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支兵馬還在衝擊攣鞮部巨大的營地,一輛六馬拉動的大車,此時正朝這邊洶涌澎湃的衝擊過來。
攣鞮部落正北外圍的廝殺還在持續,攣鞮部的男女老少與士兵混雜一起,用着血肉之軀,不要命的堆積在唐軍兵鋒前面。
“這些攣鞮人真是不要命了!”張翼拄着長槍大口大口的喘氣,他腳邊全是攣鞮人的屍體,而前方還有層層疊疊的人堵塞。
“比我見過的吐蕃都瘋……”
哥舒翰吐出一口唾沫,手中的刀柄都膩滑的有些握不住,身邊的麾下士卒依舊保持軍陣,一點一點的向王帳推移。
“後面第二列,挽弓上……”
一個校尉吶喊,回頭時,就見後方騷亂起來,然後一列列的身影左右跑開,他眯起眼睛,藉着四周的火光看清後面衝上來的什麼,眸子瞬間縮了一下,急忙跑去一邊,讓出過道。
根本來不及大喊,六馬拉動的大車已經從他旁邊衝了過去,遠方,還在廝殺的張翼、哥舒翰兩人聽到動靜,以及後方人躲閃、吶喊的聲音。
“躲開啊!”
張翼偏過頭,勁風撲來,一輛熟悉的大車從他一側,帶着戰馬的嘶鳴、車輪的滾動聲,轟然衝到了他最前面。
車輦之上,威猛高大的身影,大氅在風裡獵獵飛舞,一手夏王劍,一手繮繩高速奔行的戰馬轟的撞進人堆。
“隨我殺——”
蘇辰的身影在車輦上大吼出來,手中的夏王劍‘嗡’的揚開劍鋒劃過車輦右側,直接在擁擠的人堆裡掀起長長的血線,被六匹狂奔的戰馬撞倒的攣鞮人,瞬間被捲進翻騰的鐵蹄下踩碎。
晃動的車廂上、車廂內,全都是‘哼哼哈哈’的許多皇帝豪邁笑聲。
“哈哈!有朕當年一人追攆千軍的豪邁!”劉裕笑得最大聲。
劉協從未上過戰場,他蹲在車頂不停指着蘇辰左右,“這邊一個蠻夷跳上來!”
迴應他的,是蘇辰探手一劍,準確的將跳到半空的攣鞮人斬飛回去,他修煉《武神罡氣》日久,入草原後,已經突破第二層,邁向第三層,內力、力量都變得極大,尋常一劍斬出都比五品境界的江湖客全力一擊還要大出不少。
當然,若是浩浩蕩蕩的人潮包圍,累也會累死他。
不過眼下有趙匡義的秘術,蘇辰這才感覺什麼叫如若無人之境,操控戰馬極爲便利,速度快得嚇人,沒有什麼障礙過不去。
‘難怪當年,趙匡義趕驢車都比騎兵跑得快,真懷疑,他真有這個本事……’
思緒飄飛的剎那,祖柩車已經殺入人潮十多丈,蘇辰往左勒動繮繩,狂奔的六匹戰馬當即拐出一個弧度,車廂在一羣皇帝哈哈大笑裡,甩出一個漂亮的飄逸,車裡的賈詡慣性的貼到車廂壁,臉都快擠變形。
李道士扎着馬步,卻沒受到影響。
拐過弧度,繞開前方拒馬的祖柩車上,戰意凜然,殺紅眼的蘇辰瘋狂左右揮劍,長長的劍身沒有任何華麗的技巧,大開大合的劈砍下去,便有兩三人被劈翻在地,許多攣鞮人被突然高速殺進來的‘戰車’嚇了一跳,許多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戰馬撞倒踐踏,或被蘇辰揮劍砍殺。
此時距離王帳還有三百多丈了。
蘇辰鬆開繮繩,左手探到外面一抓,將一根刺來的長矛提到手中,心念一動的剎那,車頂上正饒有興趣的李世民身影消失。
下一刻。
蘇辰睜開眼,眸底泛起的是那位眸中蘊有屍山血海的皇帝,一手夏王劍,一手長矛,屹立在車輦上猶如俯瞰人間所有生靈的帝王。
——天可汗!
