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醫院時已是黃昏,落日潮紅如血,遠遠掛在那半山腰上,整座城市都被染成了紅色,寒冬所結的冰霜都在這餘熱之下融化了。
傍晚,易泉又到了青雲大學,此時校門大開,路口處車水馬龍人潮如涌,花花綠綠的大學生都像趕集一樣在路上享受着這種紅色的陽光,欣賞這道少見的景色。
易泉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沒有一點表情,也沒有新鮮感和好奇心,反而有種失落感。
青雲大學,這個地方他呆的時間不長,卻留下了不少記憶。
他想起了慕容雪荷,但是並不打算去找她,因爲他現在的心情太矛盾,在感情路上剛剛受了挫折,要以何種態度去面對自己第一個愛上的人,實在是個大大的難題。
繞過教學樓,易泉突然發現了歐小珍,這小妞的眼神倒也好使,幾乎是同時發現了他,然後興奮之情如滔滔江水,立馬給所有的死黨發去電報,趕上前把易泉纏住,一臉不可思議,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不歡迎嗎?”易泉含笑道。他的目的就是回來找這羣人敘舊的,自然沒有躲藏的必要。
“歡迎!”歐小珍像一隻小麻雀,一個忍不住就投懷送抱,這讓易泉有點受不了。
“大庭廣衆的,別吃我豆腐好嗎?”易泉道。
“哎呀,這麼久沒見面,你的臉皮居然還這麼厚,無恥的程度真是有增無減啊。”歐小珍皺鼻子磨牙,晃着一隻小粉拳,好像能打得過易大俠一樣。
不多時,草包和楚光一夥人成蜂擁而來,個個激動無比,都以爲易老師回來兌現諾言了。
“是不是終於有空回來繼續當少婦殺手了?很快又有籃球比賽了,你趕緊的,實現你的承諾吧。”
少婦殺手?這個頭銜是怎麼來的?易泉摸不着頭腦,說起曾經的承諾,頓時慚愧不已:“可能沒有那麼快,至少也要下個學期吧。”
“又是下個學期?你上個學期才說完,看來這個‘下個學期’真是遙無止境啊。”
“……”
在一羣大男圍着易泉打轉,轉得他暈頭轉向時,古靈精怪的歐小珍眼珠子一轉,竟悄無聲息地溜走了,也不知去了哪裡。
易泉面對衆‘愛徒’的噓寒問暖,應付無暇,根本就沒有留意到歐小珍‘失蹤’了,敷衍了老半天才得以脫身,決定換個時期再過來和他們聚會,這樣子太張揚了,已經有不少‘陌生人’留意他。
他未來從事的是什麼工作自己清楚,萬一無意間拖了這些學生下水,打下十八層地獄也洗不清自己那身罪孽。
正準備告辭,易泉的眼前突然一亮,徹底石化。
不速之客來了。
“你們在幹什麼?不用去吃飯?”一個母老虎似的聲音爆發力十足地傳來,辨識度也高得離譜,很清脆,很彪悍。
衆男生倒也不是怕這把聲音的主人,那可是教師界名副其實的第一美女,只是想到她和易老師那點恩怨,立馬一轟而散,沒有一個人敢做電燈炮。
這張驚世駭俗的臉,易泉多少天沒見過了,猶記得上次見面時,她喝得酩酊大醉,撲在自己的懷抱裡痛哭流涕,現在,又恢復了她與生俱來的彪悍,倒和初入青雲大學時見面的感覺如出一轍。
慕容雪荷,即便是冬天,她一身職業服裝也沒有變,四分西裙,白色的修身襯衫,和以往不同的是,她的上身加了件厚厚的女式小西裝,以往從來不需要修飾的兩條美腿上也裹上了一層肉色絲襪,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無可挑剔。
她的氣場可以完爆范冰冰,即便是在發脾氣的時候,也不減女人味。
趕走了一羣學生,面向易泉時,慕容雪荷的神態瞬間變樣,三分羞澀四分靦腆,下意識地低下了頭,扇子般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秋水般的眸子頗有神韻,帶着幾分癡情和憂傷。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甚至連正視易泉的勇氣也沒有了。
在這種殺傷力面前,前一刻還心如止水的易泉現在都要心神盪漾了,實在是抵抗不住,也有點尷尬,打破沉默道:“別來無恙?”
