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這裡得了消息,看了下身上裝扮,還算妥帖,就留心外頭動靜。
眼見着人進了院子,她就挑了簾子出去迎候。
五阿哥見狀,加快了腳步。
舒舒蹲福請安。
“請五伯安……”
五阿哥轉身。
等到舒舒起身,五阿哥才轉過身,道:“哥哥過來給你們添麻煩了……”
舒舒聽了,就跟着改口道:“五哥客氣了,都是家裡人,有什麼只管吩咐就是。”
等到進了正房,舒舒奉茶,纔在九阿哥下首坐了。
五阿哥就直接說了想要讓長女過來讀書之事。
舒舒聽了,心中鬆了口氣。
雖說她跟七福晉交好,名義上七貝勒府的格格跟五貝勒府的格格都是侄女,可在旁人眼中,卻依舊分了遠近親疏。
她家的小學堂,接收了三格格過來讀書,同樣住在北所的塔娜卻沒有過來,容易惹人非議。
只是舒舒也不好主動提,畢竟讓孩子過來,就要對孩子負責,多操一份心,還有五福晉的干係在裡頭。
五阿哥主動提了,就比較方便了。
這遠近親疏,是從五阿哥這裡論的。
舒舒就道:“就是哄孩子玩耍罷了,算不上什麼讀書,自是姊妹作伴兒更好,尼固珠整日裡‘大姐姐’不離嘴兒,很是喜歡侄女。”
喜歡看臉,還好爲人師。
只能說三格格跟塔娜出現的正正好。
尼固珠已經忘了早年接觸過的堂姐跟十七格格,又是喜歡跟大孩子玩的時候,可不是就愛粘着這兩位堂姐。
五阿哥聽了,更放心了,道:“尼固珠是個大氣孩子,這幾天去頭所,就沒有空手的時候,你們教的好。”
九阿哥指了指舒舒道:“都是她額涅言傳身教,您這弟妹,就是個手鬆的,就愛講個禮兒……”
舒舒道:“那是尼固珠喜歡姐姐,自己的好東西,才惦記着給姐姐帶一份。”
一人一個脾氣。
舒舒看出來了,自己這三胞胎就是三個秉性。
豐生同樣手鬆,不過豐生心裡曉得遠近親疏。
他的東西,給家裡人可以,還有十叔一家也行,其他人就不行了。
尼固珠這裡,很隨心,今兒喜歡誰就給誰。
阿克丹這裡,就能護住東西,真正心愛的,哥哥、妹妹也不給,只有舒舒是例外。
五阿哥打算淘換淘換好東西。
自己這大侄女太可人疼了,他這個親伯父也不能小氣了。
“這樣懂事的孩子,怪不得皇祖母疼愛……”
北花園的消息,五阿哥也聽到些,看着舒舒很是感激。
弘升是阿哥,當時剛送到宮裡時,他還擔心了好幾天。
尼固珠是小格格,這說送就送到北花園留宿了,當額涅的怎麼能不擔心?
舒舒道:“就一張嘴會哄人,再住些日子,皇祖母的好東西,就要留不住了。”
五阿哥豪氣道:“陪着皇祖母,得了好東西,也是尼固珠該得的,孝順的孩子,就該多獎勵獎勵,我這裡也會給侄女預備一份。”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道:“五哥,您這手也該緊緊了,您這也沒有開源的法子,坐吃山空的,以後兒女婚嫁銀子是一筆,分家銀子是一筆,別到時候不夠使……”
一個貝勒府,上下滿額好幾百人,其中侍衛、護軍跟有品級的僚屬官是朝廷養着,其他當差的,就是貝勒府自己養着了。
只這一項,貝勒的爵俸就不夠開銷的,更不要說還有大小主子的吃喝用度。
即便分府時分了產業,可是能與開銷齊平就算不錯的。
想要攢下銀子,並不容易。
五阿哥道:“不差這一份,別絮叨了,怎麼越來越小氣了……”
只要沒有寅吃卯糧,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五阿哥不是愛操心的人。
九阿哥無語,看來還得自己這個當弟弟的替他操心。
正好今早莊子上送了鮮魚過來,中午就上了一桌子魚。
有烤魚,有沸騰魚片,還有魚肉鍋貼等。
孩子們都沒有回來。
十阿哥閒着沒事兒,帶人在御稻田粘鳥,抓了兩筐鳥,中午孩子們下了學,都過去六所吃烤麻雀了。
五所這裡,就得了肅靜。
五阿哥吃了個肚圓,才從五所出來。
九阿哥親自送出來。
五阿哥沒有立時就走,站在五所門口,放了放腰帶,道:“信郡王府那邊怎麼回事兒?是你安排的御史彈劾?”
“哈?”
九阿哥還是頭一回聽說這個,道:“彈劾什麼?彈劾誰了,董額?吃空餉了,還是撫卹養贍銀子不清白?”
