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頭堡壘,蘇蘇屹立最高的炮臺上,俯瞰那硝煙瀰漫,殺聲震天的港口堡壘。
天照軍已然分散到堡壘各處,與堡壘中的帝國守軍,進行着血腥而慘烈的巷戰。
不擅陸戰且兵力處於劣勢的帝國水兵們,在戰鬥剛開始時,只是依仗着對地形的熟悉,勉強頂住了天照軍第一輪攻勢。
之後纔在李慶和楚靈風這兩員大將的奮力拼殺下,在蘇蘇總攬全局的指揮下,一點點扳回了劣勢。帝國守軍們不斷地在運動中形成局部優勢,將被堡壘地形分散的天照軍各個擊破,積小勝爲大勝,戰至現在,已然見到了一絲勝利的曙光。
天照軍攻入堡壘的三千前鋒,傷亡已經超過一千。
而帝國兩千多守軍,傷亡尚未超過四百。且絕大多數傷亡,都是在天照軍最初攻入堡壘,兵力尚未被堡壘地形徹底分割,攻勢最爲狂暴猛烈時產生。
在天照軍徹底分散後,帝國守軍的傷亡急劇下降,天照軍的傷亡則飛快的提升。沒過多久,雙方的傷亡比,便徹底顛倒了過來。
能將劣勢局面扳回,殺敵最多,武力最強的李慶並非第一功臣。楚靈風自然也不是。
在山頭總攬全局,以意念指揮李慶的蘇蘇,纔是真正的首功。
若非她隨時對李慶下達指示,身處戰局之中,視野遠不夠開闊的李慶,根本無從得知哪裡形勢危急需要增援,哪裡局面大好無需援手,也無從得知哪裡纔是關鍵地點,更不知該把救下來的帝國士兵派往何處。
若沒有蘇蘇指揮,李慶在地形複雜的堡壘中,肯定會跑到哪裡就是哪裡,遇到敵人放手就殺,根本不會去想此處到底需不需要他援手——也許某處根本無需他援手,守軍自己就能搞定。而他在此殺敵耽擱一陣,某處岌岌可危急需援手的帝國守軍,便可能已經全軍覆沒。
如此一來,哪怕李慶殺敵再多,整體戰局也勢必崩壞。
而在蘇蘇的指揮下,李慶總能出現在最需要他的位置。
他大半時間還總能出現在敵軍背後,自敵軍背後發起突襲,與友軍前後夾擊斬盡敵軍,救下最需援手的一隊友軍,再將他們派去協助另一處的友軍。如此不斷地形成雪球效應,不斷地殲滅敵軍,保存友軍,這才漸漸累積起了己方勝勢。
港口堡壘能打成現在這個局面,蘇蘇功不可沒。
沒有她,港口堡壘現在怕是已經陷落,李慶恐怕已經要面臨數百上千的敵軍圍攻,不得不突圍了。
可惜的是,眼看已經確立起勝勢,又有幾大隊天照軍,從北面五公里外的天照大營中開出,向着港口堡壘奔襲而去。
“天照軍又增兵了!”站在蘇蘇身後,緊張關注着戰局的斯嘉麗急聲道:“看規模,又是好幾千人!”
“我知道。”蘇蘇掃了一眼那幾大隊天照軍,不動聲色地道:“沒有好幾千人,只是三千人而已。”
以她的戰陣經驗,哪怕敵軍未曾擺成整齊軍陣,只是以行軍隊列疾行,她也只需大略掃上一眼,就能準確判斷出敵軍兵力。
“三千人也很多了!”斯嘉麗漲紅着臉蛋,焦急地看着那黑潮般向港口堡壘捲去的天照軍,急切地說道:“城堡中的敵軍還有很多,再上去這三千敵軍,敵軍兵力立刻就能佔據壓倒性的優勢。李慶又不是永動機,他也會累的!蘇蘇,要派兵增援啊!”
“不需要派兵增援。”蘇蘇眼神波瀾不驚,語氣古井無波:“才三千人而已,不算什麼。李慶他們還能應付。”
斯嘉麗不甘心地道:“可是……”
“沒有可是。”蘇蘇擡手,打斷了斯嘉麗的話:“天照軍有兩萬陸軍,調上這三千兵,還有一萬四。要是我派兵增援,接下來天照軍再調三千兵,我又該怎麼辦?繼續派兵增援?然後天照軍再調兵三千,我是否還要派兵增援?我們又有多少兵可以派遣?”
