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董正國在電報室門口抽菸,看到妻子凝重的表情,不禁問道。
戴着耳機的馮蠻聽不到,自然沒有回答。
儘管電文還沒有譯出,不過有幾個關鍵且常用的字、詞馮蠻是記得的。
‘林醒’。
‘大美’。
‘林醒’是蘇滬區區長徐兆林的化名。
‘大美’是蘇滬區副區長蘇晨德的化名,全名是富大美。
此外,還有‘投敵’這個詞頻繁出現。
馮蠻懷疑重慶那邊極可能已經知道蘇晨德叛變之事了。
這令她無比驚訝。
他皺眉思考,忽而看向馮蠻,質問道,“‘林醒’是誰?‘大美’又是誰?”
他有一種在自己這位學弟的俊臉上打一拳的衝動。 wωω▪ тt kǎn▪ ℃ O
李萃羣冷哼一聲,沒有再說什麼,儘管荒木播磨的道歉毫無誠意,但是,他能怎麼辦,只能接受荒木遞過來的臺階。
“學弟可以放心,我們還未對那兩個女人動手。”李萃羣看到程千帆沉默,臉上笑容恢復,“只要那兩名女子識時務,我可以向學弟承諾,不會傷害她們,定然將二女向學弟完璧歸趙。”
什麼‘親自審訊’,誰不知道你‘小程總’腦子裡想的什麼,想要做什麼?
忽而,李萃羣意識到一個細節:
程千帆這廝是怎麼知道‘梅戊明’在仙樂都有兩個女人的?
無論是胡娜還是丁瑜,根據他們所掌握的情況以及蘇晨德的交代,這兩個人都是中統蘇滬區成員。
荒木播磨深深的看了張魯一眼,他冷笑兩聲,卻是直接拿起電文看。
“順序搞錯了。”程千帆輕輕搖頭。
這也解釋了李萃羣心中的兩個疑惑:
一個是,周文瑞被刺殺,直接影響蘇晨德對紅黨募捐款的行動夭折。
梅戊明撞倒了程千帆,這也是巧合。
此係李萃羣對於蘇晨德的暗中制約和試探。
“荒木隊長說笑了。”張魯及時趕到,陪笑着說道。
就在此時,李萃羣辦公室的房門被敲響。
……
董正國還未來得及看,手中的電文就被一名男子橫下里搶走了。
李萃羣指着程千帆,哈哈大笑,“你啊你。”
當然,後來費銘死於程千帆下令抓捕行動之手,這似乎又在一定程度上排除了程千帆身上的疑點。
“按照規定,相關電文我部會存檔。”張魯說道,“蝗軍有隨時查閱存檔的權利。”
他接到手下彙報說上海特高課的荒木播磨帶人來了,並且兵分兩路,一路去了刑訊室,而荒木播磨則是直奔電報室。
程千帆下令抓捕梅戊明,實際上是因爲‘小程總’認出了梅戊明,這廝是趁機炮製梅戊明。
程千帆的那些行爲,看起來像是程千帆知道蘇晨德的身份,他在爲紅黨打掩護。
李萃羣意識到自己的思維誤區,程千帆並不知道梅戊明的真實身份,他不知道‘蘇晨德’這個名字。
然後通過女人,他才注意到了蘇晨德。
中央區巡捕房,亦或是程千帆早就盯上了蘇晨德和中統蘇滬區?
