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仲傑和章雲之來綠島,除了是和陳安修他們會合到時候一起回北京過年外,另外也是陪着老戰友來綠島療養的,對方是老爺子多年至交,十多年前從大區司令的位置上退下來的,家裡後輩爭氣的固然是已經官高權重不錯,但總也有那麼些不爭氣的頻頻惹出事端,這次孫子在美國鬧的上了報紙,順帶還扒出了這位少爺在國內的顯赫背景,消息傳回來,氣得老人差點背過去,老爺子在那裡寬慰多日,老人病體見好後,索性年也不在家裡過了,收拾東西就跟着來了綠島,說是療養,無非要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具體是什麼事情,老爺子沒提,陳爸爸也沒問,但既然都上了報紙,事情想必也不會太芝麻綠豆了,“看來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有權有勢也不能倖免。
老爺子見他這樣感同身受,又見店裡如今這副景象,就疑心這家也出了什麼事情,他不明真相也不方便直接點破,就語帶勸慰說,“現在孩子們都大了,就是有難唸的經也讓該讓他們去念唸了,老四也時常在你們跟前,你們有什麼事,儘管使喚他,他不說面面俱到,總還是有兩分本事的。”
陳爸爸一聽老爺子這話,就知道老爺子肯定不知道章時年受傷的事情,章時年是在這裡傷的,又是爲了保護他們傷的,於情於理,他都要先開這個口,“小章是個好的,只是我們陳家的事情連累他了,我得給你和章大姐賠不是,孩子我沒給看好了,他前兩天在我這裡讓人給傷着了。”陳爸爸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大概地講了一下。
老爺子和老太太聽說章時年受傷了,明顯是驚訝的,但都沒表現太過,老爺子還和陳爸爸說,“你賠什麼不是,當時他和安修結婚的時候,我不都說了嗎?以後老四也是你的兒子,做兒子的關鍵時候站出來維護一下自己的父母不是理所應當的嗎?他要是縮着不出頭才該揍他呢。”
老太太也攬着胖冒冒說,“這是他應該做的。”
兩位老人的明理和寬宏讓陳爸爸從陳天齊進門起就壓抑的神經得到了稍稍緩解,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那一刀是砍在自己身上,擔心章時年的傷勢是其一,另外就是擔心季家和章家急因而對安修有什麼不滿和看法。
陳爸爸這幾日心內鬱結,想的事情也比往日要多些,“不管怎麼說,是我這個當老的沒處理好這些事,讓小的們跟着受累了。”
老爺子放下剛那拿起的茶杯說,“不是我說你小老弟,你這還不到六十呢,怎麼比我這八十多的還絮叨,事情過去就過去了,老四也就沒大礙,我這一來,凳子還沒坐熱乎,你就和車軲轆這個,我想和你說點別的都不行,安修,你快勸勸你爸爸,趕緊打住這個話頭,他不嫌絮叨,我還想清淨地喝兩杯茶呢。”
陳安修接話笑說,“我爸爸這兩天是挺絮叨的,我媽也這樣說他。”他轉過頭來又和陳爸爸說,“爸爸,你們先喝着茶,我去飯館裡看看有什麼菜,今天中午咱早點吃飯,吃完了讓老爺子他們先去歇個午覺,你看怎麼樣?”
陳爸爸拍拍額頭和老爺子老太太說,“是該這樣,是該這樣,你看我,我光顧着說話了,你們趕了這半天的路肯定累了,讓安修揀着清淡好消化的菜做幾個,你們也早點去歇歇。”陳爸爸心裡即便再難過,也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兩位老人已經表達了他們的理解和善意,他再無休無止地就糾結於這個話題,倒讓人覺得得了便宜還賣乖。
老爺子知道僅憑自己這番話也不可能讓陳爸爸一下子釋懷,但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也確實是車軲轆,無非就是一方道歉,一方勸慰,一方內疚,另一方繼續勸慰,實在沒什麼意義,而且他知道陳爸爸這人心性爽朗,恐怕最近事太多,一時想不通透,倒也不用在此刻多費脣舌,只待過些日子自己想開了,這事就算是過了,“累倒是不累,不過安修的手藝還真是有些日子沒嘗過了,安修你去忙吧,我和你爸爸在這裡說說話,我也很久沒見冒冒了,冒冒過來讓爺爺看看,是不是又長高了?”
冒冒在老太太腿邊站着,聽人說他長高了,還故意挺了挺圓潤的小肚子,給他量身高,立正站好,他挺肚子習慣了。
老爺子對他是怎麼看怎麼喜愛,伸手摸摸他的頭,哈哈笑說,“還真是高了,聽說人家都很喜歡咱冒冒,你和爺爺說說,人家爲什麼那麼喜歡你。
”
冒冒被順了毛,咧着嘴就笑,“爸爸說我很好,是好寶寶。”
陳安修剛走到門口,聽到這話,差點被門檻絆個跟頭。冒冒是越大越皮地不行,他見到了但有時候騰不出手來教訓,就習慣說,冒冒,你很好,你給我等着。這樣的話,冒冒都能理解能誇獎?這得多自戀?他有點頭大。
不過氣氛剛剛好轉,他也不準備打破,仍舊平靜地跨過門檻出去了,在街上遇到端着端着盆子回來的陳媽媽,“這麼快回來了?”
