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不再提內務府,面上帶了擔心道:“王伯元宵節得了幼女,歡喜過了,大厥,後頭偏枯,至今沒有轉機。”
裕親王元宵節添了幼女。
這是老來女了。
裕親王府子嗣有些不順,排行靠前的阿哥與格格,總共有五子四女,只站住了三阿哥與五阿哥,其他全都殤了。
結果從三十九年開始,裕親王府就有了嬰啼。
三十九年添了五格格,四十年是六阿哥與六格格,今年又添了七格格。
這三位小格格都是同母。
愛妾接二連三產育,裕親王不勝歡喜。
即便添的是小格格,他也沒有失望,張羅着要擺酒。
結果酒席還沒有擺,人就倒下了。
這算下來,已經兩個月。
四阿哥很是意外,道:“居然還沒有好麼?”
裕親王近些年身體病弱,年年告病,去年冬天也病了一陣子。
沒想到,這次這樣久。
八阿哥點頭道:“剛開始的時候失語,後頭行了針,纔好些,只是身子還是不大能動。”
三阿哥在旁,看了八阿哥一眼,道:“八弟曉得的倒全,這是沒少往裕親王府去啊!”
八阿哥道:“我不比哥哥們差事忙,就多過去兩趟。”
不說他跟裕親王伯侄素來投契,還有他跟保泰世子之間的情分在。
在諸皇子中,他與裕親王府走動的最多。
四阿哥心裡沉甸甸。
自古以來,都是“春疾難醫”。
要是冬病的話,隨着天氣轉暖,季節交替,就養出生氣來。
春病的話,就不好說了。
裕親王也只比皇父大九個月,今年才五十一歲……
行宮,御前。
康熙與大阿哥也說起裕親王的病。
上了年歲,就會越發心軟。
康熙也到了自省的時候。
尤其是南巡伊始,接到幾個兒子聯名的摺子,提及裕親王不豫。
這開春節氣變換,容易患病。
就是沒有想到,裕親王直接癱瘓在牀。
康熙就很擔心這個哥哥。
老一輩相繼凋零,所剩無幾。
同輩的族兄弟,這幾年也相繼走了好幾個。
族侄輩、族侄孫輩的王公,也有薨的了。
宗室王公里,能上了五十的都是有數的,大多薨於壯年。
康熙心中,也生出了擔心與焦躁。
他就反省了當年烏蘭布統之事,當時爲了護着大阿哥的體面,任由福全請罪,讓其揹負了戰事不利罪責,確實有不公之處。
可是人都是幫親不幫理。
大阿哥是皇長子,代表着皇家體面,總不能將出徵不利的罪名落到他頭上。
因這份不公,裕親王心中也存了怨憤。
兄弟兩個這十幾年都僵持着,去年纔開始緩和。
誰會想到,裕親王會癱了。
康熙在摺子裡,就將探看裕親王、帶御醫去王府之事交給了大阿哥,也是盼着伯侄和解,解了裕親王的心結。
大阿哥道:“還行着針,效果不大,只能擡胳膊,無法下牀,臉上還好些,口齒也清晰了,御醫說繼續行鍼作用不大,只能慢慢休養。”
康熙手中,拿着的就是裕親王的脈案。
他仔細翻了一遍,臉上越發嚴肅。
“你伯父還瘦了?是保泰跟保綬兩個侍候的不盡心?”
三十九年之前,這兄弟兩個是裕親王府唯二站住的兩個阿哥,裕親王對兩個兒子也珍之重之。
烏鴉尚知反哺。
要是侄子們不孝順,康熙不會容。
大阿哥道:“兒子也擔心他們兄弟年輕,不會照顧人,專門問過了,兄弟兩個輪流值夜,一日不輟……是王伯愛潔,每餐都用的很少……”
康熙聽了,面上帶了不贊成。
就算覺得髒,不好讓兒子服侍,還有太監呢?
哪裡能忌口?
