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幾乎是一條直路,這些日子天天走,怎麼可能會搞錯?
都說公墓邪得很,該不會是遇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吧?
一想到這裡,顧景歌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朝四下裡看了看,確定這裡是三區,前面不遠的地方就應該是四區。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來的什麼鬼!”
她安慰了下自己,壯着膽子繼續朝前走,心卻狂跳不止,總覺得沿途那些墓碑照片上的福主在盯着我看似的,連風吹動樹枝發出的“沙沙”聲都讓我膽戰心驚。
好不容易走上平臺,吁了口氣,正準備去找四排十四號,卻發現腳邊石階的標牌上竟寫着“三區”的字樣!
她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隻紅色桔梗差點掉在地上。
三區?那剛纔又是哪?
“這……不可能吧……”
她一邊數着墓碑的排號,一邊戰戰兢兢的向前走,心想這次絕對不會再搞錯了。
三區的幾十排墓碑很快就到了盡頭。
當完全相同的景象又一次出現在面前時,顧景歌徹底傻了眼。
到了這時候,自欺欺人已經沒用了。
雖然公墓聽着有點瘮人,可是她也從未想過自己有天會遇上這種事情。
正不知如何是好,她瞥眼間發現左手邊不遠處的墓碑旁蹲着一個人,他穿着公墓管理員的制服,不知在忙什麼。
就像看到了希望,顧景歌趕緊上前喊了句:“師傅,麻煩問一下……”
那人轉頭看了看,就站起身來。
他個子又瘦又小,還微微有點駝背,帽沿壓得很低,看不清樣子,只覺得說不出的怪異,顧景歌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什麼事?”那人問道。
“師傅,請問……四區怎麼走?”她壯着膽子問。
那人沒有回答,順手朝上面一指。
顧景歌又把剛纔的事告訴了他,那人說三區分成兩片,是她走錯了,要繞一圈才能到四區。
可是此刻她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實在不敢再亂走,就請對方帶路。
那人並沒拒絕,領着她就朝上走。
很快,顧景歌跟着他又一次來到了平臺上,這次石階上的標牌清清楚楚的寫着“四區”。
她正要道謝,對方卻沒頭沒腦的說了句:“走錯路不要緊,若是該走的路卻不去走,那就不好了。”
“什麼?”顧景歌愣了一下,他卻丟下這句不明不白的話走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又覺得他這話好像別有深意,不禁又害怕起來,趕緊扭頭快步往前走。
沒走兩步,就聽有人在後面大叫了一聲。
顧景歌嚇得回頭一看,只見有個同樣穿管理員制服的人跑過來,擋在面前,不住口的勸她別衝動。
她一頭霧水,弄了半天才明白對方以爲她要自殺,當即沒好氣的罵了句神經病。
那管理員也上了火,反問不想自殺幹嘛往懸崖邊走。
顧景歌順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見前面不到三米的地方果然是懸崖,足有三十米高,掉下去不死也殘廢。
她頓時冷汗直冒,這才確定剛纔那個領路的駝背有問題。
那管理員見她這副樣子也消了氣,問明情況後就親自帶她找到了四區四排。
顧景歌此刻一秒鐘也不想在這種地方多呆,匆忙丟下紅色桔梗,就下了山,走出公墓,在路邊喘了半天氣,才緩過勁來,發誓今天是最後一次,明天打死也不再接這單生意了。
再看看時間,居然都快折騰到一點半了,今天不光花送遲了,還遇上這麼可怕的事情,真是倒黴。
不過,好在最後總算化險爲夷,至於遲了的那點時間,反正那人也不知道,應該不會有什麼關係吧?
回到花店的時候已經兩點多了,顧景歌隨便吃了點東西,就繼續坐在那裡看小說。
也不知是不是剛纔那一幕的原因,她的心緒怎麼也靜不下來,原本看得津津有味的小說,這時候卻是怎麼看怎麼覺得下一刻裡面的鬼就會跑出來似的。
她嚇得丟下書,開始坐在那裡發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天過得太刺激了,這時候只覺身體很疲乏,但是精神卻異常清醒,公墓見到的種種怪事翻來覆去不停地出現在腦海中,後來又想起那個每天讓他送花的怪男人。
顧景歌老是有種感覺,這兩者之間或許有什麼聯繫,可是卻又理不清頭緒。
想着想着,頭也大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漸暗,她趕緊打烊關了門,然後回家衝了個澡,挑了條自己滿意的連衣裙,就出門準備去赴七點半的同學聚會。
來到路邊準備打車,可今天也不知撞了什麼邪,等了足有半個鐘頭,竟然一輛的士都沒出現。
眼看已經過了七點鐘,離約定的聚會時間越來越近,她的心情也越來越焦躁。
這附近連公交站也沒有,難道讓她開“11路”過去嗎?
有心想給林慧打個電話,乾脆爽約不去了,但一想到周涵,卻又下不了決心。
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耳邊傳來“吱嘎”的剎車聲,一輛香檳色的車子猛地停在了面前。
顧景歌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緊接着就看車門被推開,一個身穿黑色風衣,臉戴墨鏡的高大男人從裡面走出來,赫然竟是每天讓她到公墓送花的那個人。
乍見他突然出現,顧景歌竟下意識有些心虛的側過身去,這當然是因爲今天送花送晚了。
但轉念又想,這件事他又不可能知道,她又怕個什麼?
