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義踉踉蹌蹌地跌進房間裡,一個穿着紅色綢緞睡衣的女人匆匆忙忙地走了過來,高聲喊道:“你們什麼人,到我家裡來幹什麼?”
“嫂子,是我,高義。”高義有氣無力地說道。
“呸,誰是你嫂子,離我遠點。”女人認出了高義,連忙躲到陳兵背後。
李路由看了一眼女人,身材相貌不算太出衆,但有一份少女的熟媚氣質,倒也不是沒有做情婦的資本。
“你們想幹什麼?”看到來者不善,陳兵坐在沙發主位上,拿着茶杯慢悠悠地喝起茶來,那女人坐在旁邊,當然也沒有要招呼客人的意思。
安南秀自顧自地坐在沙發的單人位上,沙發不錯,真皮的,上邊是牛皮涼蓆坐墊,安南秀看了一眼李路由:“李路由,快點把事情辦完,這隻雌性和雄性殘留在鼻子,耳根,脖子上的痕跡以及現在的神態充滿表示在我們來之前,他們正準備交-配。”
“你說什麼呢?”女人沒有臉紅,只是衝着安南秀吼。
秀秀在茶几下出現,迅速夾了夾女人的腳趾頭,女人頓時慘叫起來,提起腳盤坐在沙發上,腳趾頭上冒出了幾點秀氣的血點,很顯然秀秀已經手下留情了。
陳兵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放,沉着臉盯着李路由和安南秀:“我不管你們找高義什麼事情,都和我沒有關係,再不走,我報警了。”
“這是高義從你那裡拿的十萬塊。”李路由把黑色塑料袋丟到茶几上,“高義買你的相機是從我家裡偷走的,希望你把相機交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陳兵是記者,見多識廣,當然不會這麼輕易妥協,雖然陳兵不是攝影記者,但是三十多萬的哈蘇也足夠讓他動心了。
“這錢可是你給高義的,如果和你沒有關係,上邊怎麼會有你的指紋?一會我報警了,指紋取證可是很簡單的。”李路由冷笑,《美祿週末》的臭名早已經聽說過了,他也不指望陳兵還有臉皮。
陳兵想了想,忿忿地瞪了一眼高義,“高義啊,高義,你可把我給害慘了。”
高義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他的臉依然泛着異樣的紅。
“去把相機拿來。”陳兵對那女人說道。
那女人對陳兵倒是言聽計從,畏畏縮縮地避開茶几,從一旁跳了下來,踢了高義一腳,然後到裡邊屋裡把相機拿出來交給陳兵。
陳兵就把相機放到身邊,看着李路由。
“你點點錢。”李路由沒有想到事情這麼好解決。
陳兵拿着塑料袋子看了看,把錢拿出來,一紮扎隨便點了點,然後把錢塞進袋子裡,拍了拍身邊的相機,笑了起來:“你在和我開玩笑嗎?十二萬塊就要買我的哈蘇相機?”
“你說什麼?”李路由愕然,他不是沒有聽懂陳兵的意思,只是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如此無恥的人。
“你帶這麼個人來,無非就是威脅我,我不把相機賣給你,他就是我的下場?”陳兵渾然不在意地點了一根菸:“小子,和我鬥,你還是嫩了點,是你報警還是我報警?這些錢上邊當然有我的指紋,我數過了,能沒有我的指紋嗎?哈哈!”
“是嗎?看來你是把遵紀守法當成了老實可欺,把我的剋制當成了柔弱,還是你真把自己當成了什麼人物,我會教訓高義,就不會教訓你?”李路由不是沒有警惕過陳兵耍小手段,只是如果是那樣的話,李路由還需要規規矩矩地來嗎?
李路由是個普通人,可他是一個有特權的普通人,儘管他沒有多少機會使用自己的特權,可是正正當當地維護自己的利益時,爲什麼不用?
