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聖駕就離開了通州行宮,直接回海淀。
九阿哥是坐馬車來的,車駕就在康熙的馬車跟太子的馬車之後。
四阿哥、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騎馬。
正午時候出發,是最熱的時候。
九阿哥在馬車裡還好。
他這個馬車車廂十分寬敞,用的是竹編的車廂,外頭放了防熱的遮陽板。
九阿哥就探身出來,道:“四哥、十二弟、十三弟,你們也上車吧,省得曬得慌。”
十二阿哥望向四阿哥。
十三阿哥也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看着額頭上汗津津。
這是個容易出汗的,偏生衣服穿得闆闆正正,穿着還是帶領子的衣裳,看着就悶熱。
四阿哥本想要堅持,可是瞧着十二阿哥與十三阿哥倆都曬紅了臉頰,就點點頭,下了馬,帶了兩個弟弟上馬車。
一到車上,幾人就察覺不同。
這車廂裡,不僅不悶熱,還有些涼意。
可是四下裡沒有見冰盆。
四阿哥低頭看了看,伸手摸了摸車廂地板,果然入手冰涼。
“放了冰?”四阿哥問道。
九阿哥帶了得意,道:“我聰明吧,就是冬天放炭的地方換成了冰塊,最多能堅持三個時辰。”
這是前幾日他們夫妻進城參加婚禮時想起來的。
馬車可以制熱,就可以製冷。
相似的原理。
昨天九阿哥就試了一下,記了時辰。
今天是第二回。
十三阿哥也伸手去摸地板,帶了驚喜,道:“九哥,這馬車內務府還能制麼?我也想訂一個,出行方便……”
九阿哥道:“能制啊,只是這個不是份例裡的,要自己掏銀子。”
十三阿哥道:“能制就行,我制一個,回頭叫人送銀子過去。”
九阿哥挑眉道:“那你可得在外頭找處宅子,你住在宮裡,馬車也不能進宮。”
這個馬車看着大,造價也高,當然不能隨便擺在外頭。
十三阿哥點點頭,道:“那我叫人在地安門外問問有沒有要租的院子。”
九阿哥想起十二阿哥的外家給他預備了大婚賀禮,一個宅子兩個鋪子。
他就問十三阿哥道:“你都訂婚了,下半年就要大婚,外家沒給預備賀禮?”
十三阿哥聽了,帶了幾分不自在,道:“預備了,不過他們所求太多,我無能爲力,給退回去了。”
“哈?”
九阿哥詫異道:“他們怎麼麪皮這麼厚,給你送賀禮是一回事,請託是一回事,做什麼混在一起說?讓他們孝敬,就是給體面了,倒是敢講條件了?”
至於求什麼,他也猜到大概。
還能有什麼,就是子弟從御膳房跟護軍營清退後,沒了前程。
只是這個時候開口求人,有拿捏十三阿哥的意思。
看來他們還挺託大,真將自己當成長輩,倚老賣老。
四阿哥在旁聽了,臉色也不好看。
這就是要轄制皇子?
敏嬪生父是尋常披甲,並無前程,不過祖父、曾祖父都是內務府高官,伯父是護軍營參領。
敏嬪就是以她伯父之女的身份入宮爲庶妃的。
章家子弟,也不少人跟着沾光,在御膳房佔有一席之地。
只是前年開始,章家就跟烏雅家、衛家一樣,子弟從御膳房清退出去。
不過當時的情形還好,都是平級調用。
章家受到的影響不是很大。
結果去年開始,戚屬子弟又從護軍營調出。
章嬪的伯父從參領職位上卸職,給了二等侍衛的恩典。
可是外班侍衛,到不了御前,就是個看大門的,跟之前的參領不可同日而語。
章家人不上不下的,就指望十三阿哥提挈了。
不過十三阿哥曉得遠近親疏,不會爲了外家去跟九阿哥磨牙。
又離御前近,曉得皇父對戚屬人家這兩年多有挑剔,章家能保持現狀,已經比其他人家強太多,不必貪心。
要不然這個時候折騰,沒有好下場。
十三阿哥道:“人都有私心,隨他們去,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現下這樣也挺好。”
十二阿哥在旁聽着,點頭道:“省事。”
他這裡,已經收到九哥置換的鋪子跟宅子。
他倒是想要將這個給外家,此後兩清,可是想着貴人,還是放下這個念頭。
因他是蘇麻嬤嬤養育的緣故,貴人在兒子面前都帶了客氣,不像尋常母子那樣親近。
十二阿哥要是跟外家斷了往來,傷的是貴人的臉面。
四阿哥提醒九阿哥道:“現下用着還罷,入伏了就別用了,到時候一冷一熱的容易激出病來。”
九阿哥點頭道:“嗯,今天是出遠門才用了,平日裡用不用都行。”
從通州到海淀暢春園,將近七十里。
正午出發,用了兩個半時辰,纔到暢春園。
下車的時候,九阿哥的腰都直了。
這一天往返,一百多裡地。
即便道路都是御道,比尋常官道還平整些,可是也累人。
不過眼下還是要躬送聖駕回園子。
等到康熙入了園子,九阿哥纔看着四阿哥、十二阿哥與十三阿哥道:“這就回城啊?那該走了……”
再遲,城門沒落,宮門也要落了。
方纔路過京城的不是不回,這會兒回去,也是沒法子之事。
聖駕出巡的隊伍還沒有散,他們也不好中間走。
“要不,你們在這邊對付一宿,明兒再回?”
九阿哥建議道:“三所才空出來幾天,不用掃灑,直接能住人。”
四阿哥搖頭,道:“算了,還是回城。”
既是如此,兄弟幾個就沒有耽擱,上馬回城去了、
九阿哥這才伸了伸懶腰,回了北五所。
舒舒曉得聖駕今日必回的,還沒有用晚飯,等着九阿哥回來。
九阿哥回來,已經是身心俱疲,洗了一把臉,就趴在炕上揉腰。
舒舒見狀,就在他身邊坐了,伸手幫他推拿。
九阿哥哼哼唧唧道:“汗阿瑪也是,臨時提溜人,就不能早想起兩天,那樣的話,去一天,回來一天,也不用這麼累。”
舒舒道:“是爲了織廠?爺被誇了?”
九阿哥轉過頭,滿臉得意,“哈哈”笑道:“猜着了,真是難得,汗阿瑪今天當着太子誇爺來着,說是看重爺的經濟之能,太子也捧場,說他不如汗阿瑪會看人,哈哈……這是承認了,之前他小瞧爺了……”
舒舒笑道:“也當誇了,爺這幾年也沒閒着,哪一年都有拿得出手的政績。”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真要論起功勞來,你當排在爺前頭。”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要是能妻貴夫榮就好了,那樣我也想要功勞,可惜不能,所以我的就是爺的,爺的也是我的,不必分那麼清楚了。”
九阿哥想起兩人大婚之前的相見,打趣道:“怎麼不咬着你的是你的、爺的是你的、你的卻不是爺的了?”
舒舒指了指後罩房道:“不管是我的,還是爺的,都是他們仨的,就不用計較了。”
九阿哥聽了,輕哼道:“什麼意思啊?沒有他們仨之前,咱們是兩姓旁人不成;有了他們仨,才成了家人?哪有這樣算的,咱們可是說好了,在你心裡,爺得排在孩子前頭。”
舒舒不答反問道:“在爺心裡,難道我在豐生他們後頭?”
九阿哥忙搖頭道:“那哪能啊?咱們可是要白頭偕老的,父母也好,兒女也好,都只能陪咱們走半程,咱們倆走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