頃刻間,周圍,乃至馬車推進的前方,攣鞮人一個個心裡沒來由的升起一股戰慄感,幾乎本能的左右退開,甚至蘇辰的劍鋒、長矛刺來,他們提不起反抗的勇氣。
馬車身後,呆滯了片刻的張翼、哥舒翰隨後被衝擊而來的典韋、許褚,以及數千幽燕軍席捲,張翼大喊:“怎麼回事?大王爲何衝到前面去了?!”
許褚老實的回頭,吼上一聲:“大王馬驚了!”
“救駕啊!”許多士兵瞬間來了精神,這可比殺攣鞮人來的功勞還大。
一瞬間,原本還在軍陣推進的所有人,跟着後殺進來的那五千幽燕軍同袍一起,瘋狂朝剛剛被祖柩車犁出的缺口衝殺進去。
典韋一進到人堆,雙目瞬間發紅,虯結的肌肉撐起披膊,甲片被擠壓裂出縫隙,踏出的每一步,地面都留下深深的腳印,雙戟瘋狂在人堆裡揮舞,每一次揮開,都能將人整個身軀斬成兩截,或掀飛到天空。
猶如魔神一般帶着身後的隊列衝向前方,雙戟上全是攣鞮人的鮮血碎肉。
“大王,褚來救你——”
典韋並行的一側,許褚騎在馬背上虎鬚怒張,甕聲甕氣的嗓門,此刻猶如雷霆在人耳邊炸響。
衝來的攣鞮騎兵、牧民,不論男女老幼,都在他虎頭刀下砍得血肉橫飛,人頭、殘肢飛濺。
……
攣鞮王帳。
攣鞮拔鬼站在他的大椅前,聽着外面混亂的聲響,蒼老的身軀虛弱的搖晃,渾濁的雙眼佈滿血絲。
他知道燕國人還是殺過來了,然而並沒有憤怒的說話,只是木然且安靜的看着帳口,鋪展開來的大火,以及一支支燕國的騎兵正從東面的火海中推向他的王帳。
“我豈會屈服。”攣鞮拔鬼嚅動乾涸的嘴脣輕說,幾近疲憊的闔上眼睛,擡起手中的瓷瓶,仰頭一倒。
十多粒紅色的藥丸吞進肚裡。
頃刻,他眼中的血絲更加密集,乾瘦的頸脖、滿是皺紋的額頭、手背青筋鼓脹起來。
旁邊的侍女擔心的上前,被他一把抓住頸項。
咔——
那是骨骼斷裂的聲響。
……
唏律律!
白馬在王帳外嘶鳴,一身白袍銀甲的身影騎在戰馬背上,極其嫺熟的馬術繞開大量王帳親衛的阻攔,纏裹在手上的布條已經被血水侵紅,另隻手上的青釭劍不停滴着血珠。
越過的攣鞮人,劍鋒、槍鋒左右開弓,殺開一條缺口,直衝不過十多丈的攣鞮可汗王帳。
另一邊,霍去病也縱馬殺過來,兩人一左一右,默契的衝進帳口,映入眼簾的,是一具侍女的屍體倒在火盆旁邊,一個乾瘦的老頭皮襖敞開,露出乾癟的胸膛和肚子,手中提着一把雪亮的大彎刀,與他身形完全不相襯。
後方有王帳親衛殺過來時,趙雲擡槍擋下想要殺向帳內的霍去病:“冠軍侯,你去領騎兵,這裡交給我。”
“你小心一點。”霍去病能對趙雲說出這番話,是對趙雲的一種認可了,話語落下,他反手一劍靠近的王帳親兵,調轉馬頭直撲圍過來的攣鞮人。
趙雲翻身下馬,拿劍在馬屁股上拍了拍,白馬通人性的跑出了王帳。
旋即,趙雲腳下一蹬,一手持槍,一手持劍唰得衝向站在椅前的攣鞮拔鬼,後者輕描淡的將那碩大的彎刀擡起,噹的一聲,擋下劈來的青釭劍,乾瘦的身形幾乎在同時,微微一側,避開同樣刺來的龍膽槍。
轉身、避開,與青釭劍相抵的彎刀一收,敞開的皮襖掀起,攣鞮拔鬼手中彎刀映着帳內燈火、篝火劃出一扇碩大的冷芒。
當!