“你敢和我動手……”
不等陳兵威脅的話說出口,李路由一拳揮出,就將陳兵的半邊臉給打踏了,猛地吐出一口鮮血,脣角震裂,幾顆牙齒噴了出來。
李路由冷冷地瞪了一眼陳兵,擰着相機,抱住張開雙臂的安南秀就走出了門。
“你敢打人,還想跑?”女人呆了呆,她跟在陳兵身邊無非就是圖陳兵的人脈地位,在記者這個行業裡消息來源廣闊,陳兵給過她好幾個獨家,把她捧成了小有名氣的一線記者,這時候當然要表現一下了。
可是她跑了幾步,就畏畏縮縮地往後退,那隻螃蟹趴在地板上,警惕着抖動着兩隻小眼睛,似乎正在掩護着主人撤退。
“啊!”女人尖叫起來,因爲她看到螃蟹突然來了個後空翻,跌跌撞撞地砸出了門,她這纔想起這隻螃蟹剛纔被繩子繫着牽在它的主人手中。
“兵哥,兵哥,現在該怎麼辦啊?”女人慌慌張張地說道,她從來沒有見過陳兵如此狼狽,有多少領導幹部,商業精明在陳兵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說錯話,生怕得罪了陳兵,真正的威風八面,現在卻被人一拳打成這樣。
記者被人揍並不是新聞,可發生在陳兵身上絕對是新聞,陳兵可結識了不少洗白的老大,他們雖然不再主營涉黑行業,但能沒有黑道上的人脈和勢力嗎?這些老大想要洗白,可離不了陳兵,最近陳兵發表在《美祿週末》上的一篇企業家專訪,她可是知道那篇專訪陳兵就收了十八萬的潤筆費。
“媽……的……去給我拿冰袋來……”陳兵吐了一口血渣子,只感覺一陣劇痛之下半邊臉頰都麻木了,抖索着掏出手機。
女人去拿了冰袋給陳兵,陳兵撥了一個號碼:“楊茗,上次你說的事情,我答應了……你把那個李局長叫來,徐海路警察暴力執法的事情,我負責給他消除影響。”
《美祿週末》可不是中海本地的報紙,所以就算《美祿週末》要報道中海的負面新聞,中海宣傳釦子方面的人也管不了,更何況《美祿週末》可不是民辦報紙,背後的水很深。
女人崇拜地看着陳兵,雖然是一線記者了,可是像楊茗那樣的大牌也不是她可以隨便採訪的,可是陳兵隨手一個電話就直接聯繫上了楊茗,而且把公安局局長隨便招呼過來。
女人是不在意某些緊要人物知道她和陳兵關係的,這樣她才方便扯着陳兵的面子辦事。
“陳大記者今兒個是怎麼了?說話有些不利索啊,我正背臺詞呢,讓孫明達陪李局長過來一趟吧。”楊茗在電話裡的聲音可熱情着。
“好,趕緊一些。”陳兵說完就掛斷了佃戶,這個楊茗自從伴上了人,就不怎麼把陳兵放在眼裡,要知道當初捧楊茗時陳兵可是出了力的,不過去年有個小記者偷拍到一張楊茗穿着和服跪着給日本三和電器公司總裁嘴對嘴喂酒的照片,陳兵把照片要了過來,交給了楊茗。楊茗才意識到她要在圈裡混,陳兵這樣的記者可不是隨隨便便用完就丟的。
陳兵又讓女人打了電話叫醫生過來,這纔拿着冰袋敷着臉,喊住女人:“別動!”
女人沒有再清掃地上的血跡,她知道他肯定有道理。
“這都是犯罪證據!我倒要讓李局長看一看,這些人猖狂到了什麼地步,給他施加點壓力才行。”陳兵死死地盯着掉在地上的牙齒,這回算是遇上愣頭青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必須讓他長點記性,要是真的被打落牙齒和血吞,他陳兵就是白混了!
