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震驚的視線中,李慶手臂傷口淌出的鮮血,漸漸泛起一層幽暗的光澤。
那幽暗光澤使李慶新流出的血,在衆人的感知中彷彿變成了黑色。
只有對鮮血最爲敏感的阿婭才知道,李慶的血仍是紅色。只是鮮血泛出的那層幽暗光澤,蘊含着最深沉的黑暗,散發出一抹彷彿源自混沌深處的黑暗氣息。正是那黑暗氣息,使得所有人都只能優先感知到那一抹黑暗,使得他們都以爲李慶的鮮血真的變成了黑血。
唯有阿婭的吸血鬼天賦,能令她看到真相,能令她真切地感知到那一抹黑暗。
但這種對於鮮血的天賦感知,對此時的阿婭來說,並不是什麼美妙的感覺。
當那黑暗氣息出現時,正一手拿着一個水壺,大口痛飲壺中鮮血的阿婭,本已迷亂的神智陡然清醒過來。
然後她再也顧不上飲血,驚慌失措地扔掉水壺,任由甘甜溫熱的鮮血灑落塵埃。同時她噗嗵一聲跪倒在地,額頭和鼻尖死死地抵住地面,身子瑟瑟發抖地縮成一團,彷彿看到了能決定她生死,審判她靈魂的絕對權威。
楚靈風和精靈們沒有注意到阿婭的失態。
他們震驚地看到,李慶臂上的“黑血”在涌出傷口後,不再像之前的紅血一樣往下淌落,而是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李慶的手臂上蜿蜒流淌。
黑血順着他的手臂遊動到他手上,再從手上游動到他掌中的災難權杖上,之後便像是滲進沙子中的水一樣,滲進了權杖之中!
“魔杖在吸布魯斯的血!”赫麗西絲呆呆看了一陣,突然一臉緊張地抽出鞭子,驚呼道:“不行,必須把魔杖從他手上打下來!否則布魯斯的血會被魔杖吸乾!”說罷,她手一揚,就要抽出鞭子,將災難權杖自李慶手中卷下。
“別動手!”菲琳艾爾一把攔住赫麗西絲,沉聲道:“不是魔杖在吸布魯斯的血,而是布魯斯的血在主動滲入魔杖。他現在流出的黑血,應該代表着他的力量本源,他是要用他最本源的力量,來滲透魔杖,以解除魔杖的禁制,掌控這根災難權杖!”
“黑血……是布魯斯的力量本源?”赫麗西絲呆呆地說道:“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我感覺這黑血裡蘊含着最深沉、最本質的黑暗和邪惡?這明明是一種邪惡力量,可是布魯斯分明是個……是個英勇正直的騎士啊!他的超凡能力,也沒有一點邪惡的氣息啊!”
“應該是血髓魔力的後遺症!”艾琳艾爾一臉篤定地說道,又將李慶身上不好的現象推到了血髓魔力上。
“血髓魔力雖然改變了他的力量本源,讓他的力量變得黑暗而邪惡,但他的靈魂還是純潔的,沒有被血髓魔力污染。他有着純潔正直的靈魂,靈魂力量更是非常強大,因此駕馭住了黑暗邪惡的力量。我想,這就是他能不被血髓魔力變成嗜血魔怪的根源!”
菲琳艾爾雖然平時並沒有表現出李慶的好感,但現在這番爲他開脫的話,簡直就是他的頭號腦殘粉。瞧她這副對李慶深信不疑的架勢,怕是哪怕以後李慶變成了吃人證道的大魔王,她恐怕也會找理由爲他開脫。
而她這番信誓旦旦的話,頓時讓精靈們如釋重負。就連楚靈風,如果不是早知道李慶的底細,怕是也要被她說到信服。
不過楚靈風雖然很清楚李慶的變化絕對與血髓魔力無關,但也搞不懂他究竟在做些什麼。只在心裡暗道:
“難道真像菲琳艾爾說的,李慶是主動動用力量本源,來煉化這條魔杖?可爲什麼我總感覺這些黑血並不受李慶控制?爲什麼我總感覺這些黑血……它們似乎有着自我意志?”
