳援駐守上海的日本海軍陸戰隊。
隨後,日本海軍又相繼將鬆井石根的上海派遣軍和柳川平助的第十軍輸送到淞滬戰場,並且此人親自下令海航在上海、南京等地人口密集的居民區實施大規模無差別轟炸。
可以說,海軍的伏見宮博恭王以及陸軍的朝香宮鳩彥王是雙手沾滿了中國人鮮血的日本皇族劊子手!
程千帆看着川田篤人,臉上掛着苦笑,唸叨着,
“篤人少爺,這種危險的事情,實在是……”
“放心,不過是幾個在逃的軍統分子。”川田篤人知道宮崎健太郎在擔心什麼,安慰道,
“俊佑殿下有侍衛保護的。”程千帆默然點點頭,很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一定囑咐李萃羣安排足夠人手來保護篤人少爺和俊佑殿下。”程千帆正色說道。
“不可。”川田篤人搖搖頭,
“俊佑哥非常自負,他知道了會不高興的。”說着,他特別叮囑宮崎健太郎,
“也不可向李萃羣等人透漏俊佑殿下的身份,他只需要知道堀江潤一郎中佐出身帝國貴族就可以了。”
“哈依。”程千帆趕緊點頭,不過還是一臉猶疑。看着宮崎健太郎憂心忡忡的樣子,他笑道,
“只不過是六七個軍統漏網之魚罷了,放心吧,伏見宮有保衛殿下的侍衛的。”他向宮崎健太郎炫耀道,
“這位宮殿侍衛,皆是以一當十的帝國武士。”
“那我就放心了。”程千帆鬆了一口氣,點點頭。……從青島日軍憲兵司令部返回迎賓館的途中,程千帆坐在小汽車裡,他閉目養神。
實際上,程千帆的心中猶如驚濤駭浪一般,駁雜的思緒在腦海中交戰。
腦子裡有一個聲音在嘶吼:幹掉伏見宮俊佑!伏見宮博恭王雙手沾滿無數中國的鮮血。
伏見宮俊佑也是屠戮中國老百姓和抗日誌士的劊子手!最重要的是,這可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日本皇族子弟啊!
不過——程千帆的內心搖了搖頭,他用了極大的決心才壓制住了向伏見宮俊佑動手的衝動和誘惑。
伏見宮俊佑的皇族身份,令他心動不已,但是,從大局上來講,此人終究只是一個日本皇族子弟罷了,在刺殺汪填海、破壞‘三巨頭’會議這樣的可以影響到抗日大局的戰略大事件面前,終究是次要目標。
桃子等人的存在,對於敵人來說是全然不知的,桃子等人的行動,其成功機率最大化依賴於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故而,特情處在青島只有這一次出其不意的行動機會,兩相權衡,自然還是以汪填海和‘三巨頭’會議爲首要目標。
只是,他在心底嘆了口氣,他是真的想要弄死伏見宮俊佑啊。這可是日本皇族子弟啊!
……
“請出示通行證件。”程千帆在迎賓館門口被佩戴興亞院袖標的日本特務攔住了。
“赤井君,是我啊。”程千帆看向這名興亞院的特務身旁的日本憲兵軍曹赤井能幸,笑着說道。
“程秘書,請配合。”赤井能幸表情嚴肅說道。程千帆張了張嘴巴,還是悻悻地掏出川田篤人幫他弄的特別通行證件遞了過去。
興亞院的特務仔細檢查,並且認真核對了照片與本人相貌,然後才擡手放行。
赤井能幸向程千帆使了個眼色。程千帆進了大廳,不一會赤井能幸便追上來了。
“赤井君,怎麼回事?”程千帆問道,他注意到大廳裡多了不少佩戴興亞院袖章的特務。
“根據興亞院的最新指示,帝國增派了安全保衛人員,加強盤查力度,命令我們要全力確保汪填海先生以及‘三巨頭’會議的安全。”赤井能幸低聲說道。
“這些人不是憲兵隊的?”程千帆遞了一支菸給赤井能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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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特高課的人。”赤井能幸說道,
“不僅僅是特高課,我們憲兵隊,以及帝國駐青島駐軍也增派了兵力。”
“出什麼事情了?”程千帆露出驚訝表情,
“軍統青島站幾乎被一鍋端了,怎麼現在反而更加如臨大敵?”他的心中咯噔一下,本來日本人對於汪填海以及‘三巨頭’會議的安保就極爲重視,也就是青島站被敵人摧毀,他這纔打着趁着敵人鬆懈的機會動手,沒想到日本人對汪填海和‘三巨頭’會議的安保反而比以往更加嚴密了。
“是汪填海先生。”赤井能幸說道,
“他這次受到了驚嚇,向帝國提出了增派保衛力量的要求。”明白了。軍統的行動雖然沒有對汪填海造成任何傷害,但是,想到迎賓館下面竟然被軍統挖了地道,並且準備埋設炸藥炸死他,這還是把汪填海嚇了一跳。
貪生怕死的汪填海,心有餘悸之下向日本人懇求增強安保了。程千帆點點頭,心中卻是大罵不已,既然這麼怕死,就不要當漢奸啊。
“我會向鶴岡武太講一下的,程秘書以後的出入會相對其他人更方便一些。”赤井能幸對程千帆說道。
此人是帝國川田家的貴族少爺的朋友,情報室的倉田訓廣長官都特別交代要對程千帆多多照顧,他自然也樂得交好此人。
“鶴岡?”