李局長比醫生還來的早,儘管前一陣子在徐海路打人的警察已經被開除,可是自網上依然有不少人在推波助瀾,讓徐海路公安局一直處於輿論的風口浪尖上,李局長正爲這事焦頭爛額,這推波助瀾的力量中就有陳兵的手段用在裡邊,只是李局長也不認識陳兵,一時間也搭不上陳兵的線,接到楊茗的電話,馬上就趕來了,李局長和楊茗的男人關係不錯,平常楊茗和她男人用李局長也很順手,這點順水人情的忙當然會幫。
“陳大記者,你這是……居然有人敢強闖民宅動手打人?這可是黑社會性質,社會影響極其惡劣,局裡正抓典型,你放心……”李局長進門,就露出大吃一驚的表情,倒不是裝的,相比起一直出面和陳兵溝通的副局長描述陳兵如何囂張,看到陳兵現在的樣子,李局長驚訝之餘還是有些爽快的。
楊茗的助理孫明達站在門外,倒是沒有進來,很顯然陳兵找李局長不是什麼知道的人越多越好的事情。
“我這傷可不輕,我的要求也不高,我掉幾顆牙齒,就把他給雙倍砸下來!”陳兵沉聲說道,看上去有些面目猙獰。
“這個……”李局長也不能貿然答應。
“你放心,除了徐海路暴力執法的案子我給你消除影響,還會積極報道一下李局長你。”陳兵手一擺,也不看一眼李局長。
李局長也不在乎陳兵吹捧他,陳兵要搞李局長會讓李局長頭疼,可是積極報道對李局長並沒有什麼用處,李局長要再升一步,還得靠實打實的系統內部助力,這樣的積極報道沒有多大用處。
不過李局長只要陳兵能答應把那件事辦了就行,當即問道:“打人的是什麼人?”
“聽着了個名字,叫什麼李路由,他知道那李路由家的地方。”陳兵指了指也拿着冰塊敷臉的高義說道,李路由並沒有把高義也順手帶走。
“李路由是吧,還知道家,那好辦……”李局長也把手一擺,這可是他擅長的事情,只是耳朵一尖,“你說他叫什麼名字?”
“李路由。”陳兵摸着臉恨恨地念着這個名字,這個名字並不常見,他記得清楚,那個小女孩就是這麼喊他的。
“是不是一年紀輕輕,二十來歲,個頭挺高,長得還不錯的一小夥子?”李局長試探着問道,希望只是同名同姓,可別是那一位……
“嗯。”陳兵這才驚訝地擡起頭來,“身邊還跟着個不怎麼說話悶頭悶腦的小女孩,怎麼李局認識?”
“那小夥子是住在竹山社區16棟7單元?”李局長不理會陳兵了,冷聲問高義。
“是啊。”高義也奇怪地看着這個平常避之不及的警察頭子。
“那就沒有錯了……”李局長的神色一下子陰沉的要滴出水來,從腰間摘下手銬就把陳兵的手塞了進去:“陳兵,和我走一趟吧,你涉嫌危害國家安全。”
陳兵大驚失色,他實在太清楚這個“危害國家安全”是什麼樣恐怖的罪名了,刑法分則的第一章就是危害國家安全罪,這個帽子要是被戴上了,他陳兵的人脈,能量和影響那可是一點用處都沒有,誰都不敢和他挨着一點邊。
“李局,你這是什麼意思?”陳兵的冰袋掉了下來,臉頰都凍麻了,驚懼憤怒地瞪着李局長。
“回警局再說吧。”李局長掏出電話,準備叫支援,然後馬上聯繫上次來找他調查的兩個國安。
前一陣子楊茗讓李局長幫忙查一個人的來路,李局長就在公安系統裡調閱了一下資料,再找了幾個轄區民警查一查,結果他就被徐海區政法委書記洪建民喊去喝茶,實際上是接受國安調查了。
雖然有驚無險,那兩個國安並沒有要處理李局長,但臨走時的警告卻讓李局長心有餘悸,查那個人的資料可以,但是涉及國家安全,以後記得備份查閱記錄,並且在事後寫明查閱事由。
查一個人的資料背景就涉及國家安全?那是中央領導的待遇了,李局長不清楚這種事情到底合不合規章制度,但他清楚那個人的名字就叫李路由。
“你等等,我給楊茗打個電話……”陳兵終於知道事情有多嚴重了。
“你給誰打電話都沒有用……”李局長冷笑,“有能耐,你還是給國安局張局長打個電話吧。”
“國安局……張局長……”陳兵的手機掉到了地上,臉色慘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國安在陳兵眼裡並不像普通老百姓眼裡那樣神秘,但正是如此,他才更清楚它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