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戴着眼鏡,束手站在圓盤電梯中央,像是一個頗有些滄桑感的老師。
說他像老師,最主要的是那兩個女孩穿着校服。
校服很眼熟,李詩詩穿的就是這種,公辦學校最傳統最常見的那種藍白色校服,胸前還有粗糙的校徽,背後一定有“xx市第x中學”的字樣。
兩個女孩子都是垂胸的筆直長髮,黑亮的可以去給洗髮水做廣告。乍一看兩人長的極像,也說不出她們什麼地方不像,甚至可以說是雙胞胎,可多看的兩眼就知道她們的氣質截然不同。
左邊的漫不經心,似乎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什麼都不放在眼裡,一點也沒有爲自己的處境着急憂慮的意思,右邊的看上去十分的乖巧,稍稍收緊眉頭,嘴脣撅起來一點,似乎在思考着自己應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這樣兩個女孩子,一看就讓人覺得她們應該是那種張揚個性,渾不在意自己糟糕成績的叛逆少女,李路由懷疑那些警察屢屢失手,是不是被她們過份漂亮的外貌矇蔽了,不忍心下重手?
看到李路由和安南秀,左邊的女孩子漫不經心的姿態終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寒霜般的怒氣,右邊的女孩子微微張着嘴,讓人覺得她的樣子很可愛以後,再把兩片脣瓣兒撅了起來,很是委屈的樣子。
李路由在看到她們的一瞬間就已經確定了這就是安南藏和羅秀,他也沒有想到天雲神境最強大的兩位大賢者神術師縮小之後竟然是如此的相像,而且縮小後的她們並沒有完全失去李路由初見她們是的特徵,才能夠讓李路由認出來。
“你輸了。”安南秀直視前方說道。
“我看她們未必需要我來照顧吧,把她們關在這裡最好。”李路由很不在意安南秀的人情地說道。
安南秀不大惹事,但是不代表李路由用在照顧她身上的心思就少了,其實正是因爲李路由絞盡腦汁,安南秀才沒有肆意胡鬧,還有那隻螃蟹……秀秀完全是難以控制的,你只能衷心祈禱她繼續把自己的心思放在討好甜甜身上,如果再加上安南藏和羅秀,李路由不知道自己那本就可憐的精神力夠不夠用了。
“李路由,我終究是天雲帝國的長公主,維護帝國的榮耀和陛下的尊嚴,是我應盡的責任,我怎麼能夠讓陛下和宗座陷入低等生物的手中?這樣的屈辱,我無法忍受。”安南秀搖了搖頭,同時衷心地建議:“陛下的姿態已經表露出來,宗座的心思最難琢磨,但是我可以確定,如果她們回到天雲神境,她們接下來就是準備侵入地球報復了。”
“她們也好意思報復?還不是她們自己亂來?”李路由不服氣地說道。
“她們會在意對錯因果嗎?她們只會在意自己受到的屈辱。從來不曾有帝國的皇帝成爲階下囚,從來不曾有神堂宗座被束縛禁錮的歷史。”安南秀只是爲李路由考慮,“我覺得現在不是爭論對錯因果的時候,爲了你們這個世界的安危,我們要做的就是消除她們的屈辱感。”
“殺了她們吧。”李路由隨口說道,“大人物都這麼幹,斬草除根,殺伐果斷,大義滅親,爲了全人類這一偉大目的,什麼事情都可以理所應當地做。”
“看來你並不十分在意,依然有心情耍嘴皮子。”安南秀既不生氣,也不考慮他的建議。
“被你看穿了。”李路由嘆了一口氣,淡然問道:“既然是讓我來照顧她們,你確定我照顧得了她們?我的意思是,我不會被她們控制吧?”
“不會,她們在遊戲裡就只是個精神投影。現在只是因爲她們有強大的精神力,所以凝聚出了如若實質的軀體。她們的精神力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這些天來她們也不過是利用自己還是比普通人更強大一點的精神力在控制人做那些事情。”安南秀緩緩搖頭,“雖然你的精神力已經足夠可憐得了,但是眼前這兩個依然沒有辦法控制你。”
“那就夠了。對付這種小女孩,我最在行。”李路由信心十足地說道:“十四歲十五歲的安南秀公主殿下都乖乖的了,更不用說她們了。”
“我知道我對你的依戀和喜愛讓你的虛榮心和成就感極度膨脹和滿足,但是你最好還是謙虛並且低調一點,不然有一天你發現公主殿下依然毫不猶豫地把閃電球丟到你身上時,你受到的精神打擊也會前所未有。”安南秀面無表情地看着李路由,“這是一個認可你成爲她男人的女孩子,出於對你的愛護而給出的誠懇建議,希望你能夠接受。”
“好吧,我會記得給公主殿下面子的。”李路由也誠懇地點頭。
安南秀不理會他了,溫良已經帶着那兩個小女孩走了過來。
“我只想說,你們每個人都是一個悲劇,加在一起,就是一個大悲劇。在我看來,就成了一個喜劇,一場鬧劇,無聊的滑稽劇。”安南秀平靜地看着兩個小女孩。
溫良有些莫名其妙,李路由張了張嘴,又沒有什麼感嘆了,想想安南秀的性格,也不可能出現什麼溫情脈脈,夾雜喜悅和眼淚的重逢場面。
安南藏冷冷地盯着安南秀,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她那挺拔的眉依然眉腳上揚,只是因爲身形的緣故,居然要稍稍擡頭看安南秀,這讓她很不習慣,於是沒有說什麼話。
“秀,你爲什麼這麼說?秀很傷心。”羅秀一如既往地用着混亂的稱呼,並且眼睛溼潤。
“李路由說,女人都有一門天賦叫演技。但是宗座,你雖然是一個女人,你也在演戲,可是你的演技實在太爛了,你所表現出來的傷心,根本就沒有一點誠意,甚至在指望別人明白別看你露出傷心的樣子,但是其實你只是在耍她的感覺。”安南秀又對羅秀說道。
“秀,你的話太多了。”安南藏終於說話了。
“陛下,請不要教訓我。你看看你們兩個,一個號稱爲天雲帝國重塑輝煌打下基石的偉大皇帝,一個在沒有宗教的世界裡猶如神祗般被信仰的宗座,現在被低等世界的土著俘虜。”安南秀搖頭嘆氣:“我要是你們,早就自殺了。”
李路由膛目結舌,這…這…她剛纔還說要和李路由一起消除她們的屈辱感,這分明就是要把仇恨拉到極致吧?
