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路開着小會來到步行街,一家“玲玲美容美髮學校”氣球滿天,鮮花滿地,熱鬧非凡,只有店員,沒有顧客。我們一過去,就被幾個花哨的小夥子圍住,“美女!化個妝吧!免費的!今天是體驗日!生活妝、晚會妝、新娘妝都可以哦!嘗試一下吧!”
珞珞眼珠一轉,“瞎子妝會化嗎?”
“瞎子妝?”
“就是路邊的算命瞎子啊!”珞珞指了指對面街口一個算命的,他們一起轉過頭去。
“給她化吧!”珞珞把我推出來。
“幹什麼呀?”
“有錢人不都迷信嗎?你裝成半仙去給大姨媽說道說道!”
店員們熱情地簇擁着我們走進店裡,把我按在椅子上。
“你見過我這麼高大的半仙嗎?”
珞珞刷地站起來,“你見過我這麼猥瑣的半仙嗎?”
“沒有!”我搖。
珞珞拿起一本雜誌,指揮他們,“把她化猥瑣點!”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慢悠悠地看雜誌。
一個店員跑進來,激動地大叫:“我知道怎麼化了!我仔細觀察過了!讓我來!”其他人嘩地散開,他揮起一枝狼毫,興奮得臉都變形了,兩眼冒光看着我!似乎在他眼裡,我已經成了一件傑作!我絕望地閉上眼睛!
半個小時後,我睜開眼睛,雖然以前我偶爾也照鏡子,但直到現在,我才相信我媽說的照鏡子會做噩夢!我一個學美術的同學曾經說過:這世界上有兩樣東西最好畫!一薯,沒人見過!二是瘋子,隨意發揮!後來,他又加了一樣,外星人!我想,鏡子中那東西大概介於三者之間,取三者之糟粕,混搭而成,有後現代主義風格!非常之寫意,而又印象派!
我身上唯一發亮的烏黑頭髮非常不羈地盤踞在頭頂,彷彿是個道士髻,又彷彿是個鳥窩!我披着一件破了無數個洞上面佈滿非黑非紫斑斑的青色袍子,離仙風道骨差得有一萬光年!我鼻樑上架着副塑料墨鏡!
他們很興奮地看着我,不,很興奮地看着作品!他們很想看作品的反應,但我蠟黃枯瘦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們的臉色有些失望,就算我給他們的懲罰吧!
“我想,上一次穿這件衣服的人有狐臭吧?”
“哇!一化裝成半仙就真的會算命呢!”
我甩甩長袖,推推鼻樑上的墨鏡,走出來。珞珞大笑着跟來挽住我胳膊,被路人訝異了好幾道目光,迅速放開,離了我三丈遠,爾後又跑回來抓着我胳膊,把頭依在我肩上,哈哈大笑。
引人注目,不一定要從自己下手,你也可以站在引人注目的人身薄比如,一個小美女親熱地挽着一個邋遢瘋子!比如,《我爲西哥做的那些事兒》!
走到十字路口,“我掐指一算!再過兩秒就是綠燈!”
“天啊!你好厲害噢!”
衆人側目,並紛紛散開。
我和珞珞從來不對臺詞,都是即興演出!珞珞曾經見過一位導演,那人說她只能自導自演,而且不用劇本,有王家衛之風!目前珞女郎只有我一位!我們認爲世界是無限變化的,前一秒做的決定永遠沒用!舉例:我決定過英語六級,決定了四年,到現在也沒過!
“先生!我們坐公交回去嗎?”
“打車吧!人民關愛你,這錢受之有愧,要儘快用完!以免招來橫禍!”
我們在路邊站了好久,總算有一個膽大的師傅,接過一百塊錢,讓我們上了。
剛到家門口,就碰到老太婆從裡面出來。珞珞連忙躲到牆後,我正正頭上的道士髻走上前去,“這位太太請留步!”她不但留了步,還倒退兩步,警惕,不!厭惡地看着我!
爲了避免露出馬腳,我也樂得保持距離,“一看您天庭飽滿,紅光滿面!二看您地廓方圓,胸懷百川!三看您回眸一笑,舉座驚豔!”我繞着她轉了兩圈,估計老太婆也很久沒被人誇過了,臉色雖然嫌棄,但還站在原地。
我轉到她背後,“哎呀呀!細看看有唐時貴妃之風!”她轉過頭來,我又駝背仰望着她,“多瞧瞧分明個小甜甜布蘭妮!”
老太婆露出一絲笑容,接下來說的話卻令我大吃一驚!
“你不是瞎子嗎?”
“哎呀呀!”我一拍大腿,“您不說我都忘了我是個瞎子!上帝引我來到這裡,我只看到一團光,然後您從這光裡走出來!夫人呀!是您讓我重見光明啊!”我在胸口劃了個十字。
“你們道士也信仰上帝嗎?”
他媽的!這次我不拍大腿了,我捶了自己胸口一拳,“太太!您真是目光如炬,心思洞明!其實我是青光眼,只是怕濁目污染了太太的聖體啊!”
“呵呵!”老太婆笑了兩聲,你別說她笑起來還有點花枝亂顫的感覺,只不過顫得讓人心頭有些害怕!
“你可以留下來!”
“啊?”這話一下就把我打蒙了!
老太婆刷地扭過頭,咬牙切齒地道:“但是牆後的那個死賤人!一根毛也不要讓我見到!給我滾得遠遠的!”
高人!
但現在不是發泄滔滔江水的時候,我取下墨鏡,“太太!珞珞雖然做得過分,但我跟她從小相依爲命”
“那你們兩個一起滾!”
我連忙對牆後高聲道:“珞珞!你先滾吧!”
雖然隔着一道牆,我依然感到一道犀利的目光穿透了我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