她回過頭,視線在斯嘉麗、倪園園、宋琪琪臉上一一掠過,淡淡道:“山頭堡壘的守軍,連天照精銳部隊在內,只有一千三百人。而敵軍還不止兩萬陸軍,他們的水兵,同樣可以登陸作戰。
“若我派遣第一支援軍下山,就正好遂了敵軍的意。敵軍完全可以仗着兵力優勢,不停地調兵填進山下戰場,逼我不停地派遣援軍,直到耗光我軍。到時候,山頭堡壘誰來守?”
她又看向山下戰場,緩緩說道:“你們別忘了,我們這一戰,並非是要決定勝負,而是要拖延三天時間。爲了達成目的,兩個堡壘,至少得保留一個。
“港口堡壘地形利於敵軍進攻,不如山頭堡壘易守難攻。因此派兵增援得不償失,反會被敵軍拖入拼消耗的泥潭。所以必要時刻,港口堡壘完全可以放棄。”
斯嘉麗驚道:“放棄?你,你的意思是,你不會派兵增援了?”
“當然。”蘇蘇語氣平靜地說道:“港口堡壘的守軍,註定就是要犧牲的。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儘量拖延時間,儘可能殺傷敵軍,挫敵銳氣。我對他們的期待,也僅僅是他們能撐到天黑才全軍覆沒,並殺傷三千以上的天照軍。除此之外,我並未對他們作太多指望。”
“你把他們當成了棄子?”斯嘉麗更震驚了:“你,你怎麼能這樣?那可是兩千多條人命啊!”
“不是棄子,是必須的犧牲。”蘇蘇糾正了一句,輕聲道:“別忘了,以兩軍在兵力和強者方面的絕對差距,中山島的守軍,原本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而我現在的作爲,至少能讓他們的犧牲,變得更加有意義一點。至少,有了拖住敵軍,等待援軍,裡應外合的希望。”
聽蘇蘇這麼一說,斯嘉麗頓時沉默。
她知道,蘇蘇說的確是事實。
如果沒有蘇蘇,天照軍甚至都不需要派兵攻打,只需出動幾個大強者發動幾次突襲,就能將中山島守軍擊潰。甚至被蘇蘇幹掉的那七頭天狗,就能用空襲的方式,令中山島守軍在只能捱打不能還手的情形下徹底崩潰。
正是蘇蘇出手抹殺七頭天狗,又與敵軍傳奇法師鬥法小勝,震懾了天照軍強者,才令天照軍無法速戰速決,只能老老實實派兵攻城。也正是蘇蘇的超凡禁區,抹消了天照軍的法術優勢,使得帝國守軍能夠在相對公平的條件下,與天照軍一戰。
更因爲蘇蘇的指揮,港口堡壘才能打到現在這種程度,令天照軍不得不投入第二批部隊。
可以說,沒有蘇蘇的話,中山島基地早就被天照軍打下來了。中山島的帝國守軍,也早就全軍覆沒了。
現在,蘇蘇給了帝國將士殺敵報國的機會,能讓他們死得更有意義一些,又有什麼不對的呢?
“至少……至少可以把港口守軍,都撤到山上來吧?”斯嘉麗咬了咬嘴脣,作最後的努力,“至少可以讓他們撤退的吧?”
“撤不出來的。”蘇蘇搖搖頭,道:“天照軍兵力太多,強者太多,港口守軍不可能有機會撤退的。我之所以不願意派遣援軍,正因爲一旦派出了援軍,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斯嘉麗驚道:“撤不回來?那李慶和靈風怎麼辦?”
