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走到我面前,遞給我我一張紙和一個布包,說:“這是我在李晚歌身邊發現的東西,我已經看過了,你看一下。”
是李晚歌留下的遺書,寫給我的。
她說,布包裡的是她的手鐲和戒指,希望等我出去以後,把這兩樣東西帶給她的兒子。讓他憑藉這兩樣東西,繼承李氏信息集團。
她說,她也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兒子,畢竟他還那麼小,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但是,她這五年來,活着的唯一希望,就是對自己丈夫的信任,以及他沒有背叛自己的那股信心。
所以,現在她撐不下去了,當她看到他和徒徒的兒子時,她的一切都被擊毀了,她沒有再活下去的能力,她喪失了活着的一切希望。
“她真的把他從我身邊帶走了。”她普通的詞句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絕望。
但她還是很感謝我,感謝我想帶着她逃出去。也希望我真的能帶着自己的丈夫和兒子離開,算是替她完成一個心願。
我看完遺書,好一會兒都緩不過來。
“萬文玉,如果我昨天留她在這裡睡,她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我非常的後悔。
我昨天明明就看出了她的絕望,卻以爲她睡一覺醒來,會好一點兒,卻想等她醒了,再和她談談。
誰想到,會是這樣一個悽慘的結局。
“不會,她死是因爲被背叛,你攔在這一次,還會有下一次,心死的人,活着是一種痛苦。”萬文玉從我手裡抽出遺書,和布包一起收進了他的電腦包裡。
李晚歌的死,的確讓村子裡的每一個人都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但她的死,卻也沒有影響到,這個村子的日常生活。
也沒有讓我和萬文玉,停止尋找出去的方法。
而且,正因爲她的死,才讓我這個學渣,拼命的讀着那些晦澀難懂,看的我頭疼的神話史。
在藏書樓看了一天的書,我頭昏腦脹,就拖着萬文玉,以散步的名義往村子那頭,水修住的地方溜達。
我希望能夠巧遇他,哪怕只是看上一眼,至少讓我有繼續尋找下去的決心。
丈夫、兒子,是我此刻唯一的動力,我很想看他,很想看寶寶。
走了沒多久,我們竟然再一次,看到了徒徒的丈夫。
他坐在自己家的門口,抱着自己活潑的兒子,笑眯眯地盯着晚霞,嘴裡不知道在說着什麼。
徒徒蹲坐在他的旁邊,抱住他的手臂,靠在他手臂上,一臉的安寧。
我突然明白爲什麼李晚歌在看到這個孩子後,堅定了自殺的決心。
這就是一家三口啊,一個再平常的一家三口啊!
甚至,我從他們身上,看不出一點兒早上那場騷動留下的痕跡,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看着他們,沒有辦法再往前走一步路。
“我們回去吧。”我沒有再往前的心情,即使前面可能有水修,但這個男人坐在那裡,卻讓我不想從他的面前過。
我不樂意更多的去看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場面,越看我越會覺得李晚歌死的不值,越是想揪着他的領子問他有沒有心。
我爲他的冷血感到震驚,明明早上他是那樣的悲慟,可現在居然能抱着兒子,和徒徒一起看晚霞?
一個爲了他等了五年,爲了他追到這個村子裡,又爲了他去死的女人,就這麼輕易的,不到一天時間,就被他遺忘了嗎?
但我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合理,也不應該。
他早上悲傷的樣子,不可能作假。
我站在巷子口轉身看他,霞光如一層薄薄的血霧,籠罩在他的身上,給我一種,風雨將來的不安感。
李晚歌的死讓村子裡染上了一絲壓抑,這天傍晚,金花她們並沒有再來找我們打牌玩鬧。
從我們的窗口望出去,四周的幾棟樓裡,也已經早早滅了燈火。
就連看着我們的女守衛們,都不再嘰嘰喳喳的笑鬧了,整個村子,都靜了下來。
下半夜,村裡裡突然傳來女人淒厲的痛哭聲。原本就睡的不熟的我,立刻就被驚醒,慌張的跳下牀,捏住符咒站在了萬文玉的身邊。
“這個村子被攻擊了麼?”
我看着抓着電腦包站在我旁邊的萬文玉,說出了我的猜測。
畢竟,一向安寧的村落,除了死亡,似乎沒有辦法讓任何人,發出這麼滲人的痛哭聲吧?
