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啊——!呼,呼,呼……”
時隔不久,張曉霜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她閉了閉眼,以緩解突然坐起帶來的暈眩,穿了拖鞋到飲水機前接了杯熱水,緩緩喝着。
由於寧朝的多疑,怕被別人動手腳,她體內的縛魂索用的是最古老的制式,沒有附帶追蹤器,也沒有遙控功能。
所有的操作必須由下索人親自執行。
而下索人寧朝又在打鬥中全身骨裂……傷筋動骨一百天,他年紀又大了,就算吃再好的術法食物,用再好的藥品,現在能收拾收拾下牀,不是剛傷時那副木乃伊樣就不錯了。
所以,趁着這三個多月的時間,張曉霜除了輾轉出境,受到歐洲法師聯合會的庇護外,還在聯合會駐大中華區總裁法蘭克的幫助下,把縛魂索給解了。
爲了避免神魂受損,法蘭克兵行險招,竟然把縛魂索擠壓到張曉霜的一魂一魄上,還把它們成功剝離出來,另外存放。
說來簡單,過程卻極兇險。而且,自此以來,張曉霜的預知能力受制,好不容易被洛安哲的無差別攻擊弄掉了鬼氣屏蔽,沒看清幾天現實,就又成了聾子瞎子。
因爲魂魄不全,再接觸陰邪之物極易遇到危險,張曉霜被勒令不許再進行術者活動。自魂魄剝離後,她都在聯合會提供的住所休養。
楓葉國的氣候和人文都和中華不同,張曉霜又有傷在身,深居簡出,氣質變得愈發沉靜,也越發孤僻了。
熱水溫暖了胃,也平定了心。張曉霜一時睡不着,她乾脆扭開臺燈,隨意翻出一本書籍看着,卻沒翻幾頁就煩躁的合上了書頁。
如果沒有這些意外,此時的她本該和同學們一起,努力學習,在無數模擬考中痛苦又興奮的嚎叫掙扎,以期待拼到個好成績,拿到術者准入資格證,順利升上海亞術法大學,成爲一個準術者,爲今後成爲一個優秀的術者打好基礎,做好準備。
可現在,她在幹什麼?她又能幹什麼?
張曉霜將書本隨意放在牀邊,看着自己白皙修長的雙手,忽然發狠,眼中藍芒閃動,左手一握,以拳頭爲圓心,忽然有看不清的力量猛然向外輻散,一個淺金色的網狀物忽閃忽現。
她伸出右手,輕點其中一條,如撥動了沉睡許久的琴絃,那條絲線震顫,然後像是放電影一般,幾幅畫面浮現其上。
張曉霜面色沉沉的看去,想要伸手觸碰,卻是面色一白,絲網驟然明亮一瞬,忽然整個黯淡下去,碎如齏粉,消失在空氣中。
“咳……咳咳咳!”張曉霜劇烈咳嗽起來,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腎都吐個乾淨。
等她眼中蓄淚直起身體後,就見小q不知何時已經起來,站在房間門口,認真的看着自己。
張曉霜眼中藍光尚未褪盡,她隨手招了招,小q歡快的小跑進來,伏在她腳邊,用脖頸輕輕蹭着她小腿,目光灼灼。
“你也覺得,那樣的我,纔是完整的我,對嗎?這樣苟延殘喘……有什麼意思。”
張曉霜輕輕撓了撓小q的頭頂:“你呢?你也是不完整的,對嗎?所以……你纔跟着我?”
小q卻是聽懂了,忽然縱身一躍,跳到她膝上,伸出一隻前爪。它似猶疑了一下,輕輕搭在張曉霜的小腹上,然後,擡頭看她。
張曉霜開始還自嘲的笑着,卻忽然臉色連變數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洛安哲!那****讓我張開嘴,之後……卻是把精血打入我腹中了嗎!
張曉霜的氣息瞬間紊亂。
她胸口劇烈起伏,氣憤難平,眼中蓄了許久的淚,重重砸了下來,剛巧落到小q前爪上,忽然的溼意讓它不免瑟縮了一下。
張曉霜霍然站起,不顧毫無準備滾到地上打了個圈才站穩的小q。冷聲說:“你跟着我,不是因爲自己,更不是因爲我,甚至不是因爲你主人的指示。卻是爲了……這個!”
張曉霜淚意洶涌,她狠狠的指着自己的小腹,怒瞪着有些心虛,把頭壓低了的小q,忽然用手背擦了把眼淚,不管不顧的召出斬魔,反手往腹中捅去!
“嗚!”
小q眼看似乎是自己闖禍了,一記撲空,沒能打落張曉霜手中的斬魔,急得直打轉。
張曉霜只覺得一陣炙熱貫穿腹中,卻又被一陣極其冰寒的涼意驅散。
而後,那股寒氣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她腹中盤桓迴旋,絲絲縷縷,纏在斬魔刀身上,禁錮着它,不讓它繼續釋放灼燒的力量。
斬魔都奈何不了它……
張曉霜這時倒不流淚了,她睜着發乾的眼,看了眼兀自焦急的小q,忽然把刀拔了出來,換了個位置,又是一刀狠狠捅了進去。
斬魔不是實體刀,否則按她這個捅法,肚子早就穿爛了。
不過斬魔是聖刀,卻也是兇刃。此時張曉霜心裡的黑暗能量全部被喚醒,她又本就少了一魂一魄,沒幾下就已是面白如紙,眉心黑氣鬱結,目光渙散,神魂不穩,再下去,就要因爲力有未逮而刀散人昏迷了。
人固然能不死,卻也會受到極大的損傷。恐怕就算將來那一魂一魄迴歸,她也只能一輩子活在陣法內,否則,若再遇到陰邪之事,就會魂飛魄散,或是被陰邪入體,再不能回還!
就在張曉霜腳步虛浮,意識將迷未迷之時,房內忽然亮起一個魔法陣,頂着一頭亂髮,襯衫釦子還未扣全的法蘭克隨手一彈,將她持刀手打偏,而後,他從法陣裡走出來,扶住搖搖欲墜的張曉霜,輕嘆一口氣:“你這又是何苦……”
再下去的話,張曉霜沒有聽清,因爲她已經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待她再次醒來,人還在房間裡,右手卻被皮帶固定在牀邊,上面插着針頭。不僅如此,房間裡還有一個老熟人——護士安妮。
她知道自己被救了,卻更關心另一個問題:“我……”
“你現在什麼也不要說,吃了這些,然後好好睡一覺。”張曉霜聞聲望去,梳齊了頭髮,又扣齊了鈕釦的法蘭克用托盤端着食物站在那裡,一貫掛着溫和笑意的臉繃得緊緊的,神色少有的嚴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