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爲自己必然會是失敗的了,在這瀑布下在那石人身上留下痕跡,最難的不是那石人的硬度,而是萬鈞瀑布下所需要顧忌到的壓力,還有那腳下滑溜溜的石塊,道是力從腳下起,要是腳下都站不穩,要想發力的難度可就太大了。
這上山,要的便是那腳力。到了這一步,蘇凡也已經明白算命先生要教給他的到底是什麼了,所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腳下生根,有力才能發。這上山要的是立地不倒,這下山要的是浮光掠影。
算命先生要教給他的,是無上的腿法。
可要在那萬鈞瀑布下站穩發力,又豈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情,上有壓力,下無實地,力無起也無吐。
多次嘗試皆是無果,期間蘇凡還因爲發力過猛,腳下一大滑又在那水潭中游了一圈。眼看着已經沒有時間了,蘇凡都快要放棄了,只是因爲堅韌的性格與不甘願的心,讓他打算做最後一次的嘗試。
瀑布依然如故,這等天威從不會在意是否有人需要他更爲溫柔一些。蘇凡身上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更多的是一種麻木的觸感,溼潤的空氣與砸在身上的水花,讓許久沒有吃些東西補充體力的蘇凡感覺到了一種發自骨子裡的冰冷寒意。
深深吸了一口氣,瀑布下的空氣都顯得比別處的要冷上不少,肺部的冰涼刺激着蘇凡稍微清醒了先,看着那與自己一般高大的石人,蘇凡眼神凝重,這一次必定是不成功則成仁了,沒有多一條路給自己走,剩下的時間都已經不足夠那蘇凡掉下水潭再游回來了。
算命先生再次睜開了眼睛,見蘇凡還那如臨大敵,身體萎靡可眼神卻是銳利如初的模樣,欣慰的點點頭,一個人若沒有這樣堅定的心,縱使上天選中,天賦過人,終究的結果也不過是他人的刀下亡魂,莫說成就偉業,自己的生死都難以把握。
“武道未曾是道,然心之所想,觀念大樹,心思澄明。”算命先生朗聲說道,這話聽起來沒頭沒尾,講不清楚有幾分道理,人非大樹,腳無根,這觀念大樹,難不成還能讓蘇凡腳下長出樹根來?如果真是如此,這算命先生怕是以一己之力,便能斷這天地安穩了。
這瀑布下唯一的好處怕是就只有那冷冰冰的水,從頭到腳,可以讓人保持神志清醒了。蘇凡聞得這話,比之前好似稍微多懂了些,這幾番的嘗試也並非沒有一點收穫,可終歸是覺得少了些什麼,就是不對勁。
“心思澄明,觀念大樹。”算命先生摘取了兩句,換了個順序又再說了一遍。
算命先生是何等意思,蘇凡還是不甚明白,可這兩句較之之前,只是簡單的兩個思維狀態,無非就是閉上眼睛,放空心思,想着樹形,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處,可現在沒一點頭緒的蘇凡還是照做了。
閉上眼睛後,思緒果真澄明,想來這也與前兩天過那石塊有一定的關係,如果不是心思澄明無雜念的話,蘇凡怕也是走不過那九塊石踏。
樹。好似從蘇凡的心
底長了出來,先是一顆種子,很小。爾後伸出了芽,衝破了黑暗,第一次擁抱這陽光,發現這時間的美好。可隨後那些個感覺就變了,狂風與暴雨顯得那般無情,霜落雪降,大旱三秋。
逼得樹芽長得越來越高,越來越壯,那根系也是直直的插入到更深的地,穩住身形探尋水源,就這般小芽變得大樹,扛住了所有的壓力。
待到大樹再次感受那溫煦的春光那刻,蘇凡睜開了雙眼,好似悟了很多,又好似什麼都沒有悟,腳下也不再是之前那樣的緊繃了,顯得很自然,就像站在平地上一般,任那瀑布重萬鈞,我自巋然不動。
肩爲見有何動作,一聲悶響,砰的一下。那石人與蘇凡肩膀對應的位置,留下了一道不淺的痕跡。
蘇凡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繃緊的神經鬆懈了下來,腳下踉蹌,卻是又進了那水潭之中。算命先生像是早已經準備好了一般,從懷裡拿出一捆細繩,甩了出去。
那細繩好似蟒,破開了潭水纏繞在了蘇凡的腰上,算命先生稍一用力,蘇凡便從潭水中飛出。最後落在了算命先生身前。