……
看着‘小程總’這張英俊的臉。
程千帆看了看李萃羣,忽而笑了,略慚愧的表情,“學弟孟浪了,給學長添麻煩了。”
“重慶來電,告知蘇晨德投靠特工總部,並且交代出蘇滬區衆多高層這件事,最重要的是詢問徐兆林是否平安,要求蘇滬區即刻回電。”荒木播磨說着將電報紙直接砸在了張魯的頭上。
……
不過,現在基於程千帆是先盯上女人,在注意到梅戊明的邏輯順序,這個疑點也可以解釋的清楚了。
只聽得張魯焦急的勸阻聲,然後辦公室的房門就被推開了。
現在,李萃羣仔細琢磨。
“這兩個女人暫時不能交給你。”李萃羣看着程千帆,說道,“我們要先調查清楚,如果是無關緊要的小魚小蝦……”
李萃羣被面前這個一臉正氣,實則道貌岸然的傢伙氣壞了。
這是一個疑點。
也正是這個疑點令李萃羣對於自己的直覺更進一步傾向於程千帆是有問題的。
他將思緒回到原點,將先決條件限制在當時程千帆並不知道梅戊明的身份。
說着,邊笑邊點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理解,理解。”
程千帆這廝說的順序搞錯,意思是:
並且李萃羣還從中統蘇滬區分區主任簡志平口中知道,胡娜實則是蘇晨德的情婦,至於說丁瑜,蘇晨德確實是有心霸佔,不過因爲胡娜一直在暗中阻撓,以至於蘇晨德還沒有得手。
李萃羣現在有理由懷疑梅戊明此前被巡捕房抓住、並且勒索錢財,實際上也許並非全是衝着勒索錢財去的,而是程千帆想着要炮製梅戊明,最終目的則是衝着梅戊明的女人去的。
不過,考慮到當時鄰近的馬思南路發生了槍擊案,程千帆應該更急於去馬思南路,而不是節外生枝,如此,似乎又有些問題。
“看來學弟早就盯上梅戊明瞭啊。”李萃羣挖苦說道,“對於梅戊明的女人,學弟也是瞭如指掌。”
因爲這種從結果出發得出的判斷,是唯結果論,更確切的說,這是李萃羣的直覺。
“我能看嗎?”荒木播磨揚了揚手中的電報紙,問道。
這種懷疑是基於最惡意的結果來揣測的,是從結果出發的,和此前那些理智的分析並不矛盾。
自己都說了‘不給’了,程千帆卻好似沒有聽到一般,自顧自說,並且還變本加厲將一個女人的要求變成了兩個女人。
雖然程千帆在白爾路和那個叫做張萍的女人偷情之事,得到了證實。
“荒木隊長。”董正國表情嚴肅,“此電文系特工總部機密文件,還請荒木隊長還我。”
不過,李萃羣當時自己也便給出瞭解釋:
他是瞭解自己這個學弟的,程千帆極度惜命,許是順水推舟拖延時間,避免過早介入槍擊現場,以免遭遇危險。
李萃羣和程千帆都是瞬間警覺的從座位上起身,然後兩人就看到了粗魯無禮的闖進來的荒木播磨。
她將自己譯出的電文遞給丈夫董正國,“重慶薛先生來電。”
思路通了。
荒木播磨擡起頭,陰鷙的目光看向董正國。
不,確切的說是注意到了梅戊明。
程千帆是逮着一隻羊薅羊毛,還想着再找機會勒索梅戊明。
但是,出於職業敏感,李萃羣對於前後兩次巧合依然還是保持有限度的懷疑態度。
“荒木先生,你如此粗魯的闖進我的辦公室。”李萃羣面色陰沉,“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儘管此事似乎有一個合理的理由:
此外,李萃羣從中統蘇滬區情報股上海分區情報科科長黃素那裡還‘分享’到了一個秘密:
董正國被日本人抓走後,其妻馮蠻便被蘇晨德佔有了。
董正國一開始還堅持和荒木播磨對視,後來在荒木播磨的目光逼視下低下了頭。
現在,荒木播磨直奔馮蠻所在的電報室,很顯然這是有備而來,特工總部內部定然有人暗中向日本人通風報信。
這個色胚是先盯上了女人,也許是胡娜亦或是丁瑜!
……
“這個女人叫胡娜。”他說道,“對了,還有一個叫丁瑜的女人。”
“主任,是我。”張魯說道,“特高課的荒木隊長……荒木隊長你不能……”
事實上,李萃羣已經下令暫時封鎖馮蠻的消息,就連蘇晨德也不知道他被七十六號逮捕是源自馮蠻的告密。
但是,曹宇的調查有了一個別的收穫——
順序搞錯了?
李萃羣先是一個錯愕,然後便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了。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李萃羣依然還是沒有放棄對程千帆的某種研究和疑惑——
程千帆要繼續炮製,或者說是刁難梅戊明,最終目的是要弄得梅戊明家破身亡,走投無路,最終將女人拱手送出。
隨後,經過曹宇的秘密調查,程千帆確實是在白爾路與女人偷情,且那個女人竟然是法租界巡捕房華籍探長趙樞理的姨太太。
“沒想到在這裡偶遇程副總。”荒木播磨看向程千帆。
那麼,這一起便都解釋通了。
另外一個此前的疑惑則是,蘇晨德被保釋後,程千帆的人爲何還要暗中跟蹤蘇晨德。
他看着李萃羣,“這兩個女人在我法租界中央區欲行不軌,我要親自對其審訊。”
張魯的臉色非常難堪。
很快,馮蠻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但是,這是有解釋不通的地方的,畢竟羊毛剛剛被薅了一遍,即便是要再薅羊毛,也要等一等,等羊毛再長長一些下手。
……
這一切的一切,竟然都只是因爲程千帆在覬覦別人的女人而採取的一系列‘卑鄙’手段,以至於誤導他產生了無端的誤會和懷疑,影響了他的判斷。
若是有心人,從程千帆和張萍偷情的房間位置往外看,是能夠看到在茶攤的蘇晨德等人的。
“特工總部難道有什麼要對大日本帝國有保留和隱瞞的嗎?”荒木播磨陰沉着臉,“還是說,你們有什麼對大日本帝國的不可見人的陰謀?”