楚靈風也說不上來爲什麼會有這種離奇的感覺。
她自修煉丹道至五氣朝元境界後,隱隱出現了傳說中修士們特有的靈覺。
那種靈覺,在傳說中被稱作“心血來潮”。傳說這是一種可以預知的本領。對於李慶黑血的感覺,便是源自楚靈風的修士靈覺。
不過……從李慶身上的流出的血,居然不受他自己控制,反而有着自我意志,這麼荒謬的感覺,說出來都沒人相信。就連楚靈風自己,都有些拿不準自己是否出現了錯覺。
畢竟,她的修士靈覺時靈時不靈,並不受她自己控制。即使偶爾間靈光一閃,感應到的也只是一些非常模糊的信息。
所以此刻楚靈風完全不知道李慶究竟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助他,只能和精靈們一樣,緊張地看着李慶身上的種種變化,手足無措地在一旁乾着急。
至於李慶,仍是一副雕塑般的模樣,一動不動,面無表情,眼神凝固,對周圍的事情甚至他自己身體上的變化全都一無所知。
事實上,從他的手臂裂開第一條血口開始,他的靈魂就已經離開了軀殼,來到了一個奇異的空間之中!
……
天空被墨綠色的濃雲填滿。壓得極低又不斷涌動着的濃重雲層,彷彿一片倒懸在空中的海水,予人一種極其沉重的壓迫感。
地面凹凸不平,泥土漆黑似濃墨,寸草不生,死寂如幽冥。
空氣中滿是腐朽的味道,好像歷時千載的墓地。縷縷淡綠色的霧氣飄浮在空氣中,如同一隻只幽靈。
一座詭異的黑塔聳立在一泊黑色湖泊之中。那黑塔塔身歪歪扭扭,遍佈不符合建築規則的凸起和空洞,隨處可見歪斜的窗口、倒着的陽臺、彼此互不相連延伸出塔身之外的懸空石梯……看上去就像是小孩子胡亂拼積起來的積木,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垮。
但這座凌亂的黑塔就那麼穩穩地聳立着,塔頂之上還燃燒着一個巨大的碧綠火球,彷彿一顆巨型眼珠。
李慶此時就站在黑色湖泊的岸邊,仰頭看着那黑塔頂端的碧綠火球。
自莫明來到這個空間時,李慶就本能的知道,那座黑塔頂端的碧綠火球,便是災難權杖的中樞。只要能掌控那碧綠火球,就能掌控災難權杖。
但知道歸知道,他現在的狀況,卻十分不妙。
他呆立在湖岸邊,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禁錮着,渾身上下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活動。
非但動彈不得,陣陣輕風還不停地自波濤洶涌的黑色湖泊中吹來,輕輕吹拂到李慶身上,給他帶來陣陣刀剮般的劇痛。時間一長,竟讓他有了一種身體可能會被風吹散的錯覺。
當那錯覺產生後,李慶很快就意識到,這不僅僅是錯覺。若不能想辦法擺脫被禁錮的狀態,時間一長,自己的身體真的會被湖面刮來的無休止的輕風吹散。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自己現在這副身體,明顯是靈魂所聚,一旦被風吹散了,便是真正的魂飛魄散!
沒有怪物,沒有機關,沒有猛烈的爆炸和絢麗的魔法,僅僅是令他動彈不得的無形禁錮,以及那貌似溫柔的湖風,就已在漸漸殺死李慶的靈魂。
而陷入危機之中的李慶,此時此刻,竟然無計可施!
出現在這個空間的李慶,現實中的武器裝備一件都沒有帶來。身上倒是意外地穿上了一副外形猙獰的黑色全身板甲,頭戴封閉式頭盔,面孔被一副黑色魔鬼面具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紅光灼灼的眼睛,連手上都着黑鐵手套。背上還披着一領破破爛爛的血紅披風。
很明顯,這是夢魘騎士的裝扮。
但這副夢魘騎士的標準裝備,僅僅是李慶靈魂本質的具現,並不是真正的夢魘套裝,只能對他的靈魂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
雖說正因爲有了這副靈魂具現的夢魘戰甲,才令他在湖風吹拂之下支撐良久,直到現在還沒有魂飛魄散。可對他擺脫目前的危險處境,卻起不到丁點作用。
“怎麼辦?”李慶紅光灼灼的雙瞳,緊盯着塔頂的碧綠火球,苦思對策。但苦思良久,仍然找不到任何辦法。
他曾嘗試發動超凡技能,以掙脫束縛。但哪怕是能讓他瞬間無敵的初級衝鋒,在這個空間之中都無法發動,好像他所有的能力,都已被這奇異空間徹底禁錮。
他嘗試用楚靈風教他的技巧,震動全身粉碎禁錮。但他這副靈魂之軀,卻無法使用肉身的武技。無論怎樣努力,身體都是一動不動,宛如石雕。
嘗試過所有的辦法,李慶仍然一疇莫展。
湖面的風仍在柔和地吹拂着,不急不徐,卻蘊含着無形而可怕的力量,令他的靈魂之軀陣陣刺痛。他身上那副靈魂具現出來的夢魘戰甲,亦漸漸有了迸裂的跡象,在輕風吹拂之下,發出陣陣輕微的咔嚓聲,浮出條條細小的裂痕。
形勢非常危險,一旦夢魘戰甲迸裂,李慶的靈魂本體,就會徹底暴露在湖風之下!