“他們可以撤回來。”蘇蘇道:“李慶的夢魘魔體,是源自內在的自體變化,不會被超凡禁區剋制。一旦他開啓夢魘魔體,一心突圍的話,除非傳奇出手,否則無人能擋。而在我牽制下,敵軍傳奇法師沒有出手的機會。所以放心好了,李慶和楚靈風不會有事的。”
蘇蘇說到這裡時,那三千天照援軍,已如一股黑色的狂潮,涌進了港口堡壘之中。
斯嘉麗頓時顧不上說話,緊張地看着港口堡壘,在一處處搏殺場中尋找着李慶的身影。
倪園園亦緊張地盯着下方,尋找着李慶。
她方纔雖然沒有說話,但芳心裡對於李慶的擔憂,一點也不比斯嘉麗少。只是作爲曾經的警察,她不會像斯嘉麗一樣,質疑蘇蘇的指揮罷了。
警察也是紀律部隊,就算紀律不如軍隊那樣嚴酷,執行任務時也要服從指揮。李慶既然授權蘇蘇指揮全軍,而蘇蘇也表現出了足以勝任的指揮能力,那麼倪園園便不會質疑她的任何決定。
至於蘇蘇的腦殘粉宋琪琪,就更不會質疑蘇蘇了。
在她看來,蘇蘇女王的任何決定,都是天經地義的真理。
蘇蘇也沒再多說什麼,專注地觀察着山下堡壘中的戰局,以意念對着李慶發出一條條指示,通過李慶指揮作戰。雖然港口堡壘中的守軍,已經註定要犧牲,但蘇蘇還是希望,他們能夠在犧牲前,做出更大的貢獻。
“天照軍增兵三千?”
李慶收到蘇蘇的精神傳訊後,猩紅雙瞳中赤芒一閃,嘴角浮出一抹嗜血的笑:“好得很,敵人越多,殺得越痛快!”
心中轉念之時,他手上也沒有停下。一刀劈死一名天照士卒,又順手投出鐵槍,將不遠處兩個天照士卒串成了糖葫蘆。
還未等他再撿起一杆鐵槍,一名白銀級的天照軍官,雙手抱起一門火炮,將炮口對準李慶,身後一個赤銅級的天照軍官,獰笑着一刀劈在了炮門上。
戰刀在炮門上劈出一溜耀眼的火星,點着引藥,引燃藥包。轟然巨響聲中,炮口噴出一蓬烈焰硝煙,一顆拳頭大的鐵彈朝着李慶當面打來。
二者距離極近,還不到十米。這一炮若是打中李慶沒有戰甲遮掩的面門,便是以李慶現在的防禦力,整張臉都得被打平。
不過,即便是如此近的距離,前膛火炮的炮彈初速,對李慶來說,還是稍嫌慢了一點。
炮響的同時,李慶已閃電般伸出左手,戴着黝黑鐵手套的大手當空一抓,就把熾熱的炮彈抓在了掌中。隨後他陡發巨力,猛地一擲,那鐵彈以比來時更快兩分的速度倒飛回去,砰地一聲砸在那白銀級軍官臉上,將他鼻樑砸平,眼珠砸爆,生生嵌在了那天照軍官臉上。
擲出炮彈後,李慶閃電前衝,瞬移般移至那已被砸死的白銀級天照軍官面前,一把接住了自那天照軍官手中跌落的火炮。
他單手挾住炮管,虎吼一聲,發力一掃,比炮口更粗的炮尾,轟然掃在那點燃引藥的赤銅級天照軍官腰上,將那天照軍官整個上半身都掃飛了出去,下半身倒還留在原地,過了幾秒才撲倒在地。
一炮筒砸死那天照軍官後,李慶將龍牙寶刀收回鞘中,雙手抱住炮身,將那千斤炮身當作大棒重錘,橫掃狂砸,轉眼之間就把十幾個天照士卒掃得粉身碎骨。
最後他雙手將炮身高舉過頭頂,衝着幾個被他的神勇嚇得落荒而逃的天照士卒發力一擲,沉重的炮身轟地一聲飛砸到那幾個天照士卒背上,將他們連人帶甲碾成了肉餅。
抹掉方纔砸碎天照士卒時濺到臉上的鮮血肉渣,李慶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脣,腳尖挑起兩杆鐵槍,招呼楚靈風一聲,向着天照援兵殺來的方向衝去。
天照增兵三千,李慶一個人不可能擋住那三千大軍,就算帶上楚靈風,也不可能擋住三千人。他要做的,只是稍微遏制一下天照新援的勢頭,殺一殺他們的銳氣而已。
只有先挫掉天照新援的銳氣,讓新到的三千援兵生出恐懼之心,久戰疲乏的帝國守軍,方能撐得更久一些。
李慶帶着楚靈風,在一條被鮮血染紅,被屍堆鋪滿的巷道中飛奔。一衝出那條巷道,迎面便來了上千天照兵。這些天照兵各個精神飽滿,殺氣騰騰,顯然正是剛衝進堡中的援兵。
一見到那羣天照兵,李慶便狂吼一聲,擲出一杆鐵槍。
牀弩破空般的尖嘯聲中,那杆鐵槍化作淒厲寒芒,瞬間射至迎面衝來的天照士卒面前。
噗!利器入肉聲中,一名帶頭衝鋒的天照軍官猝不及防,被鐵槍穿胸而入。
那鐵槍去勢不歇,穿透這天照軍官後,繼續飆射。又接連貫穿了兩名天照士卒,再扎入第四名天照士卒胸膛,這才力竭而止。
一記投槍,刺透四名天照官兵,如此恐怖的殺傷力,並未遏住天照新援們狂潮般的衝勢。在這殺聲震天的戰場中,狂熱的情緒感染着每一個人。錯非屍積如山,血流成河,否則這些剛剛上陣的天照新援,絕不會被四名戰友的死傷嚇到。
更何況,擋在他們前方的,只有兩個人而已。區區兩人,又怎能阻擋上千的大軍?
