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冷冽的風吹拂着懸掛在路邊的旗幟,破爛的聲音不斷傳蕩,打破了幾條街的幽寂。
冬天的尾巴還未徹底走遠,空氣間便帶着幾分冰碴的味道。
如果穿足了防寒衣物,這樣的氣候倒是不錯。
最起碼熟悉的屍臭,經受大自然整夜的洗滌,短時間內不會肆意飄散了。
王徒悠然醒來,撇過頭,隔着雙層牢固的車窗,望向遠方。
渾身依舊暖洋洋,使他不禁微眯起眼睛,左手在膝蓋上一下一下地輕輕敲擊。
昨晚的舒適、放縱,依然難以忘記。
身爲星火鎮最高掌權者,他首次使用特權,享受以前不曾體會的感覺,內心深處,倒是沒什麼特別的情緒。
男人總是承受更多的壓力,偶爾進行釋放,屬於正確的行爲。
大概,也不會有無聊的人,去拿“一夫一妻”出來說事。
拐過個急彎,路況變得複雜,輪胎碾過地面,與歡快跳躍的石子相碰撞,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但指揮官乘坐的車輛,當然不會太差。
四驅八缸越野車,動力強勁,隨着油門給足,灰塵自車尾部揚起,呼嘯着竄出好遠。
只是,這次出門,蜿蜒且望不到盡頭的道路上,僅有孤零零的一臺車。
汽車後排的空間足夠寬敞,王徒舒展着筋骨,忽然出聲。
“還有多久抵達?”
駕車的是一名汽車兵,坐姿標準,目光炯炯,朗聲道:“報告長官,根據地圖判斷,大概還剩半個小時的車程。”
王徒點頭,繼續垂下眼瞼。
副駕駛坐着一箇中年男人。
寸頭、高個,皮膚粗糙黝黑,體型魁梧。
他目光冰冷,身體隨着汽車行進,紋絲不動。
後背緊緊貼着靠墊。
“長官,咱們去未探索地區,只帶了四個人,會不會有些冒險了……”
“人少好辦事。”
王徒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糖果,塞進嘴裡,“我需要對老城區之外的地方進行探索,以便於規劃日後發展方向。”
他的聲音低沉,卻充滿磁性,“星火鎮之外的地界,倖存者還有不少,我們應該與他們多多進行接觸,交易也好,互助也罷,總不能矇蔽住自己的眼睛,停下向外走的步伐。”
“星火鎮,老城區,還是太小了。”
說完一番話,王徒從儲物盒裡拿出一份地圖。
仔細看了幾眼,才緩緩擡頭,目光深邃,“連山,帶你來的目的,可並不是僅僅當個保鏢……”
副駕的男人,正是張連山。
他自小人寄生喪屍被發現時加入星火鎮,後參與到追殺任務,表現突出,展露了出色的指揮能力。
如今在星火鎮,各種技術人員、個人能力強的存在並不少,但真正具備指揮能力的人才卻屈指可數。
鎮衛隊人數日益增多,管理層的位置還存在不少空缺。
張連山曾是帝國服役者,任職中級軍官。
末世爆發,他與一干倖存者組建庇護所,幫助困難的人,行爲高尚。
編入星火鎮後,受到譚雅等人推薦,屬於穩重可靠的類型。
因此,王徒有心培養他。
紅警士兵冷漠無情,行事兇悍,擅於殺戮。
但在未真正計劃向江東市其他區擴張之前,他們反而不適合太早出場。
鎮衛隊由倖存者組成,人員組成複雜,應對特殊情況懂得變通。
而且,經由軍事化管理和長期的教育薰陶,他們忠誠度還算可以,且具備了一定的戰鬥力。
已經有了個武力突出的齊定山,現在又來個擅長指揮統領的張連山。
“兩山”相輔相成,倒是可以使鎮衛隊的建設更加穩固。
至於譚雅,也可以從中抽出精力,專心去率領她的一團了。
“我明白了,長官。”張連山鄭重點頭。
他緩緩擡起手臂,攤開掌心,一塊殘破的盾牌型袖標靜靜地躺在那裡。
上面,有金黃色的文字和圖案,代表昔日帝國戰鬥軍團的編制番號。
從末世爆發的那一刻起,舊時代的大多數東西皆成了過往雲煙。
可怕的動盪波及每一個人類。
淒涼黃昏下,有的消亡,有的毀滅,只有極少數足夠幸運的,苟活於世。
在逃亡過程中,城市裡烽煙四起。
無數的喪屍和可怕的寄生獸無情地吞噬還活着的人,摧毀心智,剝奪生命,連軀殼也不放過。
自己等人盡力拯救,奈何杯水車薪。
若不是僥倖遇到了星火鎮大軍,恐怕也成了無辜亡魂中的一員。
而這位年輕的長官,麾下軍隊兇如狼羣,卻具有獨特的人格魅力。
剛加入,張連山就偷偷觀察他。
發現這是一個殺戮果斷,卻不隨意放縱手下欺辱同類的掌權者。
相反,在星火鎮,每個平民都能得到足夠的尊重。
大家安居樂業,共同奮鬥,懷揣一致的理想,堅定不移,跟隨向前。
待在星火鎮,生活中的冷暖都是真實的,完全符合張連山心中的末世庇護所樣貌。
所以,他暗暗立誓,要遺忘那些黑暗的記憶,重新來過,闖出不一樣的精彩。
念至於此,張連山默默嘆了口氣。
良久,打開車窗,將手裡的東西丟了出去。
以前的帝國軍人張連山已經死去,從今往後,自己是星火鎮張連山。
念至於此,他目光無比冷然、堅定。
天色陰沉沉的,細小的雨,忽然從天空飄落。
道路愈發的崎嶇難行。
從小路離開老城區後,就幾乎沒什麼能走得順暢的地界了。
每條街,都堵滿了汽車。
大大小小的擠在一起,外表的漆身早已剝落,露出底下生鏽的金屬。
身體支離破碎的喪屍,零零散散躺在地上,仰望灰濛濛的天空。
大張的嘴巴里,不知名的蟲子進進出出,深灰色的頸椎骨清晰可見。
不遠處,還堆積有寄生獸被啃噬乾淨的骨架,龐大的,且完整。
汽車轟鳴聲足夠低沉,驚得幾頭小獸從狼藉的汽車墳墓中逃離。
也吸引了幾頭普通喪屍聞聲趕來。
腐爛的臉部帶有貪婪之色,衣衫破爛的不成樣子,搖搖晃晃地接近。
它們不知走了多少的路,鞋子早就磨損掉了。
腳上的肉所剩無幾,全靠森白色的骨頭在支撐。
醜陋的東西,生命力真是頑強。
不等王徒吩咐,張連山掏出一把裝了消音器的手槍,向窗外射擊。
“噗噗噗……”
精準點射,幾頭喪屍額頭爆出深色血花,仰面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