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說,你們都別爭,讓我這兒給你們開個壇,讓秦中寶把你們都認了。”師傅酒杯往桌上那麼一放,抱着師母一溜小跑回去拿傢伙去了。
師傅說的這個法子自然好,大家也就不再爭來吵去的,都坐回院子裡的圓桌旁,你一杯,我一杯,互相敬酒聊天。
秦中寶不哭也不鬧,這個抱抱,那個親親,小嘴還一直咧着咯咯的笑。
只要——不是水修抱他。
酒喝了小半壇,師傅就抄着傢伙回來了,一進院子就先嚷嚷:“來上桌子!”
爹孃是早就習慣了這陣仗,聽了師傅的話就要去搬桌子,師孃也侯在一旁看要不要幫師傅做點什麼。
水修攔住準備去搬桌子的爹,敲了敲水缸,裡面蹦出幾個夜叉、蚌精,被師傅使喚着,很快把陣法給布好了。
“丟丟,來,把秦中寶抱來,大家一塊把這乾兒子認了!”師傅豪爽的大手一揮,拿起酒罈,咕咚咕咚一陣兒猛灌。
喝完,嘴一抹,鬍子一擦,嘿嘿咧嘴笑着,說:“都愣着幹啥啊,把孩子抱來啊。”
我看看水修,他衝我點了點頭,說:“乾爹乾媽多,不是壞事。”
有老公就是好,什麼事兒都不用自己拿主意。
秦中寶躺在桌上,師傅在他旁邊放了一個香爐,點着香,就開始頌唱:“今有秦氏子,名曰秦中寶。生而奇異,天賦異稟,今——”
師傅的頌唱,突然被一陣兒梵音打斷。
剛剛還一片漆黑的天空,忽然大亮,無數花瓣從空中散落,落在桌上。
花瓣落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蓋住了襁褓的一半。
我想起師傅之前幾次不靠譜的經驗,生怕他又不知道惹來什麼人,衝過去就想把秦中寶抱回來。
“丟丟!”水修拉住我的手,攔着我,指了指天空。
一個穿着青色大氅,騎着仙鶴的清瘦老者,順着光,慢慢的往下落。
青色大氅、仙鶴、梵音,這場面,好眼熟啊。
師傅本來也是嚇的不輕,蹲在地上不知道該做點什麼好,結果一看是祖師爺,撲騰一聲,往地上一跪,說:“拜見祖師爺!”
祖師爺不滿的白了師傅一眼,用佛塵掃去襁褓上所有的花瓣,說:“丟丟,恭喜。”
我這才反應來,這是祖師爺,於理我也得跪,於是往前走了一步準備跪下去。
“丟丟,你是龍王,就不用跪了。”祖師爺說着,手裡的拂塵突然長出十幾米,扶着我的肩膀,把我扶起來了。
師傅討好的看着祖師爺,說:“祖師爺,大將光臨,這是爲了什麼啊?”
“這孩子,陰陽兩命,天生劫數衆多,貧道今日前來,一則,爲此子賜名七星子,二則,今日貧道便定下此子,日後當收他爲徒。”
祖師爺的拂塵幻化成一張搖籃,舉起了秦中寶的襁褓,說:“往後,你便叫七星子。”
像是迴應他似的,寶寶咯咯的笑起來。
祖師爺來賜名,預定徒弟,那大家認乾爹乾媽這事兒也就成了口頭承諾,沒往下進行了。大家喝喝酒,聊聊天,就又各自回家去了。
他們走後,我心裡始終覺得有點兒虧欠紅衣,畢竟,我最想讓秦中寶認的,就是她和達信。
不過水修說了,等孩子大了,會說話的時候,親自抱着他去湘西,親口喊一聲乾爹乾媽更好。
孩子滿月,我月子也坐完了,水修現在也好了,於是我們收拾收拾,就住回了秦水灣水底的宅子。
這麼久沒人住,宅子肯定是有點亂的。有門的地方像是書房啊臥室裡還好,畢竟水底沒灰塵也不怎麼髒。可花園裡,竟然黑壓壓的長起來了一簇一簇的水草。
我本來是想着讓龍宮裡和水鬼們一起來幫忙,把宅子裡的每個角落都打掃一下。但水修卻說這是我們的家,不想外人進來,所以這麼多的活,竟然是他一個人做的。
“丟丟,我好辛苦。”
我剛躺下沒多久,水修就躺在我身邊,貼在我身上,雙手環着我的腰,跟我撒着嬌。
“那就快點睡吧,那麼多水草你一個人打掃乾淨,怎麼會不累。”我打了個哈欠,他收拾花園,我給臥室換被褥,又要照顧秦中寶,也挺累的。
“丟丟,寶寶睡了吧?”他的手探進我衣服裡,不安分起來。
“嗯,睡了。”我一下就明白了,羞的臉色通紅。我坐月子這段時間,他都洗了不少冷水澡了,既然現在秦中寶也睡了,那就……
“丟丟,你忍心嗎?我忍的好苦。”水修把頭埋在我肩膀,悶聲說。
“別,別吵醒他就行。”我捂着臉,感受着他傳來的熱情。
“哇——哇哇——”
秦中寶的哭聲在關鍵時刻響起,水修臉色一沉,坐起來,說:“我去看看他。”
水修往搖籃前一站,惡狠狠地說:“你是餓了,還是尿了?”
