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丘,五百人的軍營之中,殺氣蔓延,一支寫有‘西涼’二字的嶄新旌旗掛上旗杆,在山風裡獵獵撫響。
營中僅有三匹戰馬,馱着挎刀負弓的斥候衝出轅門,往東北方向狂奔而去。校場之中,集結的五百士卒在高臺上董卓擡起手勢,轟的齊齊原地坐下。
迅速檢查身上皮甲、圓盾、鋼刀,以及一條黃布帶,隨即在一聲口哨裡,起身列隊,無聲的走出軍營。
西斜的昏黃之中,蘇辰披甲上馬,與董卓並肩而行,看着走出軍營的五百人,他仍有些擔憂。
“董公,不到一個月,真能殺得過對方?”
“哼,見過血才能稱爲士卒,活下來才能稱爲精銳。”董卓撫着戰馬晃動的鬃毛,“五百人打兩百足夠了,一羣教衆雖有武藝傍身,但不成陣型就不足爲慮……當年老夫打的羌人,可比遊兵散勇強了不知多少,他們可是山中的獵人,馳騁林間的狼羣。”
董卓偏過頭,看向蘇辰咧嘴笑起來,用力握了一下拳頭:“還不是被我殺敗。”
昏黃的霞光照過來,遠遠有馬蹄聲由遠而近。
祝公道望了一眼,促馬靠近:“張角兄弟來了。”
聽到這個名字,剛還咧嘴笑的董卓,臉色頓時呈出嚴肅,一手持繮,一手壓着刀柄,望着遠來的三騎,低聲道:“長生叫他們來的?”
“以防萬一,畢竟打太平道的名號,終究要讓大賢良師一路,才顯得逼真。”蘇辰回了一句,便促馬迎向過來的三騎,笑着拱起手:“大賢良師。”
“小侯爺,許久不見!”
將近一個月,張角的氣色比之剛來時要意氣風發,披散的髮髻間,眉宇額中那塊紅紋陰陽越發鮮豔。
他與蘇辰見過禮,目光隨即落到董卓身上,畢竟修道之人,重活一次後並沒有太多戾氣,張角笑着,也拱起手:“董將軍,別來無恙。”
張角與董卓打過一次,那會兒董卓還只是中郎將,稱呼一聲將軍倒也不爲過。
“嗯。”董卓輕應了一聲,看到張樑、張寶眼光不善,自己也不想討沒趣,說了句前方匯合,便揚鞭而去。
“如此,等會兒還要勞煩三位。”
漸落的霞光裡,蘇辰向着他們輕聲說道。
……
天光落入山頭,蔥鬱的林野間,一片青白的月光籠罩夜色,朦朧而陰森的光照着一座座起伏的大山,彷如蜿蜒的巨獸雌伏。
樹林中偶爾有火光晃動,有巡邏的身影走過熟悉的路徑。
窸窸窣窣的聲響傳來,遠處還有夜梟的啼鳴,走動的三人舉着火把朝有着動靜的灌木張望,露出疑惑的目光。
他們身後有腳步在走,緩緩三人貼近,鋒利的匕首壓在頸脖的一瞬,貼近的身影紛紛出手捂住巡邏的三人口鼻,手中匕首猛的一拉,鮮血飛濺灑在附近樹上。
屍體飛快拖入灌木,有人拾起火把繼續走動,吹出一聲鳥鳴。
……
青白的月色下,一座木寨立着,周圍有着數棟木樓,稍遠貼着柵欄還有數十個茅屋,此時寨中人影擁擠,人頭攢動,圍攏寨子正中一座岩石堆砌方形祭臺,頭戴羽毛花冠的祭祀披着彩色綢袍,沐着這片柔和的月光嗚咽的叫喊。
這是荒神教的祭月儀式。
兩丈高的石臺上,祭祀揮舞雙手,踏着奇怪的步法念唸叨叨,旁邊還有一張石牀,上面一個穿着白袍的少女,被捆縛雙手雙腳,她的家人正跪伏祭臺下面,
跟着祭詞唸叨。
周圍還有一大羣寨中百姓,他們神色麻木,或露出興奮,根據教中傳統,這名少女純潔的心將要獻給荒月。不過其中也有一個少年捂着嘴無聲哭了出來。
石牀上的少女,是他心中喜歡許久的人。
祭祀臺後面三層高的木樓上,壇主方思傑站在木欄後面,靜靜的看着這場祭祀,手中有名叫‘荒月’的令牌不斷在指尖轉來轉去。
“太師傳令給教主,讓我們繼續找《將軍夜宴圖》,順道拿蘇從芳的腦袋遞上去。”
他身後還有一個分壇的高手,望着夜空的明月,“雲瑱郡那邊分壇被端了,其他地方不知道如何,這裡恐怕也有些難辦,能派出去的好手基本沒有了,陽雲養好傷勢,吃了壇主給的靈藥,這一去有大半月了不見消息,會不會已經被……”
“就算遇到不測,他那飛天夜神術,足以逃遁重圍。”方思傑眯起眼睛,如鷹隼般看着下方祭祀唸完最後的禱詞。
轟隆!