萬文玉搖了搖頭,示意我先不要說話。
嚎哭聲從大變小,屋外的腳步聲也從慌亂漸漸變得緩慢。
這時。
屋門被推開了。
我屏氣凝神盯着門,緊張地身體緊繃微微發抖。
素來活潑的金花陰沉着臉走了進來,她看了我們一眼,輕輕的嘆了口氣。
“徒徒的男人死了。”
“怎麼會……”我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那個男人和徒徒一起看晚霞,也不過是幾個小時之前的事情,怎麼就死了呢?
“帶我們去看看。”萬文玉說着,已經走到了門邊。
金花看看我們,遲疑了一瞬,卻還是帶着我們走了出去。
這一路,處處人聲鼎沸,戶戶燈火通明。
但是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着震驚和無法理解,兩天不到死了兩個人,無疑給這個素來平靜祥和的村子,投下了一枚炸彈。
去找徒徒的路上,金花告訴了我們,徒徒丈夫的死因。
他是吞金死的。
和李晚歌的死法,一模一樣,那個帶在李晚歌脖子上的金骰子,是他們的定情信物,他一半,李晚歌一半。
當初他剛剛來到這裡的時候,徒徒就扔了他的金骰子,可他自己找了會倆,並且藏了這麼多年。
聽完金花的話,萬文玉推了推眼鏡,說:“他心裡是有李晚歌的,只是當自己忘了。”
“也可能,是一直騙自己,只要活下去早晚有天還能再見。”金花扭頭看看我,有點兒苦澀的撐起一個笑容,說:“我也不清楚會是哪樣。
沒想到她居然會選擇自殺。
她死了,他自然再也騙不下去自己了。
徒徒以爲他心裡只是愧疚,所以看他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還以爲他放下了,誰知道他……”
我突然明白了,爲什麼那時候一臉平淡笑容的他,看起來,讓我那麼的不安。是因爲,已經存了死志,才能那麼冷靜地面對周圍的一切,不哀不怨。
金花看着圍在徒徒家門口的村民,停下了腳步,用一種無法理解的語氣,說:“都過去五年了,孩子都三歲那麼大,他怎麼捨得丟下她們娘倆?”
“有的人會用一輩子去等,這才五年而已。”萬文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帶着一抹譏諷,擠進人羣裡去了。
我扭頭躲開金花的目光,不想和她繼續交談下去。
但我,也不想進去看。
我不想看一對戀人分別慘死,明明是值得歌頌的愛情,不該有這個結果。
我更是沒有想到,傍晚那會兒,他不是冷靜下來了,而是他存了死志。
這件事,對村民的衝擊很大,引起了整個村子的轟動。
徒徒門口裡三層外三層的圍着人,很快,身爲族長的陀娑也來了。
她,還帶着水修。
上次看星星之後,我和水修有兩天沒有見過彼此。他現在穿着一身白色的長衣長褲,一頭長髮用一個布帶束在一起。
仙氣飄飄,就像是從畫裡走出的那些謫仙一樣。
但是,他的神色卻有點兒疲憊,似乎和我一樣,飽受着相思之苦。
我遙遙地看着他,恨不得把他揉進我的眼睛裡去,卻不敢過去找他。
我想撲進他懷裡和他說李晚歌有多絕望,和他說我們一定不要這樣,和他說我們一定會離開。
但我怕他身邊的陀娑,我怕她說我破壞了賭約,把水修和寶寶徹底的關起來,讓我再也不能見。
好在陀娑她明顯因爲這件事擾亂了心神,進屋的時候,並沒有帶着水修一起進去。
我和水修默默地隔着人羣相望,我看着他的雙眼,有期待,有思念,有欲言又止。
好想衝過去抱住他,告訴他我想他,我想的要瘋了。可是衆目睽睽,我們不能說話。
我左手攥起拳頭,伸出大拇指,指自己,而後右手成掌放左手大拇指後方順時針撫摩一次,最後右手食指指對方。
這是我和他,在以前去過的晚會上看到的,手語“我愛你”。
水修眯起眼,把手心放在胸口,用兩隻手在胸的斜下方比劃成一個心,一隻手比露出大指姆,另一隻手掌撐開環繞大指姆繞一繞,雙手劃過胸前緩慢交叉撐開,他的意思是‘我心中有你’。
我重重的,重重的點了點頭,告訴他我知道了,更是感動地看着他,而他,也用同樣的目光盯着我瞧。
這個情形卻沒有維持太久,很快,陀娑就出來了。
她徑直走到水修的面前,順着他的目光往我這裡看,我趕忙蹲下,躲在人村民的身後。
我聽到她說:“她不會在這裡的時候,這個時候,她應該和達沓在一起。”
“她不會。”水修的聲音堅定又很無情,和剛剛那個對我柔情似水的他,判若兩人。
陀娑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帶着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