溫良也瞠目結舌,什麼皇帝,什麼宗座?這些詞彙他當然知道,難以置信地看着這兩個小女孩,不禁有些哆嗦,自己抓了這麼兩個人回來?
“你又比我們好得到哪裡去?”安南藏冷笑起來,“你看上去就像一隻…”
安南藏轉過頭來看着羅秀。
“短腿紅冠長尾尖嘴鳥。”羅秀補充道,又對安南秀說道:“秀,這不是我對你的形容,是藏,因爲我現在的處境,我不得不巴結你,不敢得罪你。”
“她要是真的不敢得罪你,她就不會說出這個來形容你。”安南藏擔心安南秀不知道似地,淡然地解釋。
“藏,我們現在是同病相憐的兩個人,應該相親相愛,你不要出賣我。”羅秀幽怨地望着安南藏。
“那不是什麼短腿紅冠長尾尖嘴鳥,考慮到你們的經歷,你們應該是在某個小區裡看到了老頭老太太們養的母雞而已。”安南秀不屑一顧,“你們知道嗎,這個世界裡五六十歲的人就是老頭老太太了,以後你們看到了,要叫爺爺奶奶,知道嗎?”
“你自己喊嗎?”安南藏冷笑道。
安南秀搖了搖頭。
“那爲什麼要我們喊?”羅秀委屈地問道。
李路由有些受不了了,現在的羅秀看上去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委屈的表情實在有些可愛,可是想想她的真實身份,她現在卻能夠如此自然地扮嫩裝可愛,李路由就不寒而顫,這個女人一定很可怕…儘管安南藏和安南秀都發表過羅秀是怎麼當上宗座的言論,但是李路由覺得她當上宗座一點也不奇怪,能夠讓安南藏和安南秀都看不透的女人,能是個簡單的角色嗎?
“因爲我經常被李路由教訓,所以現在來教訓你們,就這麼簡單。”安南秀毫不在意地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李路由再次驚歎,這就是安南秀要維護皇帝陛下和宗座尊嚴的方式?
“秀,適可而止。”安南藏似乎忍無可忍了,但是依然保持着自己沉靜的姿態。
“秀,你這樣子讓秀很難過。”羅秀低垂着眼睫毛,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安南秀,又低下頭去。
李路由忽然覺得安南藏大概好對付一些,這個羅秀才可能是真正的大麻煩。
李路由也有些搞不明白這三個人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複雜關係,長輩和後輩?老師和學生?上級和下級?同盟或者敵人?
“其實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安南秀平靜地看着她們:“以前,都是你們來告訴我,應該怎麼做,可以怎麼做,而我會保持着尊敬的態度聆聽,因爲你們掌握着我無從得知的知識,你們掌控着我難以掌控的力量。現在,應該由我來告訴你們怎麼做,可以怎麼做,我掌握着你們無從得知的知識,掌握着你們難以掌控的力量。”
“你說的很有道理。”安南藏冷笑道。
“不行……我覺得我們是秀的長輩,她應該愛我們,尊敬我們,而不是因爲其他一些什麼原因。”羅秀繼續傷心。
“等回到天雲神境,我會繼續尊敬你們。”安南秀期待地說道。
“那時候你就死定了。”安南藏繼續冷笑。
“那時候你就死定了。”羅秀繼續傷心,然後小心地看着安南秀:“我只是在模仿藏說話。”
“我未必會回到天雲神境。”安南秀忽然說道。
安南藏和羅秀一瞬間沉靜下來,安南藏不再憤怒或者冷笑,羅秀也不再傷心或者委屈了,只是平靜地看着安南秀問道:“爲什麼?”
“你們以後會明白的。”安南秀嘆了一口氣,然後又看着李路由,冷冷地說道:“你敢讓她們明白,你就死定了。”
“又和我有什麼關係?”李路由就在旁觀看戲,忽然就扯到他身上,感覺很無辜。
安南藏和羅秀看着李路由,兩個人對望了一眼,因爲這個男人,秀不願意迴天雲神境?要不殺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