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燒到天際泛起白跡,晨光映着江面呈出波光粼粼的金色。
淮江北岸的水寨,響起一陣接着一陣的戰鼓聲。
咚咚!
咚咚咚咚!
水寨兩側的旱寨之中,一撥撥的士兵穿戴皮甲,掛上弓弩,背上圓盾,聚集在校場做着最後的檢查。
“繫緊腰帶,別讓連弩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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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腿也要纏緊,廝殺的時候要鬆了,絆上一跤,命就沒了!”
名叫方天令的校尉,壓着刀首走在麾下部曲當中,大聲叮囑每一個士卒,不時也會給手忙腳亂只打過兩次仗的兵卒繫緊腰帶、綁腿,或將對方連弩取過來檢查一番。
他是張遼麾下的部將,與曹衷一樣,曾是陳渡郡的總捕和守將,自天子第一次南狩中原,他們跟着陳渡郡的八萬百姓一起被虜到了北方,而他和曹衷則被充進了軍中效力,從一個小卒數次廝殺後,提拔到了如今的校尉。
大部分人已在漳州落戶生根,偶爾也會帶着家小渡渾河到南岸,看看曾經的家鄉。
方天令、曹衷兩人則跟着幷州軍先駐紮慶州,後來又是鹿陽,兩人早已結婚生子,小日子過得還不錯。
至少比當年要強了不少。
一統天下,六國歸一,自家的日子,會過得更好。
他想。
旋即,方天令走上前,轉身回頭,朝麾下的士卒大吼:“出營,上船!”
他麾下這支兩千人報以大吼迴應,齊齊大喊一聲,跟着方天令迅速奔出了校場,這一刻,校場中其他營也都保持隊列紛紛奔行起來,猶如一條條一道道溪流蔓延出營寨。
“快點!快點!”
“上船了!抓緊時間!”
渡口上一隊隊士卒延綿而過,幷州軍士卒揹負盾牌弓弩奔行,朝着渡口而來,踩上木板鑽入底層的貨艙。
關羽騎着馬,雙目閉着,一旁的張遼目光灼灼,他望着從各個營中奔行出的洪流,彙集過來,沒入船艙。
“當年,雲長與遼都沒能看到天下一統,此刻你我卻在這方人世,完成心中夙願,不知現在心頭是何感受?”
“不枉來此一趟!”
千軍入船忙碌的益州軍士兵升起船帆,關羽翻身下馬,與張遼一起走向渡口走上船樓,前方視野陡然開朗,濤濤奔流的江水都在眼前推展開。
“要是能重來,回到華夏該多好啊。”他低聲說了一句。
旗艦左右延綿開,一艘艘大船豎起了防禦的擋板,升上桅杆的船帆鼓起,船艙下方一個個小孔,兩側密密麻麻的船槳攪過水麪。
“離岸——”
指揮大船的益州軍將校高聲吶喊,站在船樓上的張遼披風獵獵飛舞,他偏過頭看向東面,那邊一艘艘戰船上,兵卒揮舞旗語也在高喊出同樣的話語。
“雲長練就的益州軍,其實已經比當年在荊州的兵馬更強了吧?”
“陸地、水上,均可廝殺。”
從那邊波光粼粼的水面收回視線,關羽單手壓着護欄,笑着隨口說了一句,但從他笑容來看,已經肯定了張遼所問。
關羽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柵欄。
“開戰吧!”
說話間,船身微震了一下,船尾兩根大擼撐着船尾歪斜,順着河水流向滑向河中央,船樓上的士卒再次吶喊,揮舞旗幟。
“放槳!”
