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如果有牀,秦寶寶肯定要矇頭大哭一場。
“給我看看你的籤。”秦澤興致勃勃湊過來。
“沒什麼好看的。”秦寶寶把籤條緊緊拽在手中,沉默了幾秒,臉上重新揚起笑容:“阿澤,你求籤嗎?”
“我就不求了。”秦澤拒絕。
秦寶寶咬着脣,說:“求一個嘛,”
秦澤心軟,便搖了一枚籤。籤號:壹佰零叄。花錢要了籤言,很糟心的一枚籤,和姐姐一樣是下平籤。
“年少總愛空許諾,而今應悔率輕言。”
秦澤說,大師這籤什麼意思,我看不懂吶。
胖和尚瞥了瞥他,悠然道:“騷年,不要三心二意啊。”
秦澤一愣,說道:這話什麼意思,怎麼就三心二意了,我連女朋友都沒有,想三心二意的資格都沒有。你這籤不準,我要退錢。
胖和尚自動無視,繼續說:“你倆的籤挺有意思的。”他指頭點點秦寶寶,“青梅竹馬莫須問:你的姻緣在青梅竹馬四個字上,本該是好籤,可後一句:怎奈何徒耗光陰。意思是說這段姻緣不太靠譜啊,白白耗費年華。美女,還沒男朋友吧。”
不應該喊女施主麼,和尚沒個和尚的樣子。秦澤心想。
秦寶寶咬着脣,輕輕點頭。
“年少總愛空許諾,而今應悔率輕言。”胖和尚說:“此簽有兩種解法,分別對應過去和預示未來。前一種解法:小夥子你喜歡空許諾,三心二意辜負姑娘。將來會爲自己的朝三暮四後悔。後一種解法:不要輕易許諾,要慎重再慎重,不然你會爲自己的輕率承諾而後悔。”
年少總愛空許諾......秦澤望着姐姐的背影,沉默不語。
“該我了該我了。”張雅迫不及待的跪在蒲團上,閉眼,搖晃籤筒,摔出一枚籤。
是枚上平籤,簽上說她將來事業姻緣都會很好,紅紅火火。
張雅眉開眼笑。
陳青虹也求了一枚籤,同樣上平,大吉大利。
幾人踏出寺廟時,天邊落日已盡,天色青冥。
酒店就在景區,歐式風格的建築,不是市區那種高樓酒店,更像是別墅。臨湖而建,風景秀麗。
登記入住時,買門票大包大攬的秦寶寶恍惚失神,破天荒的沒主動付錢。
秦澤掏出信用卡準備支付房費,儘管六個人四間房,可能是一些普通工薪階層一個月的薪水,但他並不介意請客。
張雅沒同意,嬌嗔着把秦澤推一邊,爽快的刷卡付賬。
看來她男朋友真的掙了點錢。
六個人圍着小圓桌吃晚飯,菜餚仍是千島湖特色菜,味道比中午菜館的好,價格也貴上幾倍。
景區的度假酒店,一般會有泳池、健身房、美容會所、ktv等場所。陳青虹提議吃晚飯k歌,由她和楚峰請客,張雅附議,秦寶寶則搖頭,說不想去。
張雅性格活潑,愛玩,並有輕微強迫症,閨蜜不想去,她扭頭對秦澤說:“那秦澤去吧。”
有男朋友在場的時候,張雅就和秦澤保持距離,不想私下裡稱呼“阿澤”,秦澤不用猜也知道,桌下那隻挑逗自己的腳,肯定是她的。
這賤貨,白天還說他亂撩妹,這會兒立刻原形畢露。
秦澤說我不去,並在桌下一腳踢開她的腳丫子。
秦寶寶微微蹙眉,恨恨看他一眼。
吃完飯,秦寶寶說到附近遛食,神情有些沮喪。
秦澤不放心姐姐一個人出去,兩人漫步在幽靜的酒店周邊,走了片刻,人流車流漸多,熱鬧起來。
秦澤側頭看姐姐,她素白美豔的側臉,長而翹的睫毛,眼神望着前方,略顯空洞,心事重重。他搞不懂姐姐哪根文藝精錯亂了,莫名其妙的多愁善感,便想挑個話題聊聊幫姐姐排憂解悶。可他的話,在秦寶寶耳裡,卻是無止境的呱噪,尤其她現在心情憋悶,胸有鬱壘。
“你煩不煩啊,滾一邊去。”秦寶寶大聲說。
幾個行色匆匆的路人,紛紛扭頭看來。
秦澤愣住了,他沒見過姐姐如此暴躁的時刻,今天的姐姐像是刺蝟,朝他豎起了尖銳的硬刺。
“神經病啊。”秦澤扭頭就走。
秦寶寶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剛想跟弟弟認錯,可他已經轉身朝原路返回,走的果斷又絕決。