剛滿月的孩子,怎麼會回答。
水修把寶寶抱起來放在旁邊的軟牀上,打開尿布,乾乾淨淨,他嘆了口氣,把奶瓶拿出來,走回去對着搖籃裡的寶寶晃了晃,說:“喝麼?”
呲——
秦中寶一泡尿,都撒在了水修的衣襟上。
水修臉色陰的可怕,手裡攥着的奶瓶,咯吱吱地響。
“大概是,餓了?”我訕訕地笑着,跑過去把寶寶抱起來。
寶寶可不是他手裡的鋼化玻璃奶瓶,萬一水修生氣打他,那還不得缺胳膊斷腿的。
“哼,”水修看着我懷裡的秦中寶,冷哼一聲,上牀睡去了。
我無奈的嘆口氣,看着寶寶滴溜溜打轉的眼睛,總覺得這個小傢伙滿臉的奸笑。
從這以後,秦中寶就這樣,用哭哭鬧鬧的方式,折騰的水修又洗了小半年的冷水澡。
鬼胎和一般的孩子不同,他長得特別快,天生又有鬼的能力,才半歲而已,就長的和別人家兩三歲的孩子一樣大,不僅如此,還能飛,能跑。
秦水灣水下的這個宅子裡,每天都能聽見他小腳丫子踏踏踏到處亂跑地聲音,能看見水修陰沉着臉,把他抓到身邊責罵的場景。
“水修,我想回去看看爹孃,你見到寶寶了嗎?”
我剛走進書房,就愣在了原地。
水修身上撒了不少墨水點兒,地上是一堆攤開,被撕的亂七八糟的書,這就算了,從地下伸出了四雙小手,在那兒不停的掙扎。
秦中寶雙手黑乎乎的,躲在四雙小手後面,死死的瞪着水修,跟他對峙。
“孃親——”秦中寶看見我,蹭一下飛進我懷裡,吸溜着鼻子,可憐巴巴地說:“哥哥,地下,地下。”
哥哥?!
難道是劉新豐他們四個小鬼?把別人家的孩子困在地下,不好吧!
“老公啊,”我抱着寶寶,陪着笑走過去,抽了張紙把水修臉上脖子上的墨點擦掉,討好地說:“孩子還小,就不要……”
“慈母多敗兒。”水修瞪着秦中寶,伸手就想把他拉出來打。
小傢伙精的什麼似的,水修的手還沒靠近他就已經順着我的腰往後爬,趴在我背上,嚶嚶嚶的哭起來了。
唉……
這爺倆每天一天到晚的在家裡幹架,要麼是爲了霸佔我不讓另一個靠近,要麼就是秦中寶這個熊孩子闖禍,被水修修理。
我有好幾天不舒服了,就是怕他們鬧事纔不敢去醫院,今天本來想上去看看爹媽,把他倆放爹媽那兒,我自己去醫院,結果,還沒出門呢,秦中寶就又闖禍了。
“老公,我知道,但還是先把劉新豐他們放出來吧?”我繼續賠笑,以前覺得劉新豐調皮搗蛋,現在才知道我家裡這個纔是真搗蛋。
“他們挖了院子裡的靈草,毀了我的藏書,拿蚌精的殼磨牙,把剛子的摩托丟到水下來,”水修寒着臉,說:“放出來嗎?”
“嗚嗚嗚,孃親——”秦中寶抱着我的脖子,哭的鼻涕眼淚橫流,說:“孃親,哥哥,憋死,嗚嗚嗚。”
水修一個眼神刮過來,秦中寶縮到了我背後,繼續嚶嚶嚶的哭着。
“老公,寶寶說的對,真把他們憋死了,也不好吧?你是修正道的,害死小鬼,也是傷天害命,你修了幾百年,不好。”我想來想去,就想出這麼一個蹩腳的理由。
水修轉頭,不滿的看着我,哼了一聲,手一揮,那四個熊孩子就跟拔蘿蔔似的,一個接一個被拔出來了。
他們四個一冒頭,就往牆上撲,一個個穿牆而過,跑了。
“水修,我想去見見爹孃,”我看水修陰沉着臉,趕忙分散他的注意力,說:“我這幾天精神不好,想去個醫院,行麼?”
“哪兒不舒服?”水修摸摸我的頭,摸摸我的臉,又捏捏我的手臂,拉着我就往書房外走,說:“走,去找爹孃。”
秦中寶還爬在我背上,胖乎乎的小手勒着我的脖子,哼哼唧唧都跟着我和水修上了岸。
一出水,水修就把他拎起來,從岸邊的廟裡拽出來一個嬰兒車,把他按進去,綁在上面。
“孃親——”寶寶癟嘴哭着,肉乎乎的小手衝我伸着。
“呆着,不許纏丟丟。”水修把嬰兒車上的蓋子啪一下蓋上,推着他往前走。
這場面次次上岸都能看到,我也是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