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敗後,山本龍在四島苦苦掙扎,但對頓河區麻雀嶺鐵索橋一戰念念不忘,那有他丟失的軍人的榮耀,以及父親的屍體。往事如煙,轉眼間七十年過去。
終於,山本龍再次踏上這片炙熱的土地,都說年年歲歲,物是人非。但山本龍卻覺得物非,連當年嶄新的鐵索橋如今也鏽跡斑斑,人,卻還是那些人。
都是趨炎附勢的奴才,爲了金錢甘願把自己的祖宗信仰賣個一乾二淨。
只有那次與樑鐵柱的戰鬥,才讓山本龍感覺到華夏國人體內流淌的熱血。都說“崖山之後再無華”,山本龍覺得有,但只有極少極少一部分人殘存這熱血與忠魂。
跨過鐵索橋,前方是一條涓涓溪水,轎伕小心的擡着山本龍等人跨過去,張副區長扯着嗓子大聲叫起來:“小心!都給我小心些,別把水打到國際友人身上。”
一羣轎伕扛得更加小心了。
遠處,李飛與樑大爺扛着幾隻野獸從山上走下來,遠遠的看見曹書記與山本龍等人浩浩蕩蕩從山上走來,山本龍坐在高大的轎子上,雙目如刀的四處打量,只有真正浴血的千人斬纔有這種野獸般的眼神。
此刻坐在大轎子上,旁邊有區政府的副區長給他招呼前前後後,恍惚間,讓山本龍覺得這依舊是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自己依舊是高高在上執掌生殺大權的山本龍少佐,腳下這幫人,依舊是豬狗不如,只配做自己的奴隸。
唯一的遺憾是,父親已經不在了。
只有當他目光看見正前方一個年輕人和一個老年人扛着幾隻野獸站得筆直,雙目如電錚錚鐵骨,才讓山本龍覺得華夏國如今還有當年樑鐵柱那樣勇於反抗的不屈精神。
山本龍看見樑大爺,樑大爺也看見山本龍。樑大爺對上山本龍屠夫般的眼神,眉頭一皺,略有一絲老態的眼神射出如利劍般的光芒,身子骨顫抖開來。
時隔七十年的時空可以讓太多人事物改變,曾經的壯年小夥如今也俱都滿須白髮,能活到現在已然是個奇蹟。
倒是李飛,因站在樑大爺身後,山本佐治又是坐在旁邊的轎子被擋住了視線,所以也沒發現李飛這個凶神。
一排排轎子從李飛和樑大爺的立足之地走過,山本龍看見樑大爺的眼睛,那眼睛寒光四射與自己屠夫般的眼神相比也分毫不讓,只是充滿了一股清明之色。山本龍覺得這眼神似在哪裡見過,只是年代太久遠山本龍已經有些糊塗了。但山本龍相信,能在七十年的時間仍舊讓他有十足記憶的眼神,絕對不會簡單。
於是山本龍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刀疤。
樑大爺也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腰後的槍傷,死死盯着山本龍遠去。他的記憶力要比山本龍好,他依稀記得山本龍有年輕時的輪廓,那個帶給整個頓河區、帶給上樑村和下樑村莫大災難的儈子手。只是時光實在是太遙遠了,樑大爺不敢確定。但他可以確定的是——
“小鬼子!”
當年這幫畜生是耀武揚威走上麻雀嶺,七十年過去了,現在這幫畜生居然被轎子擡上山來?
樑大爺的聲音很大,所有人都轉過頭來。曹書記眼睛一陣圓,暗道這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居然喊人家小鬼子?
他孃的……曹書記擦擦汗水,不住催促轎伕快走……
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降臨上樑村,書記王哲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去村委叫人來迎接,沒一會,便瞧見後面幾個老人佝僂着身子跑出來,張副區長親自敲鑼打鼓,大聲喊:“鄉親們,現在太君要給我們上樑村捐款興辦學校,興建石碑紀念兩國人民世代友好,大家鼓掌歡迎。”
張副區長說這些話時,滿臉紅光,狗腿子的味道活靈活現。
一羣村民木然的看着區委衆位大老爺和國際友人,在他們
眼中這幫傢伙與山上的野豬兔子沒啥區別,他們的權威還沒王書記王哲好使。
山本龍站在一個小土坡上,看見下面這羣神色木然的村民,突然想起這些村民的樣子,不正與當年自己大屠殺時的村民的神色一般無二嗎?!
山本龍拄着柺杖,山本佐治怕山本龍摔倒,趕緊跑到山本龍身邊扶住他。山本龍清了清喉嚨,對不遠處的翻譯嘰裡呱啦說一通,美女翻譯趕緊說:“以前山本龍先生來過咱上樑村,還和咱村的老一輩交過手。現在,山本龍先生希望我們世代友好,興辦學校。”
聽說真的要興辦學校,上樑村村民終於噼裡啪啦鼓掌。上樑村一直以來就缺個學校,老師也進不來,上樑村村民大字不識幾個,進城打工都成障礙。
山本龍先生又對着美女翻譯嘰裡呱啦說了幾句話,美女翻譯這下犯難了。原來山本龍是要對着上樑村村民們道歉,當年他爲了抓樑鐵柱,殺了上樑總共三百三十八號人,對此他深表歉意。
這上樑村村民都是以前山本龍殺了的後代,殺父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要把這話告訴上樑村村民,那還不得鬧翻天?美女小心翼翼的把話告訴曹書記,請曹書記拿主意。
曹書記眉頭也皺得緊緊的,麻雀嶺本就是沒開化的地方,民風彪悍,現在這幫村民要是知道殺父殺母的仇人就在眼前,還不得一聲吼,把自己這幫人全宰了?這一想曹書記便有些埋怨山本龍,但不敢表露出來。他擅自改動山本龍的話,說:“山本龍先生說,要在村頭前方的打穀場上建一座碑石,以紀念兩國人民友好。”
一幫村民面面相覷。打穀場前方可是上樑村的祖墳地啊!
但要是不答應的話,豈不是……村小學就沒着落了?
村民們沒啥主意,正猶豫時,突然聽見遠方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吼起來:“不能建!這幫人是小鬼子,不能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