巨大的船身兩側,各二十支長槳開始齊齊擺動,猶如蜈蚣兩側百足般,往水裡劃開一圈圈波紋,片刻,船身推起了白花花的水浪分去船舷兩邊。
三十多艘戰船漸漸駛離了渡口,齊頭並進殺向淮江中間,而大船之間,還有數十條艨艟,上面站着五個士卒,持刀盾、弓箭,緊緊跟隨。
五里之外,天下最強的水軍,吳國的水軍此時也駛離了水寨渡口,如犬牙錯開,在艨艟和其他中小型戰船護衛下迎向夏國水軍。
兩支軍隊將在不久之後,狠狠地江面上展開激烈的交鋒。
……
開元三年,八月二十五。
遠在中原的鹿陽,隨着一條消息出現,呈出短暫的混亂。
此時太陽還未升起,青冥的天色,有腳步聲匆匆從皇城過來,片刻間,窸窸窣窣的低聲話語裡,各個宮殿偏室亮起了暖黃的燈火,然後一盞盞延伸開。
宮女、宦官、甚至侍衛聽到忽然而來的消息,露出驚愕、惶恐的表情隨後議論的聲音,嗡嗡嗡的響着。
而後宮之中,卻是無人說話,侍衛、宦官一一低着頭,許褚守着寢殿的門扇,典韋穿戴好鐵甲從旁邊的偏房過來。
“他們怎麼都這副表情,怎麼了?”典韋那巨大的身形矗立皇帝寢殿面前,對其他人來說,是難言的壓迫感。
“出使越國的使臣隊伍失蹤了!”
許褚壓低嗓音,輕聲說道,“消息已經遞到房裡,陛下還沒有任何吩咐。”
典韋皺起濃眉,看向一旁緊閉的門扇,隨後又轉回臉,鋼針般的濃髯舒張:“不是有趙雲、龐德統領兩千兵馬,怎麼會……”
他還想繼續說下去,門扇‘吱嘎’一聲開了。
蘇辰面無表情的從房裡出來,卻沒有話語吩咐,將雙手負在背後,越過低頭躬身的宦官徑直去了前宮。
換做往日,都會隨口說一句:“都起來。”眼下卻是半個字都沒有,宮裡這些宦官、宮女基本聽到了一些消息,知道天子現在正在怒火上。
“立即將留守鹿陽的所有將領叫來,還有繡衣司的裴旻!”
蘇辰邁着大步,腳步飛快,快到中宮的時候,才張了張嘴,剛剛趕過來的吳子勳聽到王令,來不及喘口氣,轉身就往外跑。
來到前宮大殿,剛一坐下龍椅,皇城裡的丞相府,諸葛亮和賈詡最先過來。
兩人乘馬車來到大殿外的廣場,下來後,便看到行色匆匆的宦官,以及不斷離開的令騎,和繡衣司的人手。
他倆進入大殿,裴旻和鄭和已經在御階前站定,正與上方的蘇辰說話。
“陛下,這是出了何事?”
“丞相和太尉來的正好。”蘇辰招了招手,讓他們站近一點,隨後開口說道:“天還沒亮,惠州那邊一處驛館發來消息,出使越國的隊伍沒有按時到達。”
“會不會那邊下暴雨,在途中耽擱了?”諸葛亮皺起眉頭。
“那幾日都是大晴天,何況還有趙雲和龐德護送,王司徒也不是酒囊飯袋。秦檜剛來,更沒有任何勢力可依附或蠱惑。”
蘇辰儘量剋制心裡的擔憂,按照常理,惠州境內,根本不可能有成規模的山賊,更別說面對的還是趙雲、龐德,以及兩千勁卒。
叛軍?
那就更不可能!
有實力資助造反的世家,早就拔除乾淨,更何況兩年大治以來,百姓溫飽大多數已解決,府兵制也在各州鋪開,可以說哪個州造反,要先過這些士卒這一關。
光家眷都夠想造反的喝上一壺。
“陛下,不妨再等等。”
太尉賈詡腦子正飛速轉着,眼下送過來的消息太少,根本無法從隻言片語裡判斷出什麼,但他可以肯定隊伍出事了。
依照他對趙雲和龐德兩人的性格,不可能會出現延誤這種事,而且就算遇上強敵,依靠士卒,或者護着孟昭儀突圍,不是什麼難事。
“朕現在就是在等!”