李慶對此亦不意外,他從未指望過一記投槍,便能挫掉天照新援的銳氣。當即對身旁的楚靈風大吼一聲:“跟緊我!”隨後挺起鐵槍,迎着黑潮般的天照軍逆流衝上。
轟!震耳欲聾的撞擊聲中,李慶如一輛發飆的坦克,狠狠撞進天照軍中。
在撞擊那一霎,至少三杆長槍,兩把長刀,同時招呼到了他的身上。
不過他身上的“寒鐵堡壘”戰甲防禦力驚人,相當於三十釐米厚的均質鋼板,普通士卒哪怕赤銅、白銀級軍官的攻擊,根本就無法打破他這身近乎高階靈器的戰甲。
那三杆長槍、兩把長刀殺到他身上後,立刻就被他連人帶甲的衝力頂到斷裂。與此同時李慶手中的鐵槍也在咻咻破空聲中,接連刺出一十三槍!
高速刺擊之下,槍尖化作點點寒星,從左至右橫點一片,瞬間刺倒十三名天照軍官兵。
無論是低階軍官,還是普通士卒,每一個天照軍士,都是咽喉中槍,被槍頭扎出一個深深的血洞!
一擊刺倒十三名天照軍官兵,李慶身前和左右頓時空了一大片。他腳不停步繼續前衝,如同一頭逆流而上的蛟龍,向着狂潮般的天照軍陣中深入。
楚靈風手握雙刀,緊跟在他身後,一聲不吭地爲他清理背後的敵人。
她刀光如電,乍閃乍滅,每一刀揮出,必帶起一抹飆飛的血箭。一個又一個天照士卒,在閃電般的刀光下捂着脖子栽倒在地!
與李慶大開大闔的狂猛殺伐不同。楚靈風每一刀都很精確,能斬脖頸動脈,絕不去碰敵軍的甲冑。她手上的雙刀,雖然也是相當優良的靈器戰刀,但遠遠不如龍牙寶刀鋒利。若斬戰甲,固然能一刀兩斷,但消耗的氣力將會更大。
而在這千軍搏殺的戰場之上,每一分體力都十分寶貴,一點一滴都不能浪費。因此楚靈風倚仗她精妙到毫巔的刀法,用最省力的方法擊殺着敵人,殺敵的效率卻一點也不遜於李慶。
不過,她殺敵固然快捷,但迎着敵軍戰陣逆流衝鋒,也免不了不停地挨刀。她身法雖好,步法雖妙,但在羣敵環伺之下,再妙的身法步法也無從發揮。每分每秒都有戰刀砍中她,鐵槍刺中她,甚至火槍擊中她。
好在她身上的青色戰甲,雖不及李慶的“寒鐵堡壘”那般強橫,但也是小龍女自寶庫中精心挑選出來的靈器。防禦力相當於二十五釐米厚的均質鋼板,還能將五級以下的法術攻擊削弱兩成。
在超凡禁區內,敵軍無法施法,她這身戰甲削弱法術的功能無從發揮。不過單純的物理防禦,也能讓她無視絕大多數的天照軍官兵的攻擊。除非是衝着她臉孔招呼的攻擊,別的攻擊,她都可以置之不理。
李慶之所以會帶着她,只跟她兩個人就來衝擊天照軍的千人軍陣,正是因爲楚靈風身上的戰甲給力。
兩人在天照軍中一番瘋狂衝殺,一分鐘內殺敵上百,終於將這千人狂潮遏住,狠狠挫下了這股天照新援的銳氣,殺得天照士卒心驚膽戰。
之後不待敵軍合圍,李慶帶楚靈風殺透敵陣,揚長而去,尋另一股天照新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