天空響起一陣驚雷,方思傑以及一旁的高手擡起頭,一團黑雲閃爍電光,遮去了皎月。
“秋雷不是才過嗎?怎麼又來了。”
他這樣說道。
……
山林灌木之間,雷聲響起的一刻,數百人在黑暗的林中弓身行走,朝遠處亮着火光的木寨摸了過去。
轟隆!
電光閃爍天地間,青白光芒照亮的瞬間,一道道身影紛紛掏出黃巾裹在了頭上,隨後握緊刀柄。
不少人開始重重的呼吸,眼睛裡泛起血絲,不知是緊張還是激動,握刀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蘇辰騎馬立在不遠,同樣看着遠方的寨子,數着雷聲的次數,閃爍的電光將他眸子照的格外明亮。
“準備!”
他緩緩擡起手,輕聲的話語聲裡,蘊起了殺氣。
一旁的董卓摩挲馬鬃,隨後促馬而出,他身邊還有張樑、張寶跟隨,邁開的馬蹄漸漸加速,奔跑間, 甲葉嘩嘩震響,董卓翻出一張鐵弓抽出箭矢,張樑架起了長槍,張寶抽出腰間寶劍。
“準備!”
三匹戰馬越過隱藏的地點,董卓的聲音低沉而高昂,然後咆哮:“——殺!”
馬背上,他挽弓搭箭!
箭矢在‘殺’的聲音出口,化作一抹黑影飛向近在咫尺的寨門!
……
祭臺上,祭祀舉起手中尖銳的鐵錐,對準了掙扎的少女。
呼嘯的聲音由遠而近,哨塔上的教徒噗的一聲栽落下來,血光之中,箭矢還在飛行。
祭祀落下鐵錐的瞬間——
嗖的一聲,箭矢直接穿透他頸脖,呯的一下釘在木樓。方思傑偏頭看向旁邊柱子上帶着血珠微微顫抖的羽箭,他愣了一下。
頃刻。
劇烈的廝殺聲響徹,戰馬高亢嘶鳴,上方一道高大肥碩的身影手中重刀轟的劈倒寨門,張寶揮舞長劍嘶聲吶喊:“殺!”
張樑舞動長槍一馬當先,大吼:“隨我殺!”
數百道身影持刀持矛,提着盾牌發足狂奔,猶如捲動的濤浪撲向寨中,直接撞在觀看祭祀的教衆後方。
“殺——”
衝在第一個兵卒狂奔中,肌肉記憶般提起盾牌擋在身前,歇斯底里的怒吼裡,高高躍起,壓着盾牌撞向還未回過神來的一個教徒身上,將其撞飛的同時,那士兵手中鋼刀照着第二人的頸脖狠狠劈了下去。
更多的西涼兵身影接踵而至,腳步飛快,如同雨點墜落般撞進人羣。
名叫方思傑的壇主以及身旁的教中高手看得目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