自立國起,蘇辰哪怕遇上幾次刺殺,也從未放在心上,但自己的妃子,還有看重的將軍,忽然失蹤,連帶王朗、秦檜也都不見,讓他心裡有些沒底。
人最怕的,就是未知。
從後宮過來的途中,他甚至聯想到了張角留下的書信中提到的‘真命之人’。
“陛下!”
這時,留守鹿陽的項羽、呂布、霍去病、李玄霸、夏侯淵、夏侯惇、張郃、秦瓊、尉遲恭等等一批悍將在聽到召見,以及傳訊令騎透露的隻言片語,一個個披甲持兵趕來皇宮。
馬超帶着妹妹馬雲祿也過來,婦人臉上沒有哭過,顯然相信自家夫君的能力,但眸底的神色,還是夾雜着擔憂。
“陛下,使臣隊伍如何失蹤的?”
蘇辰抿着嘴脣搖了搖頭,鄭和端來的茶水也拒絕,隨手放到龍案一旁,“朕相信龐德和趙雲的武藝,不可能有人能悄無聲息打敗他們,更不信惠州有人膽敢造反,將他們扣下來。”
眼下事情還沒有更多的消息傳來,衆將聚集殿內,沒有吵吵嚷嚷的瞎說一通。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時辰,衆人猜測、閒聊裡,終於等來了第二道百里加急,接到竹筒的宦官不敢怠慢,提着袍擺飛快跑進殿內,交給鄭和,後者邊走邊拆,將裡面的紙張取出,雙手呈到蘇辰手裡。
下方衆人,瞬間便看到蘇辰臉色沉了下來。
“有人襲了趙雲他們。”
他將信函遞下去,讓衆人傳閱,話語也繼續說道:“一地傷兵,秦檜、王朗以及朕的昭儀不知所蹤。”
“中毒?”賈詡第一個看完,他皺起眉頭,“居然燃燒有毒之物……若是這樣的話,趙將軍他們不敵,那就說得過去了。”
“又是一羣小人。”
呂布看完信上內容,握緊了拳頭,指關節都捏的‘咔咔’作響。
“上面可有我夫君的消息?”
馬雲祿匆忙上前,與馬超一起看上面內容,看到後面,做爲女將,她咬緊了牙關,上面只找到了龐德,眼下正在驛館休息,鐵槍義節軍統領孟駝此時已經在那邊照看傷兵。
“對方用的毒煙似乎並不致命。”
諸葛亮很快在僅有的信息裡,找到一個關鍵地方,“倘若劇毒之物,尋常士卒早已毒發身亡,然而只是中毒昏厥,對方目的很明確,抓秦檜、王朗還有孟昭儀而不殺,不僅早有預謀,而且所圖甚大。”
殿外白雲悠悠,很好的一個上午,卻被這樣的消息破壞的乾乾淨淨,眼下第二道消息,讓衆人心情沉到低谷的同時,一個個憤怒起來。
“這是明顯針對陛下,或者諸將軍的。”
蘇辰閉了閉眼,“裴統領,你立即帶繡衣司的人過去調查,朕要儘快知道趙將軍和王朗他們的消息。”
裴旻緊抿嘴脣,重重一拱手,轉身從大殿走出去。
“另外,傳朕的旨意惠州各郡各縣沿途設卡,昭告公示,凡不是中原、北地口音,皆緝拿,若有反抗就地誅殺!”
蘇辰目光冷漠,掃過在座的將領。
“不管對方是怎樣的目的,朕都不想見到活的。另外,慶州那邊戰事,不用停下,麟州那邊的周瑜,讓他們沿海殺向孟康!”
晨風怡人地吹進大殿,蘇辰從龍椅上起身,握緊拳頭砸在龍案上。
“傳狄仁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