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句話不多,卻如三柄重逾千斤的大錘狠狠砸落在楊大波的頭頂,兩個人從來沒有這麼面對面、正正經經的談到過感情問題,當江小婉瞬間打破一團和氣,接觸到問題核心的時候,讓男人有點發懵,甚至有點狼狽。
“你的眼神已經告訴我,同樣的,如果當時你選擇留下來陪她的話,也不會考慮到我的感受,你只關心你自己,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希望所有的女人爲你傷心落淚,爲你牽掛,你希望的只是用女人的眼淚來滿足你狹隘的虛榮心。我想對你說的是,如果當時你留下來陪她而不選擇跟我走的話,我可能會傷心,但痛定之後,我會拋棄對你的留戀,把一切關於你的回憶都鎖進一個永遠不可能再開啓的角落裡,當然,我也沒有大度到裝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然後發一封短信祝福你們,我只會把你丟給她,從此我們再也沒有關係。有些東西可以分享,比如快樂,但兩個女人決不能分享一個男人的感情。相反地是,這恰恰是你所希望的。楊大波,你的眼裡和心裡只有你自己,一切關心你的人、愛護你的人,都會被你當作自己的娛樂工具,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你是一個自私、狠毒的男人。”江小婉的語聲不高,但字字鏗鏘有力,每一個字都準確擊中男人最敏感的神經,她的眼裡有淚光在閃動,但直到說完這番話,淚水都沒有掉下一滴。
楊大波彷彿被瞬間冰固了似的,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如果不是海風偶爾掀動碎髮,一眼看去還以爲是個假人。
江小婉似乎根本沒打算聽取男人的解釋,一甩長髮,踩着鬆軟的沙灘,率先向伊麗莎白的方向走去。
回到伊麗莎白,楊大波去洗澡,折騰一整天,身上已經有了海鮮味了。他喜歡把水閥開到最大,讓激烈的水流衝擊自己的筋肉,想着江小婉說過的那些話,猶如一道佛偈靈咒讓他有種夢醒的意味,猛地摔下頭髮上的水跡,腦子裡那些奇奇怪怪的畫面漸漸散亂,隨着水流一起消失殆盡。洗完了澡,精神重新健碩起來,好在他是那種即使丟在荒郊野地一個星期,回來也照樣可以到夜場泡通宵的類型,換作是別人,遇到這麼驚險的事情,早送醫院療養了。
回到臥室裡面,放空所有的思緒,美美的睡了一覺,醒來後,窗外黑沉沉的,天色早已暗淡下來。
來到樓下卻不見了美人的蹤影,該不是還在記恨那件事賭氣出去了吧,一轉眼卻發現沙發上擺放着一身嶄新的衣服,還精心的碼放成豆腐塊狀,穿到身上試了試,很合身,就好象事先用尺子精心丈量過自己的尺寸似的。
衣服裡面掉出一張小紙條,打開一看,上面寫着一行娟秀的字跡:“公司有重要通告要我過去,不用等我吃飯了。那身超人服裝不適合你,媽媽爲你買了一身新衣服,你試試看合適不合適。”
楊大波知道是江小婉留下的字條,剛被人家當面質問了一番,現在又突然變得這麼體恤,他無奈的搖搖頭,忽然
覺得自己一點也不懂女人。
過往的歲月兩個人都生活在各自的軌道上,出門公幹幾乎不打招呼,最多隻是張萍在場的時候走幾句過場。
正小小感嘆的時候,張萍從廚房出來,看到“女婿”英姿挺拔的樣子,着實驚豔了一把,想到自己過逝多年的丈夫,欣喜之餘又不禁有些感傷的滋味在裡面。
“媽,謝謝你,還想着買衣服給我。”楊大波憨憨的笑道。
“買衣服給你,我沒有啊。”張萍的樣子不像在作僞。
楊大波立即明白了,哪裡是張萍買給自己,分明是江小婉的傑作,只不過這妞不好直說,只好委婉一下,想到這兒,心裡感到一陣甜蜜。
志勇也從房間出來,看到姐夫穿着嶄新的衣服,更顯得龍馬精神,不免自慚形穢,擦擦嘴邊的口水,癡癡地說道:“姐夫,你什麼時候下班回來的,我一定動靜都沒聽到。”
原來他們還不知道自己今天的經歷,這樣也好,免得讓他們擔心,“呃……今天下班早些,在樓上睡了一覺。”
提鼻子一聞,廚房裡傳出一股美妙的飯香,楊大波眼睛閃亮道:“是醋熘肉片。”
張萍笑着點點頭,“還有你最愛吃的黃悶栗子雞,都是小婉親自下廚給你做的。”
“她做的?”