槍身震抖,趙雲手上綁着的布條都在瞬間震斷,激盪開的刀氣將趙雲身上的甲葉都一片片掀得立起來,又一片片回落。
這一擊剛過去的剎那,攣鞮拔鬼拽刀,刀拉着他,幾乎旋轉起來,一刀接着一刀不停劈砍在趙雲格擋的槍身上,砸出一道道火星。
乾瘦的身軀,爆發出不屬於他的力量,每一次的力量都在拔高,若非兵器被寒鐵重新鍛造過,不然早已劈斷。
就在第十七刀劈過槍桿的瞬間,趙雲另隻手中的青釭劍唰的斬出,被攣鞮拔鬼徒手抓住,他擡腳踢出,趙雲也擡腳踢出,兩人腳底撞在一起,發出呯的一聲悶響。
兩人齊齊後退幾步,趙雲手中龍膽擲了過去,攣鞮拔鬼側身避開,長槍呯的將首位的大椅釘的四分五裂。
攣鞮拔鬼敞着皮襖,幾乎禿瓢的頭頂,幾縷頭髮垂着肩頭,那口碩大的彎刀自他手中緩緩擡起。
“幾十年前,我就是草原第一勇士,幾十年後,我依然是……”
趙雲解開下披風、鐵盔丟到地上,握緊青釭劍同樣緩緩指向對方,“百萬大軍,我來去自然,何況小小蠻夷!”
話音泛起了殺意,臉上呈出了怒容,劍鋒幾乎帶起殘影,與對方殺到一起。
……
王帳外,成千上萬的刀光、劍鋒揮舞對砍,鮮血、殘肢爆裂飛濺,高速奔行的祖柩車衝開最後的人羣。
“攣鞮拔鬼——”
蘇辰一矛挑飛衝來的騎兵,駕着馬車衝向王帳,裡面刀光劍影,火光搖曳,響起打鐵般‘呯呯呯’的金鐵交擊聲。
“大王,不要過來!”
趙雲的聲音在裡面響起,下一刻,一道身影唰的撕開王帳的皮氈、布料,橫飛半空衝向同樣衝來的祖柩車。
那是砰的一聲震響。
刀劍相抵,彎刀磕在夏王劍,氣浪瞬間從兩人中間激射開,拉車的繮繩繃斷,戰馬震翻墜地,車輪承受不住,咔的折斷,車廂歪斜。
蘇辰身上大氅吹飛,甲冑迸裂,而那衝出王帳的攣鞮拔鬼也倒飛回去,半空翻轉,雙腳落地,踩出漫天飛濺的土石,又餘力不息的向後滑出幾步。
“大王!”趙雲衝向外面幾步,忽地停下來。
一個高大威猛的身影垂着夏王劍,從王帳撕碎的裂口處走了進來,帳內燈火顯出了他的輪廓,身上的山文甲正寸寸龜裂掉下,進來的身影順手將胸甲,還有戎服一起扯下來,丟到地上。
光影之中,肌肉的輪廓顯得更加強壯立體,片刻,王帳內響起燕國夏王的聲音。
“伱手裡的刀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