慕容雪荷抿了抿嘴,櫻桃似的嘴脣硃紅鋥亮,配上她標準的瓜子臉,簡直逆天了。她朝易泉笑了笑,下意識地擡起纖長玉指,撥弄了一下鬢髮,道:“還好,方便找個地方說幾句話嗎?”
易泉現在有點神魂顛倒,還是第一次在辣妹子面前如此失態,憨笑道:“方便,我想喝熱奶茶,你能請客嗎?”
久別重逢,還是自己喜歡的女人,做爲一個並不尖酸刻薄的男人敢主動開口要求對方請客,易泉也算慕容雪荷成千上萬的追求者中第一例,完全沒有下限。
也幸虧慕容雪荷瞭解他,只撲哧一笑,道:“不就是杯熱奶茶嗎,本姑娘還請得起。”
“其實你可以不請的,我也有點擔心別人誤以爲我吃軟飯。”
“什麼叫誤以爲?你一向都是吃軟飯,這是事實。”
“有……有這回事?”
“難道你不承認?”
二人邊走邊聊,講的都是不着邊的廢話,卻也化解了剛纔的尷尬氣氛,時間,彷彿又回到九個月前了。
校門口這間奶茶店格調清幽,有點咖啡調的風格,比上次來時又裝修過了。易泉回頭想想,似乎在這裡已經跟不少美女幽會過。
坐在桌前,易泉抿幾口熱茶奶暖暖身子,定定地看着慕容雪荷,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齷齪東西,突然笑出來。
慕容雪荷被她看得臉都有點紅,卻也有點甜蜜感,道:“笑什麼?”
易泉定一定神,道:“我在想,第一次進入青雲大學的時候,和你見面的情況也是如此,那時候是跟杜海椒打架吧,你一登場亮相,就把她罵一頓狗血淋頭,順便還對我發脾氣……”
“誰有空對你發脾氣?誰叫你招人厭。”慕容雪荷嘀咕道,想想這段孽緣的前因後果,確實覺得挺傻b的,太富戲劇性了。
易泉的臉色突然沉下來,轉移視線,出神地看着旁邊的彩色牆紙,長噓短嘆的一番感慨:“緣份這個東西真是神奇,太巧了,前後呼應。”
在他轉開視線時,慕容雪荷才能鼓足勇氣注視着他輪廓分明的臉龐,脈脈含情道:“不是巧合,是小珍那孩子跑來告訴我,你來了。”
“呃?”易泉一驚,有點意外,繼而又豁然開朗,果然,怪不得那小妞突然不見人影了,原來是去打小報告……不過她倒是用心良苦,萬一將來和慕容雪荷結了婚,歐小珍絕對要記大功。
結婚?易泉又被自己的心理活動嚇一大跳,這個詞還是頭一次從他心裡閃過。
“現在還痛苦嗎?”慕容雪荷突然道,睜着一雙黑溜溜的眸子,那神采充滿了關懷。
“痛苦?我爲什麼要痛苦?”易泉感到費解。
慕容雪荷輕輕一嘆,回道:“你女朋友是不是叫孫豔?”
易泉心頭一震,久久無法言語。果然是紙包不住火,青雲大學裡的人都只知道自己有個非主流的女朋友系腦殘族的掌門人,幾乎沒人知道她叫孫豔,想不到還是敗露了。
“是……”易泉最終答了一個字,卻感覺不對味,那個還算是自己的女朋友嗎?將來或許永遠見不到她了。
帶眼識人啊,這狗日的命運。
“她來找過我,她什麼事都跟我說了。”慕容雪荷糾結了許久,才決定把此事說出來,然後靜觀易泉的反應。
易泉的心底又是一涼,一副震驚模樣盯着她,蹙着眉頭詫異道:“不會吧?她跟你說了什麼?她爲什麼要找你?”
