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1章 你還說你不是紅黨
翌日。
豪仔將修雨曼與湯浩送離後,回到華麗園向程千帆覆命。
“人送走了?”程千帆正在翻閱文件,擡頭看了豪仔一眼,問道。
“送走了。”豪仔點點頭,“車子直接開到了站臺,我親自送修記者和那個湯浩上了貴賓包廂。”
說着,他看了程千帆一眼。
……
看到豪仔欲言又止的樣子,程千帆微微皺眉,“有什麼就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帆哥,我懷疑修記者他們有問題。”豪仔說道。
“有問題?”程千帆的表情嚴肅起來,他看着豪仔,“有什麼問題?”
“我懷疑修記者他們攜帶的隨身物品應該有違禁品。”豪仔說道,“臨上火車前,有憲兵過來盤查,屬下注意到修記者的神色有些慌張。”
“違禁品……”程千帆露出沉思之色。
他的心中則是在搖頭,早在兩年前,他就猜測到修雨曼是黨內同志了,兩年的時間過去了,雨曼姐的表現卻難言優秀。
“修記者的表現已經很正常了,只是瞬間的臉色變化,正好被我看到了。”豪仔說道,“隨後她表現的還算鎮定,日本人應該沒有注意到。”
他對程千帆說道,“也正是屬下無意間瞥到了修記者那瞬間的神色慌張,隨後又表現的很鎮定,屬下才會更加有所懷疑的。”
……
“你幫他們順利上火車的?”程千帆點燃了一支菸卷,輕輕吸了一口,淡淡問道。
“是的,屬下主動上前和日本兵說話,報了帆哥和矢野藤的名字,日本人只是看了幾眼就放行了,並未搜查。”豪仔說道,“屬下想的是,不管怎麼說,修記者也是帆哥的大姐,而且車票也是帆哥出面弄的,若是被查出什麼,屬下考慮終究會惹來麻煩。”
“你做得對,能不惹來麻煩,於我們而言都是最合理的選擇。”程千帆微微頷首,他翹着二郎腿,問豪仔,“依你之見,雨曼姐屬於什麼情況,她可能是哪方面的人?”
“很難說。”豪仔瑤瑤他,“不過,帆哥你曾經說過,修翻譯是心向重慶的,所以屬下覺得修記者,大概率可能也是自己人。”
程千帆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
“那個湯浩有什麼異常沒有?”程千帆想了想問道。
“並無異常。”豪仔說道,“屬下和日本兵說話的時候,湯浩也上前,他會說日本話,點頭哈腰的和日本兵說了幾句話。”
“這件事記在心裡,不要再提了。”程千帆表情認真說道,“我這邊會留心查勘的。”
“是,帆哥。”豪仔趕緊說道。
……
咣噹咣噹。
湯浩將自己的身體倚進柔軟的靠背裡,看了一眼腳下的天鵝絨地毯,微笑說道,“這次沾了你的光,我也算是奢侈的享受一回貴賓包廂的待遇。”
“主編說笑了。”修雨曼說道,“以主編的薪水,這貴賓包廂的票,咬咬牙也是買得起的。”
“不是車票。”湯浩搖搖頭,“我們今天乘坐的貴賓包廂,是專爲達官貴人和日本貴賓以及洋人準備的,這可不是花錢就能買到的。”
兩人說着話,看着售賣零食、可口露的列車乘務員離開。
湯浩這才坐起來,身體前傾,壓低聲音說道,“你今天已經引起了鍾國豪的注意了,他回去以後必然會報告給程千帆,你下次見到程千帆,要想好一個合理的說辭。”
“我曉得的。”修雨曼面露慚愧之色,說道,“當時碰到日本兵搜查,我下意識的反應正好被鍾國豪看到了。”
“只是瞬間的反應,卻被他捕捉到了。”說着,她的表情也是嚴肅起來,“不愧是程千帆身邊的得力手下,這個人不簡單。”
“要有一個合理的說辭。”湯浩說道,“要小心程千帆。”
“我明白。”修雨曼點點頭。
她的心中已經有了初步的應對方案,不過火車上人多眼雜,不方便細說,等到了上海後,她再和自己的直屬上級聞國然同志商量,然後報請組織上批准。
……
頤和路二十一號。
特工總部南京區的三號刑訊室內。
蘇晨德眼神陰鷙的盯着刑架上的男子看。
男子渾身上下傷痕累累,可以說肉眼可見的已經沒有幾塊好肉了。
“開口了沒有?”蘇晨德問道。
“沒有。”薛彥霖說道,“這傢伙是一根硬骨頭,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就是一個勁的喊冤枉,別的什麼都不說。”
“搞成這個樣子,卻還是喊冤枉,竟然沒有直接認了,或者胡亂攀誣以免繼續受刑。”蘇晨德走到男子的面前,皮笑肉不笑的擠出來一絲笑意,“你還說你不是紅黨?”
