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桃園結義薄雲天,偃月青龍刀刃寒。一騎絕塵走千里,五關斬將震坤乾。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說書人一拍案木,茶樓裡喝彩聲不覺,這段書講的正是關公過五關斬六將的故事。
坐在靠窗的桌,葉昭也微笑輕輕鼓掌,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自然覺得娛樂貧乏,尤其是沒有電腦可用,令人極不習慣,但時間長了才發現,這百多年前的娛樂實在有其獨特的韻味,卻不是高科技帶來的樂趣可比。
這裡是天橋的一處茶樓,天橋一帶也是現時京城“下等人”活躍的場所,內城權貴是不屑於來這一片兒的,但葉昭從小起,就喜歡來天橋聽評書看雜耍。
只不過換了身不顯眼的青袍馬褂而已,手上那翠綠的扳指自也都收了起來,此刻的葉昭,搖着摺扇,倒跟天橋一帶討生活的平民沒什麼不同。
明日就是大婚之日,葉昭不由得又從懷裡掏出了照片來看,那是他和蘇紅娘的合影,只是這個年代的成像技術實在不敢恭維,蘇紅娘還好,豔麗無匹,而自己,面目麻木沒有一絲表情,活脫脫一個殭屍,可不知道放在後世會不會被人罵死。要說自己,可怎麼也有幾分小帥吧?
或許因爲來到這個世界二十年,這個世界的習俗也漸漸影響到了他,比如和蓉兒成親,葉昭雖然每次思及都覺得對不起蘇紅娘,但一來蓉兒年幼,自己斷不會和她有男女之事,也不會有感情糾葛;再一個自己身份特異,成親一事實由不得自己性子;三一個這個世界娶妻納妾本就平常,雖然葉昭覺得自己這樣想有些無恥,可每次想到在這個世界可以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就不由得怦然心動。
不過想想當着蘇紅娘的面和其他女子親熱的場面?葉昭後脖頸就有些發涼,左擁右抱還是算了吧,不要被那小丫頭一刀砍了腦袋。
“爺!”一個白白淨淨的清秀年輕人在旁邊打千問安,他身上袍子補丁摞補丁,不過洗得倒也乾淨。
正是剛剛在臺上講評書的說書人麻三,至於本來名姓,卻無人得知。
“坐!”葉昭做了個手勢,明天就成親了,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來天橋聽書,若不然以後就帶蓉兒那小丫頭來玩?
“夥計,給麻三哥上碗爛肉面,加料!”葉昭用扇子敲了敲桌子,那邊跑堂馬上大聲吆喝:“一碗爛肉面!加料!”所謂加料,自然是多加些肥瘦肉。
“麻三謝了!”麻三感激涕零,又打了個千,這位葉公子對他一直頗爲照顧,可惜葉公子交代的事他卻幫不上什麼忙。
果然,葉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問道:“那事兒行得通麼?”
麻三立時鬧了個大紅臉,突然就覺得這事兒自己辦得挺不仗義,現下可沒資格吃葉公子請的面。
葉昭見麻三神情,就知道了答案,笑道:“我估計也難,那就這麼着吧。”從上海回來之後,葉昭就找到了麻三,卻是希望麻三用評書的形式來講一講國外形勢,甚至葉昭自己寫了幾萬字的評書,講述大清男子在海外奇遇,當然,就免不得介紹西方諸國現時的科技水平了,雖然這種種科技在國人眼裡可能更近乎於魔術。
麻三忸怩着道:“爺的段子,我給幾位行家看了,他們都說爺這種神怪評書……”說到這兒不往下說了,想來那些行家給批駁的一無是處。
葉昭微微一笑,恰好這時夥計端了熱騰騰的肉絲麪上來,葉昭就笑道:“先吃麪吧。”
“麻三沒辦好爺交代下的差事,麻三不敢吃。”
葉昭用扇子敲敲他的頭,“叫你吃就吃你的,不差這碗麪錢!你看我像這麼小氣的人麼?”
麻三嘿嘿一笑,隨即就抓起筷子,狼吞虎嚥起來。加料的爛肉面要大錢十五個,他平時又哪裡捨得吃了?
葉昭現在想想,也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異想天開,不過一時興起的念頭而已。
“不過爺,說真的,您給麻三看的段子是真事兒?洋人就真這麼不懂教化?男男女女的摟一起跳舞?”麻三扒拉着麪條,卻又忍不住問葉昭,嘴裡滿是鄙夷,臉上卻有分明有絲神往,對於長這麼大還沒碰過女人手的這個年輕人,顯然洋人的習俗令他頗感興趣。
見麻三這個落魄秀才也僅僅是對洋人比較“荒誕”“不知羞恥”的人際交往問長問短,渾沒有注意自己本想宣揚的內容,葉昭就更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失敗了。
“吃你的面吧!”葉昭懶得理他,自顧端起茶杯飲茶。
麻三風捲殘雲般將碗裡的面一掃而空,更咕咚咕咚將湯底喝光,抹了把嘴,回頭見到葉昭風清雲淡品茶的樣兒,心下就一動,隨即拍胸脯道:“爺,我倒有個主意,您要真想麻三說您的段子啊,也行,可有一條,麻三得有口飯吃!”
葉昭就笑,說道:“敢情你也知道沒聽衆,那我要你說這段子作甚麼?圖你清淨啊!”
麻三靦腆的笑,不敢吱聲。
“不過嘛,說說看吧,咱就當一樂兒,試試?”葉昭笑呵呵看着麻三。
“行,試試就試試!”麻三痛快的答應,然後如他所想,一張十兩的銀票就到了面前,麻三喉嚨發乾,馬上緊緊將銀票抓在了手裡。
“這是半個月的定,說得好,另外還有賞。”聽到葉昭的話麻三自然又是一番感恩戴德表忠心。
葉昭輕搖摺扇,只是微笑。
葉昭自不會將這民間評彈之所當作介紹西方世界的陣地,但能發出些聲音,不管大衆作何想,早些兒傳傳西方的事兒總不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