“什麼事?”李萃羣沉聲說道。
再加上特工總部收買的軍統人員郵差老邢之死那件事,程千帆也正好在董正國帶人抓捕巡捕費銘的時候出現。
董正國更是拳頭攥緊,就要上前搶奪,卻是被張魯一把拉住了。
理清楚了這一切,李萃羣看着程千帆。
馮蠻大驚,就要喊人,董正國及時阻止了她。
是的,李萃羣經過縝密的思考,他是已經自我剖析,排除了程千帆的種種疑點的。
還有荒木播磨身後慌張衝進來的張魯以及董正國。
張魯大驚,他自然明白該份電文所蘊含的意思:
特工總部秘捕蘇晨德之事已經泄密。
這一點很關鍵,這就很好解釋程千帆爲何說他剛纔那話‘順序錯了’。
“荒木有急事要和李副主任相商,一時急切,還望李先生海涵。”荒木播磨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程千帆陰着臉,他在思索。
看到程千帆的面色陰沉下來,李萃羣臉上的笑容也收斂,“我特工總部做事,還輪不到巡捕房來指手畫腳吧。”
而隨後程千帆下令手下逮捕了衝撞自己的蘇晨德,這更是令李萃羣有了進一步的懷疑:
僅僅只是因爲撞倒了自己,看到此人衣着光鮮,程千帆就突生歹意、下令拿人?
好吧,‘小程總’是做得出這種事情的。
張魯點了點頭。
這種懷疑和直覺,如果非要追因溯源的話,其最直接的導火索還是程千帆下令抓捕蘇晨德。
李萃羣話語中用的是‘特工總部’和‘巡捕房’,這是既表達了不滿,同時也避免直接和他翻臉,這是留有餘地的。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繼續看電文。
荒木播磨看了這個漂亮女人一眼,他注意到這個女人對於蘇晨德和徐兆林的稱呼態度不同。
馮蠻沒有回答,而是看向張魯。
這個‘意外’收穫也令李萃羣對於自己這個學弟的荒誕無恥有了更深的認知,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這個傢伙真是肆無忌憚。
荒木播磨看到宮崎健太郎在李萃羣的辦公室內,也是暗自驚訝,不過,略一琢磨也就釋然,課長令宮崎健太郎假借調查梅戊明被人擄走之事來七十六號側面查勘情報,此事他是知道的。
面對李萃羣的直接拒絕,程千帆似乎毫不在意。
“林醒是蘇滬區區長徐兆林的化名,大美全名富大美,是蘇晨德的化名。”馮蠻說道。
程千帆在白爾路偷情是真。
程千帆心中冷笑,他在一旁看的真切,這不是臺階,是日本人施捨的遮羞布罷了。
這也許正是馮蠻決定向特工總部投誠,並且‘出賣’蘇晨德的根本原因。
現在,李萃羣思考的是,程千帆是如何得知胡娜以及丁瑜同蘇晨德有關係的?
“帶我去見李萃羣。”荒木播磨沉着臉,說道,“我倒要問問李萃羣,七十六號的牆是紙糊的嗎?到處漏風!”
張魯心中罵了句‘吃裡扒外’,日本人駐紮七十六號的內田雖然知道特工總部抓了不少人,甚至於也知道被抓的是中統蘇滬區副區長蘇晨德等人,但是,內田應該不知道馮蠻的存在,更不知道馮蠻正是中統蘇滬區上海區電臺臺長。
馮蠻這個女人是非常瞭解蘇晨德的。
連續的巧合,則讓李萃羣對程千帆起了疑心。
“抓到徐兆林了沒有?”荒木播磨看向張魯。
而程千帆則恰好在白爾路和女人偷情,並且還抓了衝撞他的蘇晨德。
“荒木君。”程千帆微微鞠躬,非常有禮貌的樣子,“好久不見。”
“荒木先生。”李萃羣沉着臉,看着荒木播磨問道,“李某敢問你此來,所爲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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