……
男子的眼皮動了動。
“楊彭澤,男,山東蓬萊人,二十九歲,國民政府立法院民事司三處二科副科長,有妻鄒夢凡,三年前妻子病逝,至今未再娶,無子女。”蘇晨德說話的時候,目光死死地盯着男子的眼睛。
“這些只是你公開的信息,我對此不感興趣。”蘇晨德輕輕搖搖頭,說道,“我想要知道的是,你的真正身份,你的真名,代號,你的上級,下級的情況。”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讓我說什麼?”男子擡起頭,看着蘇晨德說道,說話的時候,因爲牽扯到臉上、嘴上的傷口,臉部肌肉下意識的抽搐着。
“這就不是聰明的人做法。”蘇晨德搖搖頭,說道,“你哪怕是隨便說些什麼,也好過吃皮肉之苦嘛。”
楊彭澤想要說什麼,然後就是劇烈的咳嗽。
蘇晨德就那麼的冷冷的看楊彭澤咳嗽。
終於,楊彭澤不再咳嗽了,他吐出來一口血水,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只是很爲自己不值。”
“不值?”
“我爲了追隨汪先生之和平道路,纔會來南京工作的,卻是沒想到我這樣的一門心思跟着汪先生走的人,你們竟然不問青紅皁白,想抓就抓,抓了就折磨我,非要逼我說我沒有做過的事情。”楊彭澤說道。
……
“一口氣說這麼多,而且還這麼有條理。”蘇晨德笑了,他扭頭對薛彥霖說道,“如果是你,受了這些拷打,你還能如此條理清晰的說這麼一大段話嗎?”
“不能。”薛彥霖搖頭,說道,“屬下會覺得痛不欲生,只想着快些結束這一切,哪裡還會辯解什麼,還不是區座你說什麼,我就承認什麼。”
“你看,這就是區別啊。”蘇晨德用力拍了拍楊彭澤的肩膀,正好拍在了肩膀最嚴重的傷口處,“楊副科長,你不老實啊。”
“這樣的你,你還說你不是紅黨?”蘇晨德說道。
楊彭澤只是看了蘇晨德一眼,然後垂下頭,不再說什麼。
“知道爲什麼抓你嗎?”
“冥頑不靈,繼續用刑!”蘇晨德冷哼一聲,“留口氣就行,好好發揮你們的長處,讓紅黨見識一下我頤和路二十一號的本事。”
“明白。”
……
回到了區長辦公室,蘇晨德面色陰沉。
他覺得最近這幾天流年不利。
先是袁子仁押解紅黨去上海秘密調查,竟然被紅黨夜襲,被抓的紅黨被救走,袁子仁以及一衆手下全部被殺。
然後他趁機要求董正國來南京,當面詳述、彙報此事。
及後,他還沒有盡興呢,馮蠻竟然就被一個電報召回上海去了。
而轉眼間民盛大飯店遭遇襲擊,已經投誠的紅黨戴承弼被殺,看守人員也都被殺。
這件事弄得他相當的被動。
尤其是因爲此事,他還與程千帆鬧了矛盾,是幾乎撕破臉的那種矛盾,而且還牽扯進來日本人,這就更令他頭疼不已。
好在隨後裴志存從南京特高課那邊查證,那個自稱南京特高課的田中優一,竟然查無此人,這讓他的心中終於是好受了一些了。
都說是否極泰來了,手下根據航凱慶的人際關係,抽絲剝繭一般挖出來這個楊彭澤,本以爲這條魚經過幾番折騰後就會開口了。
卻是沒想到,這個楊彭澤竟然是如此難啃的骨頭,這讓本就心情不佳的蘇晨德的情緒再度受到影響。
他現在覺得自己有理由懷疑,正是馮蠻突然返回上海,以至於他的一攬子的計劃沒有得到貫徹實施,以至於壞了自己最近的運道。
也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進來!”蘇晨德冷冷說道。
……
進來的是情報三科的科長邰晨昂。