就在這時,一把淡雅的女聲,突然自李慶身後傳來:“難道我沒有告訴過你,不要輕易觸碰未經鑑定的魔法物品嗎?越是強大的魔法物品,越會隱藏着致命的危險……”
伴着這把淡雅清冽卻蘊含着無盡威嚴的女聲,一陣清脆的腳步聲,在李慶身後響起。與此同時,李慶猛地察覺到,將自己禁錮地動彈不得的無形力量,突然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便連那吹個不停的湖風,也在瞬間停息下來。
李慶猛地轉身,回頭一看,隨後便像是中了定身法一般怔住。
他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位身穿暗金色全身甲的女子,正向着李慶大步走來。她步伐從容,如閒庭信步,又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彷彿一位巡視自己領地的君王。
那一身精緻華美又大氣威嚴的貼身鎧甲,將她高挑曼妙的身姿襯托得淋漓盡致。那高聳的胸脯、纖柔的腰肢、性/感臀線、修長的雙腿,無不散發着致命的吸引力,便連冰冷的鎧甲,都擋不住她那讓人全身心拜服的魁力。
她頭戴金盔,臉孔被暗金色面具遮掩,只露出一雙淵深若海的清澈黑瞳。一頭綢緞般順滑的黑色直長髮,自頭盔縫隙中傾瀉而出,散發出尊貴的紫色光輝。一領火紅的披風,隨着她的腳步無風自動,獵獵飛揚,如同一團燃燒的烈焰。
她連手上都戴着一雙暗金色的金屬手套,渾身上下只露出一段修長的玉頸。她玉頸中那白皙似雪,光潔如玉的肌膚,使她更添幾分神秘的魅力。
李慶曾見過她。
雖然只見過一次,但就在那一次,她那威凌天地、隻手屠神的凜凜神威,令李慶記憶猶新,永難忘懷。
現在,她又出現在李慶面前,以一種李慶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現在這個奇異的空間之中,解除了李慶的困境。
李慶呆呆地看着她,紅芒灼灼的瞳孔微微收縮,口中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蘇蘇……”
“叫我女王陛下!”淡雅清冽的聲音,自那副暗金面具下傳出。高挑曼妙的女子衝着李慶輕輕一揮手,一股無形的力量便籠罩在李慶身上,令他不由自主地單膝跪地,對她施以騎士覲見君主的禮節。
“蘇蘇,你怎麼來了?”李慶心中一驚,感覺眼前這個蘇蘇似乎有些不對勁。但他顧不上糾結此事,一迭聲地問道:“你不是被諸神標下印記,不能離開地球嗎?一旦離開地球,到了有超凡力量的位面,諸神就可以派遣強者追殺你,你……”
“你的話太多了。”女王形態的蘇蘇站在李慶面前,深淵般的黑瞳淡淡地俯視了他一眼,李慶便張口結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真不明白,像你這種弱小的傢伙,怎麼會成爲我的守護騎士。”暗金甲冑的女王眼中閃過一抹不滿,望向那高塔上的碧綠火球,“不但弱小,還非常魯莽。這種層次的力量,根本不是你能應對的。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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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她向着黑色湖泊大步走去。
而隨着她這一步踏出,李慶發現自己又能說話了。他站起身來,卻並沒有依言跟上女王,只盯着她美妙的背影,擺出戒備的姿態,沉聲道:“你不是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