蘇凡實在太累了,衝着算命先生笑了笑後,腳下一軟便是要倒在地上,算命先生從容地扶住了他,單手在蘇凡身上幾個關鍵穴位拿捏了幾下,蘇凡感覺到身體中出現一股暖流,驅走了那些寒意。
從懷裡拿出了幾塊乾糧遞給了蘇凡,算命先生淡笑看着蘇凡狼吞虎嚥地吃完了那幾塊沒有任何味道的餅。
隨後再次往那身上拿捏了一番後,蘇凡已經恢復了不少。
算命先生說了聲:“跟着我走吧,你還不到休息的時候,等到了辯道峰,我只準你聽那前面三個時辰,之後你便睡去吧。”
蘇凡點點頭。
到了辯道峰上,黃老怪已經來了,正盤膝坐在蒲團上,在他的對面兩米處還有一黃色蒲團,看那樣子必然是爲算命先生準備的,至於蘇凡,站在就是了。若是不願意,也可以席地而坐。
辯道峰不高不險,這名字估摸着還是幾十年前這黃老怪與算命先生在這裡辯道後取的,不過這山峰也有奇特的地方,別的山是越到頂上越尖,可這辯道峰,頂上卻是好似被斬斷了一半,平整的很,想來也就是因爲這個原因,兩人才會選擇在這裡辯道吧。
算命先生盤膝坐於黃色蒲團上,蘇凡站在他的身後。
“你來了?”黃老怪沒頭沒腦,明知故問了一句。
這算命先生微微頷首答道:“我來了。”
“你爲何而來?”黃老怪問。
“爲的是這天地的浩然大道的歸屬。”
“天地自由倫理綱常,何須你來說這浩然大道,他的歸屬也是你可以胡亂言論的!?”黃老怪怒聲指責道。
算命先生無悲無喜,氣度不凡:“天地本無情,無情又有情,這太上忘情,論的是個忘,還是個情?忘情豈不是說有情,這天地倫理綱常,他自個都理不清,我論
他一番又如何?”
黃老怪驀然,旋即開口說道:“那好,便論一論他這天地的倫理綱常到底何屬。”
蘇凡不甚懂他們所說的這些什麼個天地大道,太深奧了。他蘇凡也不需懂,他要論的只有那武道,若是真有那麼個琢磨不透的天道在,那麼他就以武道破開那見不着的天道便是了。
不過,這初一交手,誰佔了上風他還是聽出來了。算命先生也不知師承何家,這黃老怪可是那鬼谷傳人,但是這論道居然佔不到一點上風,反而落在了那下乘。
“道本存心,心有道便是天地道。”黃老怪說,這已經是他們論道一個時辰了,對於蘇凡來說,聽得端是些迷迷糊糊,沒有一處是他所能夠理解的,倒不是他愚笨,而是這本就不是他所要悟的東西,他現在都不明白算命先生與黃老怪辯道,帶上他有什麼用。
“若心不存乎,道可還在?”算命先生問。
“自是還在,這天道循環,生生不息,未有悟道,先有天道。”
“那麼心存與否,可還重乎?”算命先生又問。
“自是重要,若無心,這天道存,人不悟,存與否豈不無礙?”黃老怪反問道。
蘇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道存於心的理,對他的武道修行也是有那不少好處,這時他才恍然大悟了過來,看起來這算命先生是故意把道的論,往對他有益的地方引過來。
不敢分神,蘇凡收斂了自己凌亂的思緒,把心思全部都放在了聽這二人辯道上面,全神貫注地吸收些對自己武道有好處的東西。
這剩下的兩個時辰很快便過去了,蘇凡有些意猶未盡,可算命先生卻沒有給他任何機會,手指輕彈,他便是不受控制的昏睡了過去。
這道兩人還在辯,只是沒了聽衆。
.....
蘇凡醒來的時候,只有算命先生一人站在他身前,黃老怪早已經不知道去向了。站起身來,這個時候朝陽耀眼,他下意識的用手遮住了眼睛,好一會才適應了過來,看了看地上,那兩個黃色的蒲團已經不見了,這黃老怪倒是一個節約的人。
“這一次我與黃老怪辯道,你應該受益匪淺吧?”算命先生問道。
蘇凡點了點頭,他心底有些好奇這一次的辯道到底是誰勝誰負,可開口詢問未免有些失禮。
“隨我下山去吧,想來與你一起來的那個小丫頭該等着急了。”
聽聞算命先生的話,蘇凡也是有些擔憂,自己出來的時候沒有交代一聲,他也沒有想到算命先生會直接讓他在外待上這麼長的時間,光是瀑布哪裡就已經花了三天時間,這一次辯道,他昏睡了過去,更是不知道用去了多長時間。
算命先生好似有那一眼便能看穿人心的能力,開口說道:“這一次的辯道,花了兩天兩夜,我沒輸,可也未能勝,這三十年黃老怪怕是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這件事情上,不然,也不會進步如此之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