慕容雪荷樣子有點古怪,道:“反正是我們女人的話題,和你沒有關係。”
這範兒怪囂張的,卻很符合她的個性。易泉冷她一眼,沒好氣道:“既然跟我沒關係,你還跟我說個屁啊?”
慕容雪荷忽然同情起他來,道:“你們的事情她全部都告訴我了,你不要再想那麼多,人在職場,身不由己……”
易泉沉默不語,心裡五味雜陳,也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麼。
慕容雪荷又道:“介意跟我說說你這段時間的經歷嗎?就當我八卦。”
只要有人想聽自己的故事,尤其是美女,易泉從來不會吝嗇。喝完奶茶後,易泉表示爲報答她的接待之情,決定請她吃飯,畢竟人家大美人一杯奶茶不能白請。
慕容雪荷自然是求之不知,爽快答應。在飯店裡,易泉訴說起了這段時間的驚險之旅,其中不乏添油加醋的成份,過程曲折離奇,情節跌巖起伏。
“你說你們有個神秘島?有多神秘?”慕容雪荷對這個島最感興趣,若是那個海底世界的景色真如他描述的那般神奇,那一定就是人間的仙境了,神往不已。
“要多神秘有多神秘,而且我沒騙你,像宮闕一樣。”易泉拍着胸板發誓。
水足飯飽後,又是一陣沉默。結完帳走出飯店,易泉開始道別:“謝謝你肯陪我,我要走了。”
慕容雪荷好像心一下子就被掏空了,脈脈含情地注視着他,想挽留,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等易泉轉過身,她終於鼓起勇氣撲上來,一把抱住,渾身都在顫抖,道:“聽我說完……我知道現在要你忘記一個人很難,要那個……什麼也着急了點,不過,你應該不介意我陪你去散散心吧?”
易泉想不到這妮子膽子如此之大,這可是飯店門口,大庭廣衆地就衝過來抱人,敢問矜持有木有?不過面對旁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他也頗有成就感,自豪感氾濫,轉身回敬了個擁抱,道:“不要對我這麼好,你要想清楚到底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情,和你沒有關係。”慕容雪荷氣鼓鼓地道,有俏皮賣萌的嫌疑。
易泉也不怕裝b被雷劈,裝模作樣地長嘆一聲:“有美女肯陪我去散心,我當然不介意了,只是你還要上課啊,別把你的學生的前途當兒戲。”
慕容雪荷邁出了第一步,臉皮就膨脹了,鬆開懷抱,擡起頭堅定不移地喝道:“他們的前途關我屁事?我自己高興就行了。”
她頓了一下,又道:“我什麼自尊都已經放下來了,我後面的男人排着隊從青雲排到北京呢,這輩子,我還是第一次對一個賤男人這麼主動這麼掏心掏肺,咱倆痛快點,你不要再說廢話,現在我希望你帶我去那個神秘島玩玩,答應還是不答應?”
易泉被感動得一塌糊塗,如果不答應,下輩子做鬼都沒臉見人。
他也沒有直接答應,直接摟住慕容雪荷的小蠻腰,一路東行,吹起牛皮來:“我向你保證,去過絕對不後悔,我有潛水艇,而且是隱形的,在海里能橫着走。那裡的海底世界可新奇了,尤其是晚上,成片成片的魚羣,全部身體都能發光的……”
“身體還能發光?”慕容雪荷已經知道了他的答案,這都很明顯了,樂得心花怒放,神馬職業道德,通通滾一邊去,玩夠了再回去和新任校長攤牌。
“那個……是魚鱗吧。千奇百怪啊。我們還發現另一個島,那裡的寶石有一座山那麼多,而且還能發出白色的亮光……對了,我收藏了幾大塊在神秘島上,回去我送一塊給你……”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