五阿哥聽了,就曉得與九阿哥不相干。
想想也是,以九阿哥的脾氣,真要跟信郡王府對上,也不會用這樣的法子。
五阿哥看了六所一眼,道:“彈劾王府的幾位阿哥,各種不法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宗人府那邊查了。”
九阿哥幸災樂禍,道:“該!信郡王太託大了,還想要直接舉薦都統,這肯定是得罪人了。”
這京官不分文武,越往上缺兒越少。
這正一品都統出缺,不知道多少人盯着。
這候選又不限於本旗,而是擴到本翼。
正藍旗是八旗左翼,同爲左翼的還有鑲黃旗、正白旗跟鑲白旗。
信郡王想要插手的消息傳出去,得罪的人就不是一個兩個。
五阿哥沒有說別的,只道:“倚老賣老罷了,你既不愛搭理那邊,往後離遠些就是了。”
九阿哥點頭道:“不搭理,都隔了幾重了,還拿輩分說事兒,照他的意思,他就是宗室的老祖宗唄,不知所謂!”
從太祖皇帝算下來,九阿哥他們這些皇子是玄孫輩。
開國諸王中,除了簡親王府一脈,其他都沒有出五服,血脈不算遠。
可實際上遠支跟近支就是不同。
太宗皇帝的子孫,是近支宗親。
就比如過年拜年,皇子們需要行晚輩禮的,也就是裕親王、恭親王與莊親王這幾位。
近支宗室還有顯親王府,不過因顯懿親王這位堂伯父早逝,顯密親王只是堂兄,如今在位的親王,更是皇子們的堂侄兒,就更無需另眼相待。
其他宗親,即便也有長輩在世,可誰敢在皇子面前倚老賣老呢?
五阿哥道:“那就不搭理,反正他現在也轄制不到你頭上。”
即提起信郡王府,九阿哥就說了那日宴席。
“簡直是沒眼看,對外人和煦,還能得個‘禮賢下士’的名頭,對宗親如此,算什麼?主動當孫子,嘖嘖,真應該叫汗阿瑪瞧瞧他的好兒子腰桿子有多軟……”
九阿哥帶着嫌棄,給五阿哥說了八阿哥的行事兒。
五阿哥嗤笑道:“打小如此,對着身邊奴才都沒有紅過臉,就等着你衝鋒陷陣!”
九阿哥:“……”
不想提。
當年的自己簡直蠢死了。
掏心掏肺的,還被人小瞧。
同樣是小叔子,八福晉怎麼就不敢在十阿哥跟前猖獗,只敢在自己跟前甩臉子?
她的態度,實際上就是八阿哥的態度。
九阿哥想明白了這個,就想給自己兩巴掌。
有眼無珠,被人哄了十來年。
除了一張嘴會說好聽的,八阿哥也沒有做什麼,就將自己給糊弄住。
當時五哥跟娘娘不是沒有提點過自己,可自己豬油蒙了心似的,什麼也聽不進去,只覺得八阿哥最好,八阿哥最親,簡直是糊塗蟲兒。
五阿哥也不說別的,只低聲道:“正藍旗都偏着老八,你以後多提防些……多往御前跑兩趟,你張羅的官燒鍋不是也有內務府的干係麼,那就多請汗阿瑪做主……”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道:“五哥在鑲白旗如何?”
五阿哥道:“自在着呢,顯王兄在世時,就是個省事的,如今衍璜才十三,離成丁還好幾年呢。”
去年薨的顯密親王膝下十三子,只站下四個,都沒有成丁。
再加上顯密親王本人,也是六歲襲爵,是娃娃王爺。
顯密親王之父顯懿親王,九歲襲爵,也是娃娃王爺。
接連三代娃娃王爺,顯親王在鑲白旗的地位,就有些虛高,雖爲旗主王爺,可是對鑲白旗的旗務插手並不多。
這也是爲什麼康熙初年,裕親王與純靖親王都下了鑲白旗的緣故。
九阿哥想想,也就放心了。
自己五哥是個脾氣好的,可四哥跟七哥可不是好脾氣的。
有他們在,三個皇子互爲臂助,想來也沒有不開眼的敢挑釁。
九阿哥再次遺憾道:“要是將我跟老十放一個旗都好,到了正紅旗,都是親戚,肯定比正藍旗自在。”
五阿哥沒有說別的。
康親王府地位斐然,跟順承郡王府與平郡王府又是一脈。
要是他們跟哪位皇子親近,怕是汗阿瑪就要不舒坦了……
兄弟閒話一會兒,五阿哥就回頭所去了。
九阿哥轉身,也看了一眼六所。
這種背後收拾人的做派,像老十。
只是九阿哥沒有過去問。
兄弟兩個素來是無話不談的,十阿哥真安排了此事,不會瞞着自己。
等回了正房,九阿哥跟舒舒提及此事,帶了幾分得意道:“肯定是老十鼓動,最是護短的人,而且只護爺的短……”
舒舒聽着有御史接二連三彈劾信郡王府,不由有些擔心。
敵在幹清宮。
別爲了這些事,讓康熙忌憚十阿哥。
隨即想到十阿哥的“內秀”,舒舒覺得不用太擔心了。
十阿哥估計是叫人開了個頭,後頭應該不與十阿哥相干。
這世上的事兒,無風也起浪,更別說有風了。
恨人有的人多了,信郡王府這樣風光,自然也會礙了好些人的眼。
大家跟着煽風點火,也不費什麼力氣,有損人利己的,更多的應該是湊熱鬧、損人不利己的。
如此一來,就算御前要查,十阿哥干係也不大。
不管什麼時候,這友愛手足,都不是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