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公私不分?於公於私,我都是按照帝君大人的命令行事!如果不是因爲帝君大人憐憫你,這件事會再拖了兩年?兩年前就已經快到極限了!這兩年,用了多少人命才填住法陣?”
“因爲帝君大人對你這一絲憐憫,他添了多少業障你知道嗎?!”
“兩年前你就應該懷上靈胎,你的死活很重要?你一個人的死活,與這些世家子弟上百條性命相比,哪個重要?!”
“如果你兩年就懷上,哪怕你被陰邪入體折磨得要死了,我們也有辦法吊着你一口氣,讓你活到靈胎成型的那天!可惜,你本事太大,一個晚上也能讓帝君大人憐憫你!四柱純陰的棺材子,哼……果然是天生的妖精!沒想到你牀上的本事這麼大!”
她這些話語氣得我發抖。
我不相信江起雲的憐憫是因爲那一晚毫無愉悅可言的白喜事,他說過等一個人長大很磨鍊耐心,真到長大的這一天,又怎麼忍心一手摧毀?
看我氣得說不出話,沈青蕊露出愉悅的笑,她湊到我耳邊悄聲說:“你早就該死了,因爲恩寵而活到現在,還要讓帝君損耗巨大的修爲在凡間進行蓮花化骨,你到底有什麼本事啊慕小喬?”
“不過嘛,你肚子挺爭氣,幸好有靈胎、不然帝君大人怎麼把原來的陣眼換出來……”
什麼?原來的陣眼?
我看向她,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看我氣得眼淚流出來,沈青蕊開心得不行:“你是不是傻啊慕小喬,法陣是需要陣眼的,那麼在你之前的陣眼,是誰呢?”
陣眼是誰……我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對啊,封邪法陣不可能沒有陣眼啊,那沒有靈胎之前,是誰來充當陣眼的?
“在你沒出生之前,我們只能用人來填陣眼……當陣眼的法力維持不住了,又有新的人進去,凡人的法力有限、這樣做犧牲太大,帝君大人只能派一個善於結界封邪的屬下託生在沈家……那位屬下長到十六歲,就進入陣眼維持結界,那一年,我也被派來轉世……”
“現在已經維持了二十多年,陣眼殘留的法力已經耗盡,今晚震位破了,不管能不能修復,這都是一個信號,所有人都知道法陣被摧毀是遲早的事!幸好靈胎成型了,明天就能結束這一切。”
她的笑容古怪,眼中帶着幸災樂禍的笑意:“……很快,之前那位陣眼,就可以向帝君大人覆命了。”
我壓下心裡混亂的情緒,儘量讓自己顯得平靜一些。
可是一開口,那喑啞的嗓音就暴露了我的恐懼不安:“你……跟我說這些幹嘛?”
“不幹嘛,只是看你這蠢樣,忍不住提醒你,不要以爲自己多了不起,比你了不起的人多的是,都在這個陣眼裡面化爲白骨了!你就懷個孩子而已,還跟帝君哭哭啼啼的,要點臉行嗎?!”沈青蕊毫不留情的嗤笑。
沈家其他人看我的眼神也是木然的,或許他們也覺得是我讓江起雲亂了心,導致他們家死了更多的人吧。
若江起雲需要的是我的命,我還不會如此膽怯和懦弱,可他需要的是腹中的靈胎,在我對他動了心後、怎麼可能捨得腹中父精母血的結晶?
或許,我真的如他所說,太過偏執。
我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我想要的太過虛幻,得不到、抓不住、卻又不甘心放棄。
沈青蕊將我推回院子裡,關上了大門,在我以爲她要將我軟禁時,一個白色的人影從門外走了進來,是沈青蕊,她這是……
“奇怪嗎?帝君大人的恩賜,讓我們投胎來完成任務的屬下能保持完整的魂魄以待重歸冥府。”她目光陰狠的看着我。
我感覺她的目光有些不對勁,她這幅樣子走進來想做什麼?
“……走吧,慕小喬,我帶你去看看,行走在萬鬼巢穴上是什麼感受!”
我不想跟她去任何地方,立刻掙開了她的手:“我不去。”
“不去?”她冷笑着擡手畫了一個禁咒,堵住我的嘴,我的手腕彷彿被帶刺的荊棘捆住,被她硬拉着往外走。
“哼,帝君大人沒空理你,你還真以爲我不敢動你?快走!”
我被她拉出側門,繞到了帳篷後面,除了在門前列陣的那幾個沈家弟子,周圍的人都趕去東面震位,我求救無門。
“別想掙開這個枷鎖,這是冥界的的法術,你**凡胎是解不開的,再掙扎,小心扎穿你那細嫩的皮肉!”她扯着我往山坡下走去。
我不要過去!
那裡全是鬼影,腳下的土地好像薄冰一般,好像隨時會踩破墜入如蛇如蛆般糾纏的萬鬼之穴!
黑霧撲面而來,冷得我牙關打顫,周圍的鬼影無法超生,不停的重複着他們臨死前的動作——
我真的看到怪物慕雲亮所說的景象,有人在強姦女人,然而被害的女子似乎也在瘋狂之中,狂亂的搖着頭,張開那吃人肉的嘴,一口一口的咬着身上施暴的人。
還有人倒在田坎邊上抽搐,呈現那種狂犬病毒強陽性發作的症狀,口吐白沫的不停射精……還有人拼命的抓着地面嘶吼,雙手的皮肉磨爛,露出白森森的指骨……
這就是黃道村最後一刻留下的影像,瘋狂得與腳下糾纏的邪靈厲鬼如出一轍。
“別怕,現在只有震位有厲鬼掙脫出來,我們這裡暫時還是安全的……不過,法陣等不到明天午時了。”
沈青蕊的表情越來越猙獰,她將我扯到法陣中央。
那裡有一口棺材。
漆黑的外皮,滿滿的刻着滅罪經。
就這麼斜斜的插在地裡,孤零零,無依無靠,無任何遮擋。
經歷風霜日曬,頂上的棺材皮有些破損,可依然穩穩的立在那裡,帶着一種無可奈何的悲涼。
沈青蕊用力的將我往棺材裡一推——
一瞬間寒氣如刀,我以爲裡面就是萬鬼巢穴、我要被惡鬼啃食殆盡!
然而卻是很小的一間斗室,周圍擺放了無數蒲團與乾屍。
正中間,一具乾癟的屍體盤腿而坐,看起來恐怖極了,面對着我這個突然闖入的陌生人。
那乾屍黑洞洞的眼眶之中緩緩飄散出兩縷青煙,一點一點,在我眼前彙集成一個朦朧的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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