“就是剛纔特高課的那位。”赤井能幸說道。
“如此,多謝了。”程千帆微笑點頭,
“赤井君盡忠職守,不愧是倉田君經常誇讚的勇士。”赤井能幸大喜,他等的就是這位程秘書這句話,此人果然懂事。
……程千帆先回到自己的房間,洗了把臉,哼着曲兒梳頭,抹了髮蠟,然後整個人精神抖擻的出現在了楚銘宇的辦公室。
“楚叔叔。”
“回來了啊。”楚銘宇正在伏案寫作,擡頭看了程千帆一眼,
“我聽說那位川田家的少爺找你有事?”
“那位篤人少爺想從李副主任手裡要幾個重慶分子。”程千帆主動給楚銘宇研墨,湊過去看楚銘宇練字,不禁讚歎道,
“好字,鐵筆銀鉤,氣勢凌然。”
“川田篤人估計要失望了。”楚銘宇微笑說道,
“據我所知,軍統青島站的都已經決意追隨汪先生了。”
“這就是得道多助,正義和真理在汪先生這裡。”程千帆說道,
“正如叔叔所料,李學長回絕了川田篤人的請求。”
“李萃羣就不怕得罪人?”
“侄兒的這位學長可是聰明的緊啊。”程千帆笑道,
“他反過來請川田篤人幫他抓捕青島站在逃人員。”
“噢?”楚銘宇驚訝擡頭,
“川田篤人同意了?”
“同意了。”程千帆點點頭,
“實際上是那位篤人少爺的貴族朋友,這人對抓捕軍統分子很感興趣。”
“侄兒方纔回來的時候,看到盤查甚是嚴格。”程千帆笑道,
“若非李副主任及時發現了重慶方面的陰謀,可就糟糕了,日本人這是後知後覺,亡羊補牢麼?”
“上午之事,實在是險之又險啊,汪先生很生氣,他對於日本人的安全保衛工作提出了批評。”楚銘宇冷哼一聲,
“日本人也是隻會誇口,若非咱們自己人得力,這次可是要出大問題的。”說着,他看了程千帆一眼,
“汪先生知道你也一直在特工總部那邊爲安保工作忙碌,他很欣慰。”
“叔叔爲汪先生的安全憂思難寐,侄兒只是遵從叔叔的教導,盡忠職守,做了一些份內之事罷了。”程千帆說道。
“盡忠職守,說得好啊。”楚銘宇微微頷首,
“若是每個人都能夠盡忠職守,緊密跟隨汪先生的腳步,篳路藍縷,何愁中華不興?黨國不旺?”
“叔叔教導的是。”程千帆正色說道,
“侄兒一定遵從叔叔教導,追隨叔叔的腳步,誓死守護汪先生。”……
“你方纔說,川田篤人的朋友?”楚銘宇放下手中的狼毫筆,問道。
“是。”程千帆點點頭,
“從川田篤人對此人的態度來看,此人應該身份不凡。”說着,他苦笑一聲,
“本來侄兒還想着有更多時間跟在叔叔身邊學習的,現在倒好,又多了一個貴族少爺要伺候。”
“糊塗。”楚銘宇瞪了程千帆一眼,
“你能夠有機會與日本國的貴族子弟交好,這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他看着程千帆,表情嚴肅,
“不要小看這些日本貴族世家的能量,你啊,要記住,我們國家貧弱,任何能夠與日本友邦親近交好的事情,都不是小事情。”
“有些時候,我這邊,乃至是汪先生那邊有些不好開口,不適合說的話,都可以通過私人渠道溝通的嘛。”楚銘宇語重心長說道。
“是侄兒膚淺了。”程千帆滿臉愧色,
“只是只是看叔叔太過忙碌辛苦,恨不得多在叔叔身邊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叔叔曉得你是個好孩子。”楚銘宇欣慰的點點頭,然後正色說道,
“不過,現在你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維護好和川田篤人,以及那個……”
“那人是日本軍部的堀江潤一郎中佐。”程千帆說道,
“不過,侄兒估摸着這應該不是真名字,應該是日本國的一位身世顯赫的貴族子弟。”
“唔。”楚銘宇點點頭,沉思片刻,說道,
“我這邊暫時就與你放假,你有時間就多去川田篤人以及那個堀江潤一郎那裡多走動走動。”
“侄兒省得了。”程千帆點點頭。……成功的從楚銘宇那裡獲得了更進一步自由活動的許可後,程千帆在迎賓館隨意的溜達了一圈,他發現果然正如赤井能幸所說,日本方面高度加強了迎賓館的安全保衛工作。
站在窗口,程千帆看向街道,有日本憲兵不斷進入周遭住宅內部搜查。
以這種搜查力度,別說是迎賓館了,就是迎賓館周遭的街道,任何可能威脅到汪填海以及‘三巨頭’會議的隱患都將被完全排除。
除此之外,在街道上還出現了日本軍隊的裝甲車輛,很顯然這是爲了汪填海外出準備的防衛力量,這甚至可以說是從根本上杜絕了可能的突然襲擊。
程千帆的表情無比凝重。他知道,想要對汪填海再展開制裁行動,想要再對‘三巨頭’會議開展破壞行動,已經基本上不可能了。
既如此——伏見宮俊佑!程千帆果斷更改了計劃和目標,他的眼眸閃過一絲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