“樂韻有兩個小姐妹在那裡玩,我和人家年輕小姑娘也沒什麼話說,可不就是放下東西就出來了嗎?”她煮了些鹽水花生米給樂韻送過去了,那天章時年去醫院之前和她提了句冒冒在服裝店,她半下午回家之前還想着和壯壯他爸爸說了,也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錯,一來二去,竟把冒冒忘在那裡了,樂韻這個姑娘也是實誠,他們家裡沒人去接,真就給看了一下午,要知道一個兩歲半的孩子再乖也不是那麼好帶的。
“也是,對了,媽,老爺子和老太太提前到了,現在店裡和我爸爸說話呢,你也回吧,我去飯館裡炒幾個菜。”
“我說怎麼門口停着輛車呢,你去吧。我回去看看。”
和媽媽分開,陳安修先去了趟溫室,摘了些新鮮菜,這才拎着進了小飯館,小飯館裡有專門的廚師,除了試新菜色,陳安修現在極少親自下廚,所以劉波見他拎着菜進來,一副準備開工的架勢還有點稀奇,“今天是有什麼貴客,怎麼沒聽你說起?”
“噸噸他們北京的爺爺奶奶過來了。”
“這是該表現表現。”想到什麼,又小聲問,“他們是知道章先生受傷的事了?沒給你們臉色看吧?就是有,你們別太在意,阿老人心疼孩子可以理解。”
這個時間點,店裡沒什麼客人,廚房裡也相對清閒,陳安修找個乾淨的圍裙戴上,“沒,老人挺通情達理的,什麼也沒說,還反過來安慰我爸爸。
”
“這倒是難得。”
章時年是晚上下班回來地比往常早些,不過也快六點了,他手上是有傷,但是偌大的公司事務繁多,他也無法安然在家休息。晚飯是在家裡吃的,陳爸陳媽中午陪着吃的,晚上估摸着人家有話要說,也沒過來。
老太太向來食量淺,今天約莫也是累着了,晚飯只略略吃了幾筷子菜,喝了半碗粥,其他時間就基本在給冒冒和噸噸夾菜。老爺子的胃口看着倒還可以。
飯後章時年帶着噸噸冒冒先送兩位老人到隔壁院子裡,陳安修留下來收拾了收拾桌子,又切了些水果,他端着過去的時候,聽到兩位老人和章時年在屋裡說話。
老爺子和老太太在陳媽媽面前表現爽快,但真見到兒子手上的傷口了,還是心疼地不行,老爺子嘴硬,也沒說什麼軟和話,“怪不得別人,以前身邊跟着倆人,他現在一個都不帶,這次是尋常的打架鬧事,下次還不定是什麼,這麼大個人了,做事一點都不知道輕重。”
老太太的話意思差不多,但要比老爺子溫和很多,“還是得調個人過來跟着吧,就當個司機也不會多顯眼,要是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安修爸媽他們也跟着內疚,何必呢?”
章時年按按額頭,“好,這件事我會考慮一下。”
“還考慮什麼?”
老太太安撫老爺子說,“你是心急則亂,老四這剛受傷,你就急火火調人過來,讓安修父母怎麼想?這事緩一緩也好。不過這個劉雪是怎麼回事?”她對這人實在沒什麼印象。
“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不值得費神。”因爲劉雪的事情,陳建明家和其他親戚多有不和,但也沒到反目成仇的地步,想收拾劉雪容易,可他不想趟這渾水。即便厭惡劉雪如天雨,也不過是給她深刻教訓,並沒打算將人逼上死路,他要是出重手,恐怕陳家上下未必然會感激他。只不過沒想到劉雪會鬧到如此地步倒是真的。
老太太就說,“固然不值得爲這人費神,但我看這件事未必然會善了,你和安修他們以後出入還是多加小心。”
“這事我會盡快讓人解決的,不過這兩天,爸媽你們還是去市區陪趙伯伯住吧。”
“這倒沒什麼不可以的,我和你爸本來就有這打算。”
警衛員馮鑫已經注意到陳安修過來了,見他遲遲沒進門,就過來打開門問,“陳哥?”
陳安修端着果盤往裡走說,“走到門口了覺得好像忘了什麼東西,這還一時想不起來了。”
他進門後,大家也沒就剛纔的話題繼續聊下去,八點多的時候,季君毅下班後過來了,他是專程來看老爺子和老太太的,不過見到章時年手上的傷口也嚇了一跳,“小叔,這是怎麼弄的?”
章時年輕描淡寫地說,“被黑社會砍的。”
在他的治下,他小叔被黑社會砍了,季君毅已經預感到,他回家怎麼被他爸爸砍了,“黑社會這麼猖獗,這歪風是該殺殺。”
陳安修覺得劉雪這件事黑社會的性質大概是跑不掉了。
聽程林輝說季君毅下班就過來了,還沒吃晚飯,陳安修準備先去給他熱點飯,程林輝作爲一個司機,當然也不合適繼續坐在這裡,就跟着陳安修一道出來了,“章先生的傷真是被黑社會傷的?你們是不是惹到什麼人了?”現在有人涉黑,他當然知道,但現在很少有說黑社會當街追着砍人的,更何況不開眼地砍到章時年頭上。
“劉雪的家人帶着上門砍的。”
“劉雪?爲着什麼事?不會是爲了睿哲吧?他以爲你們合夥把睿哲藏起來了?她瘋了?胡亂逮人就咬?”
陳安修聽他這口氣,“怎麼,聽你這意思,你知道睿哲和我大伯在哪裡?不會就在你家裡吧?”
程林輝本能地想否定,但對上陳安修瞭然的眼神,他一咬牙說,“出了這樣的事情,我也不能再瞞你,我大姨他們帶着睿哲是在我老家房子裡住着呢。”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寫出來太晚了,有點亂,中午又修了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