“是啊,她說你這幾天工作太辛苦了,親手做一頓飯菜,慰勞你一下。”
如果江小婉站在面前,他恨不得抱過來狠狠親幾口,然後大聲叫一句:“我的乖乖寶貝老婆,我愛死你了!”
整個晚餐,張萍和志勇都是在震驚中度過的,楊大波從拿起筷子的那一刻開始,便再也沒有停止的意思,每一次出手都是那麼準確、迅疾和果斷,一筷子下去,小半盤醋熘肉片便被騰空,然後被他蟒蛇般吸進肚裡,看不到咀嚼的動作,也看不到吞嚥的細節。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就算見到過最下作的乞丐也不至於有如此邋遢的吃相。準確的說,他不是在吃飯,而是在倒飯。
當然,男人時不時還會顧忌下別人的存在,禮節性的指指已經變得狼藉的盤子,說一句:“還愣着幹什麼,吃啊。”
志勇奮力嚥下口水,尷尬的笑笑說:“姐夫,我不餓,你多吃點。”
張萍找不到更好的措辭,只是把剩下的飯菜都推到男人面前,以便於他近距離捕獲。
一頓飯在楊大波的筷餐進行曲中很快結束,男人打個飽嗝,摸摸自己的肚子,忽然覺得很充實。
剛剛來到客廳,家裡的電話機響了,看看號碼,依稀有些熟悉,一時卻想不起是誰,“喂”了一聲,對面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
“楊大哥,你是怎麼搞的,打你的手機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只好打到家裡了。”原來是辛迪,半嗔半怪的在裡面說道。
楊大波撇撇嘴,自己的手機估計還在黃金海岸女更衣室的乾洗機裡,但又
不好做解釋,只好說:“上廁所的時候,把手機丟了,這年頭喝涼水都塞牙。”
“我說呢,到處找不到你,都急死了。今天你沒來上班,李總還向我們問起過,她那人你是瞭解的,一隻麻雀從面前飛過去,都能看出公母,我們好容易才替你把這個謊圓了。”
楊大波忍住笑,故作深沉的說道:“我在她面前還用撒謊嗎,你們是怎麼幫我圓謊的。”
“我們說……說你生病了,在家休養幾天。李總……她起初不信,說要到家裡去看你,我們只好說你得的是難言之隱……這樣,她纔不再追究了。”
楊大波眼珠子差點掉下來,覺到背後有人,一回頭見志勇正呆呆地望着自己,捂住話筒,了無生趣的說了句:“幹什麼?”
“姐夫,是找我的嗎?這個電話我等好久了。”
男人乖張的迴應:“你在等誰呢?”
“就是那天你見到的那個女孩。”
就算讓一百個傾城傾國的大美人脫光了衣服哄他,楊大波也不會相信志勇的鬼話,除非瞎子識路、瘸子跑步、植物人蔘加鐵人三項,“去去去,姐夫正忙着呢,一會兒就把電話讓給你。”
志勇作悲憤狀,“姐夫,給你打電話的是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怎麼了,你姐都不敢管我要你管。”楊大波不耐煩的說道,今天經歷了那麼事情,他的情緒很容易便被點燃。
見姐夫兇巴巴的樣子,志勇後退一步,趿拉着鞋皮,軟綿綿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楊大哥,剛纔你和誰說話呢?”辛迪在電話裡嬌嗔道。
“沒誰,一個過客而已。繼續我們剛纔的話題,你說我得了難言之隱?”
“是啊,不這麼說李總怎麼會相信呢。”
“唉,真拿你們沒辦法,用一個男人的尊嚴去博取別人的信任。”
“嘻嘻,楊大哥,男人的尊嚴真的就那麼重要嗎?”
“不是重要,是相當重要,尤其是難言之隱那方面。”
“既然你沒有難言之隱,爲什麼一整天不來上班?”
“難道非要有了難言之隱纔可以不用上班麼,比如我要陪老婆逛街,買買衣服,吃吃街邊小吃,或者是和某位身份神秘的美少婦有段浪漫約會,再比如……再比如莫名其妙扮演一回英雄,和美女並肩戰鬥,拯救世界……總之,理由有很多種,但難言之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賭氣羅嗦了一大段,就是爲了擺脫掉無故被人扣上的難言之隱的大帽子,最後總結性的收尾:“這麼火急火燎的找我什麼事?”
女孩咯咯一笑:“你猜。”
楊大波鼻子裡哼了一下:“沒心情,沒興趣,直接了當說吧。”
平時,他總是會樂此不疲的和女孩子們胡攪蠻纏一通,今天的異常表現令辛迪顯然有點驚詫:“楊大哥,你生氣了,還是不舒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