現在馬上就要遲到了,偏偏他這個時候出現,這就叫無巧不成書,乾脆試試能不能搭一下他的車子。
反正自己替他送過那麼多次花,今天還在公墓裡被嚇了個半死,搭個車應該沒什麼吧?
“哎,那個……”
她這樣想着,便理直氣壯地迎上前去,剛想打招呼,卻發現自己到現在居然連對方姓什麼都不知道。
對方這時也看見了她,微微點了下頭。
她被他這一看,頓時又有點心虛了起來,訕訕的笑着,有些不好意思:“你好,這麼巧啊……”
“要出去?”男人清冷的聲音仍然讓人抓狂中又帶着幾分沉醉,問話也還是那麼的直截了當。
顧景歌乾咳了一下,做足了被無情拒絕的心理準備之後,才輕輕指着旁邊的車子,試探着說:“是啊,去星湖灣參加個聚會,等了半天都打不到車,如果不麻煩的話,能不能請你……”
“上車吧。”他說着就直接拉開了車門。
“啊?”
她有些吃驚的望着他,根本沒想到對方這麼容易就答應了,這簡直是意外之喜,道謝之後就急忙低頭坐入車內。
他也回到駕駛位上,發動引擎,就徑直朝西區開去。
此時天色已經很暗,外面華燈初上,將夜色映襯得格外迷離。
而她卻在奇怪,這男人到這時候還戴着墨鏡,是故意裝酷?還是眼睛真有什麼毛病?
一路上,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問着他,想挑起話題緩和尷尬,可他卻仍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嘴好像上了鎖,半個字也不說,後來她自己也覺得沒趣,就不再開口了。
如此一來,車裡的氣氛重新變得壓抑起來,這輩子從來沒這麼悶過,真有點後悔腦子一熱就上了他的車,簡直比坐靈車還嚴肅。
“今天花送遲了吧?”這時,他的聲音冷不丁的突然響起。
“啊,這……對不起……”
顧景歌心虛的臉上一紅,下意識垂下了頭,萬萬沒想到他主動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興師問罪”,更沒想到自己竟然稀裡糊塗的就承認了。
可是不對啊,他怎麼會知道自己送花送遲了?
難道這傢伙一直在跟蹤她不成?
一想到這裡,顧景歌不由得緊張起來,雙手緊緊的抓着包包,又忍不住用眼角去瞥他的反應。
“既然如此,從明天起就不用再送了。”
他雙手搭在方向盤上,臉上並沒有絲毫變化,但這句話中卻好像含着幾分化不開的愁苦,聽着讓人很是難受。
顧景歌頓時有些過意不去,就好像自己真的做錯了什麼大事似的,於是趕忙說道:“對不起,對不起,要不這樣吧,乾脆我把這次的錢退給你好了。”說着就翻出了錢包。
他輕輕搖了搖頭,語氣淡然的說:“不用了,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彌補不了……”
也不知怎麼的,她聽在耳中就好像被人猛掐了一下,心立刻就揪緊了。
再跟他道歉時,這傢伙卻又變回了悶葫蘆,她沒有辦法,只好閉了嘴。
車子開得飛快,二十公里的路程,只一刻鐘多點便到了。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造型前衛的多層建築,露天停車場旁邊的夜光店招上用好幾國文字寫着“星湖灣會館”的字樣,從外觀就可以想見裡面的奢華無比,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人玩得起的地方。
周涵、林慧他們把聚會地點安排在這裡,還真是讓她壓力山大。
深吸一口氣,她像準備奔赴戰場的勇士般推開車門,正準備跟他道謝外加道別時,就聽一個響亮的聲音在不遠處叫道:“顧景歌!”
顧景歌循聲扭頭,只見會館門口走來幾名裝扮入時,卻又不失考究的女人,最前面那個穿酒紅色晚禮服的就是林慧。
她微微有些吃驚,記得她當年胖乎乎的,還戴着深度眼鏡,如今卻是身段妖嬈,明眸善睞,配着那套明顯量身定製的晚禮服,竟有幾分明星範兒,真懷疑是不是當年那個她。
“可算來了,就等着你呢。”
“嘖,顧景歌你怎麼看着還像當年在學校裡似的,一點都沒變。”
“就是,真羨慕你這樣自己給自己當老闆的。”
幾個女人一見面就圍上來七嘴八舌,她竟然一句話也插不上。
“你們也不看看人家現在什麼身份。景歌,趕快給我們介紹介紹這位護花使者啊!”
林慧朝旁邊的車子掃了一眼,便開始打量坐在駕駛位上的他。
“哇塞,賓利呀!”
幾個女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滿含羨妒的驚呼,看着他的眼神就開始放光,就好像在端詳一顆閃閃發亮的大金鑽。
顧景歌乾笑了一下,解釋說:“沒有,沒有,你們誤會了,這是我店裡的客人,今天碰巧遇到,就順路送我過來而已。”
說着,又轉頭對他微笑道:“今天真是謝謝了,下次來店裡一定給你優惠,再見……”
她話還沒說完,林慧便搶着說道:“哎,景歌,人家大老遠的送你來,哪有到門口了還趕人家走的道理?走,走,大家一起進去玩,人多更熱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