秦寶寶張嘴想喊他,可聲音到喉嚨,變成了哽咽,她一邊抹眼淚,一邊反方向走。
夏天的七點半,夜色還沒有完全遮蔽光明,但路燈已經亮起,一座座各樣的建築亮起燈光。
秦寶寶穿過兩個紅綠燈,才止住眼淚,幸好天色朦朧,行人頂多看她玲瓏浮凸的身段,而看不清她的臉。大明星秦寶寶當街抹眼淚這種事,肯定能上娛樂新聞頭條吧。
街上車子如流水,其中不乏七位數的豪車,行人來往匆匆,騎着共享單車的年輕男女呼嘯而過。
秦寶寶穿梭在人流中,卻覺得自己形單影隻。
她爲什麼哭她自己知道,但她發脾氣不是有意的,今天心情真是糟糕透了,以前很多不想去面對,不想去糾結的事情,被一紙籤文勾起,然後如狂風暴雨,山呼海嘯,一發不可收拾。
她只是發發小女人脾氣罷了,可秦澤並不願意遷就,他走的毫不留戀,也是,一個發脾氣的姐姐,有必要沒完沒了的哄?又不是女朋友。
她就這麼心不在焉的走着,也沒注意到前方斑馬線的綠燈跳閃幾下,亮起了紅燈。
忽覺勁風撲面,燈光刺入瞳孔,一輛黑色奔馳車迎面撞來,伴隨着略微刺耳的剎車聲。顯然車主也沒想到有不知死活的路人敢闖紅燈,毫無掙扎的跨入斑馬線。
秦寶寶眼裡只剩下刺眼的燈光。
馬路對面的“華爾德”酒店,做爲千島湖景區赫赫有名的酒店,來這兒吃飯的富商絡繹不絕。
三樓,臨街的包間裡,馬家甫侃侃而談,活躍着餐桌上的氣氛。
一桌子六七個人,個個都是本地有頭有臉的富商。左邊那個劉虎,圈子裡人叫他虎子,搞基建的,混子出身,手底下兄弟一大幫。
右邊陳德明,杭城有名的房地產開發商,算是自己的死對頭,但如今已經盡釋前嫌,合夥做生意。
但這些人都不及對面正裝出席的男人,容貌普通,平頭髮型,除了那一身六位數的西裝,非要揪出亮點,大概是穩重沉凝的氣質。沒有十幾二十年的商場沉浮,很難養成。
許耀,浙省人。
這人的崛起很有意思,二十幾年前還是籍籍無名之輩,發家的第一桶金不是自己賺來,而是溫州某個富商給的。那個富商是許耀的岳父,很俗很俗的套路,當初連鳳凰男都不算的許耀,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被富家千金看上,從此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所以說網絡上的不是空話,是有一個個前輩做榜樣的。
能白手起家掙到上百億資產的人,並不多,除了有幸踩在改革浪潮的幸運兒,沒背景沒權勢的話,哪來的資本掙那麼多錢。
如果光憑許耀自身,倒也不至於讓馬家甫如此小心陪襯,在浙商圈子裡,溫商極富傳奇色彩。二三十年前的溫州是一片貧瘠之地,貧窮是他們的起點。但二十年後,全國乃至全世界,都對溫商這個團體不陌生。比如著名的炒房團。這一點讓溫商備受爭議,跳腳大罵的人很多,敬佩推崇的人也不少。其實關於房價這個話題,即便沒有溫商,也會有別人把房價炒起來,屬於大勢所趨。誰先抓住商機而已。
溫商喜歡抱團,家族企業是他們的特色,在別的地方,企業老闆們爲了貸款焦頭爛額,而溫州商人只要打一個電話,就能迅速融到讓人眼紅的資金。
許耀代表的不是他一個人,而是某個甚至某幾個溫商團體。
馬家甫打算在這次飯局上敲定與溫商強強聯合的約定,爲明年中旬的商機做準備。國家明年準備在杭城召開一次國際峰會,那是數都數不清的商機啊,只要能拿下幾個項目,白花花的銀子就會流水般流入家門。做爲地頭蛇,馬家甫不缺人脈關係,他缺的是資金,房地產商永遠都缺資金,而且將來動輒涵蓋一區的大項目,所需資金可謂天文數字。出於某些原因,不好在銀行那邊貸款。溫商是最好的聯盟對象,本城的富商就不行了,那是在一個碗裡搶吃的競爭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