“區座,查到一些眉目了。”邰晨昂向蘇晨德彙報說道。
“說說。”蘇晨德微微頷首。
“楊彭澤每個月月中的禮拜日,都會去豐登巷的一個小教堂做禮拜。”邰晨昂說道。
蘇晨德立刻起身,來到了牆壁上掛着的一面地圖前。
他認真的盯着地圖看。
“區座,是這裡。”邰晨昂用手指點了點地圖的某處。
“楊彭澤是信徒嗎?”蘇晨德隨口問道。
“據說是。”邰晨昂點點頭說道,這些基本信息,他自然是要提前做好調查的,不然的話,區座問起來要是答不上,那可就糟糕了。
“既然楊彭澤是信徒,他去豐登巷的小教堂做禮拜,這有什麼異常?”蘇晨德沉吟問道。
“這個教堂並不大,平時去做禮拜的信徒並不多,更別提有人雷打不動在月中去做禮拜了。”楊彭澤說道,“只說這一點,就很奇怪。”
……
“查到什麼了?”蘇晨德立刻問道。
“還沒查到更進一步的情況。”邰晨昂說道,“屬下剛剛查到豐登巷的小教堂,覺得有些可疑,就即刻來向區座彙報了。”
“那還愣着做什麼呢?去查啊!”蘇晨德一拍桌子,“將這個豐登小教堂查他個底朝天。”
“明白。”邰晨昂趕緊說道。
看着邰晨昂急匆匆離開,蘇晨德的眼神眯了眯。
直覺告訴他,這個楊彭澤應該是一條大魚。
他相信直覺。
就比如此前他並不太相信所謂的‘曹宇妨主’說法,但是,直覺告訴他,一旦有曹宇參加的行動,他這邊最好還是離曹宇遠一點。
果不其然,此前那次他安排曹宇去守着後門,離他遠一點,也正是這個舉動,可以說是間接救了他自己一命。
在此之後,蘇晨德對於自己的直覺更是深信不疑了。
就如同,他並不認爲此前在被抓捕的時候自殺的航凱慶是孤立的潛伏者,深挖航凱慶的人際關係,一定能夠有所獲。
然後就抽絲剝繭,尋到了楊彭澤的身上。
有人認爲經過調查,可以證實楊彭澤和航凱慶只是一般關係,所以楊彭澤應該並無可疑,沒有直接證據,最好還是不要對立法院的人動手,要知道立法院的那位陳南海院長,不是他們能夠得罪的。
然後,還是他蘇晨德直接壓制其他聲音,堅決下達了秘密逮捕楊彭澤的命令。
現在看來,雖然這個楊彭澤一直在喊冤枉,沒有什麼問題,但是,這人能夠承受得了這麼多的五花八門的刑具,這在蘇晨德的眼中,已經基本上確定楊彭澤是紅黨分子了,或者退一步來說,這個傢伙有沒有可能是重慶方面,是軍統派來的。
相比較而言,蘇晨德更加傾向於是前者,因爲儘管航凱慶沒有能夠拿到文件,但是,航凱慶身上的紅黨身份幾乎是可以確定的。
他們通過航凱慶的情況,這才牽扯到了楊彭澤身上,即便只是最樸素的因果關係,楊彭澤是紅黨的可能性也是要大一些的。
……
民盛大飯店。
程千帆在自己的房間裡與矢野藤秘密開會。
“宮崎君,這些卷宗、材料請務必保密。”矢野藤說道。
“這是自然。”程千帆點點頭。
他從矢野藤的手中接過了一摞卷宗,仔細看起來。
他翻了翻,隨口問道,“這些都是特工總部南京區目前正在偵辦,亦或是剛剛完成的相關卷宗。”
程千帆點點頭,他沒有選擇立刻看,而是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還去洗了把臉,讓自己精神一點,然後卻是依然打了個哈欠,朝着矢野藤歉意一笑。
坐下來後,程千帆點燃了一支菸卷,猛吸了幾口,這才仔細翻閱這些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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