人在病中,元氣不足,本就要在吃上好好補補。
怪不得纏綿病榻兩個月,沒有轉機,原來是因這個緣故。
不過兄弟做了幾十年,他也曉得哥哥的性子外圓內方,性子上來就很執拗。
少不得他親自過去探病,安排一番。
問完裕親王,康熙就又問起常寧。
二十九年,常寧在軍中受寒,留了水腫虛勞的病根。
這也是爲什麼恭親王府這十幾年沒有再添子嗣的原因。
這些年常寧經常告病,也是確實身體不舒坦。
他們兄弟年歲都是挨着,常寧也只比他小三歲而已,今年也四十七了。
大阿哥道:“正月下旬的時候,因爲擔心伯王的病,去探了兩次病,王叔也病了,斷斷續續的,到了二月底纔好。”
康熙聽了,記在心裡。
回頭將去年貢上的人蔘,挑幾匣賞裕親王府與恭親王府。
他的手足本就不豐,純親王早早薨了,只盼着裕親王與恭親王能康泰長壽……
前來迎駕的皇子,就跟聖駕一樣,今晚住在南苑行宮。
回程這大半月在船上雞魚不缺,別的肉供應的很少。
九阿哥素來不挑嘴,眼下都忍不住點菜,吩咐何玉柱道:“拿兩個荷包,去行宮膳房,給爺要一盤烤羊肉,要三分肥七分瘦的,再來一盤烤鹿舌。”
何玉柱下去安排了。
十阿哥在旁,有些心疼道:“是內務府供應不齊全?還是頭一次見九哥饞肉。”
九阿哥道:“南方的羊肉羶,吃不下去,就有些饞小羔羊了。”
少一時,何玉柱提了膳盒回來。
除了幾樣例菜,就是九阿哥點的兩盤烤肉。
九阿哥唸叨着要吃,不過他的飯量在這裡擺着,每樣吃了兩口,又拿了羊肚湯泡了半碗飯,就吃得差不多。
剩下的,都讓十阿哥給打掃了……
寧安堂裡,大家也正在用晚膳。
桌上一盤蒸螃蟹、一盤宮保蝦仁、一盤蔥姜蛤蜊、一盤蒜蓉蒸貝柱,剩下就是幾盤洞子菜。
別的菜還罷了,螃蟹對於孩子們來說,吃起來有些困難。
舒舒就讓白果跟小榛洗了手,給孩子們剝螃蟹。
舒舒這裡,挑了一個最大個的給伯夫人,自己拿了第二大的。
伯夫人吃了一口蟹肉,道:“還得吃這口鮮,冬天冰凍過的,可比不上這個。”
舒舒道:“還是瘦了,路上兩天餓瘦了,要是守在海邊,撈出來就吃,那就是另一個滋味兒。”
伯夫人聽着好笑道:“瞧你,說的真真的,好像你去過海邊似的。”
舒舒笑道:“我跟九爺去年還說過呢,如今豐生他們種痘,可以帶出門了,也要四下裡轉轉,也不能老拘在府裡,看看今年夏天熱不熱,要是熱的話就算了,不好折騰趕路,要是尋常,倒是可以去趟天津衛,到時候咱們都過去住幾日,見識見識大海的遼闊,也吃吃海鮮。”
伯夫人道:“那三阿哥呢?總要人照顧,要是想去,到時候你們夫妻帶豐生他們去,我留在府裡照顧三阿哥。”
她倒是沒有勸阻,也是心疼舒舒懷孕坐月子這半年都在府裡無聊。
舒舒立時道:“那怎麼行,我是想帶孩子們出門,可也想帶阿牟出門。”
伯夫人擺手道:“不用,不用,我本也不愛出門。”
舒舒道:“趁着您現下還結結實實的,能走還是要走走,回頭成了小老太太,就只能在府裡悶着了。”
伯夫人道:“想一出是一出,到時候再說吧!”
她看出來了,舒舒今日情緒高漲。
是因九阿哥即將回來的緣故。
這就是恩愛夫妻吧,小別之後盼着歡聚。
至於出門……
可不容易。
九阿哥是有差事的。
就算九阿哥沒有差事,作爲宗室也不得隨意離京,都要先請旨。
舒舒是個怕麻煩的,回頭想到這些,估計自己就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