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以亮出你的身份了吧。”江小婉走後,楊大波卸掉了一個包袱,叼上一隻煙,從容點燃。
長髮女開始對這個男人感興趣了,好好給他一條生路,他卻偏偏要留下來,“別說我沒有給你機會。”
“哼,我從來不需要別人給機會,機會是要自己去爭取的。”
“你不怕我改變主意殺了你?”
“在拳臺上我沒有殺你,現在只希望你如實回答我幾個問題,剛纔是第一個。”
“我還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人,生死一線眼睛都不眨一下,你難道真的不怕死嗎?”長髮女話音沒落,她的手下已經把槍口對準了楊大波,“我不信你的身法能快過子彈。”
“我也不信。”楊大波毫無懼色,慢慢把吐出幾個眼圈,“看來你沒有聽清我的話,我可以再重複一遍,你——是——誰?”
蘭姐第一次笑了,笑得驚心動魄,“從來沒有人能bi我回答問題。”
“我沒有bi你,但如果你覺得自己的性命還抵不上幾個問題的話,我也沒辦法。”
蘭姐甩開額前的長髮,用特有的磁性嗓音說道:“我是蝴蝶幫幫主,紫蝴蝶蘭柔!”
楊大波馬上明白了,蝴蝶幫,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就在前段時間曾有幾撥騎摩托車,拿棒球棍的混混被自己一頓好打,想來這個女人是專程來爲自己兄弟報仇的。他打了個哈哈,說道:“你應該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手下,不然以後再見面我還會出手的。”
“你……”對方的話在蘭柔聽來無比刺耳,她沒想到這個傢伙在這種情況下還敢說出這麼欠抽的話。
“不過我不明白,你會不遠萬里跑到印尼來報復。”
“原因很簡單,對於得罪蝴蝶幫的人,我們一向要除之而後快,何況你打傷了我的哥哥。”
“你的哥哥?”楊大波眼前靈光一現,似乎想起來了,那次毆鬥中有一個爲首的光頭男,被自己打成重傷,蘭柔說的應該就是他。
蘭柔咬牙切齒的說:“我哥哥是虎堂堂主,是幫裡的執法人,被你打斷了三根肋骨,身上多處粉碎性骨折,恐怕以後再也不能爲蝴蝶幫執法了,這筆血債當然要用血來償。我不遠萬里帶着幫衆過來,可以避開國內警察的視線,即使殺了你也無據可查。可惜……可惜我沒有能力爲他報仇。”說到這兒,她的目光黯淡下來。
“我說了機會是人創造的,只要我不死你就有機會報仇。”楊大波把煙屁丟在腳下,踩也懶得去踩。“我問你,蛇王在哪兒?”
“什麼!”蘭柔似乎很吃驚的樣子,馬上變得警覺起來,“你找他幹什麼?”
“那就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了,你告訴他一聲,冥王戒的主人來找他敘舊,他一定會同意的。”
蘭柔滿臉狐疑的看了對方一眼,迅速撥通了一串電話號碼,聲音極低的說了幾句,再面對楊大波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除了狐疑之外
更多的是驚愕!
她定定的說道:“蛇王同意見你。”
蛇王,這個名字,很多年都沒有人提起了,但不表示他的能量就此消失,相反的,他在印尼的黑道里只要說一,沒有人敢說二。
蛇王,並不是表示與蛇有關,更不是表示他是靠飼養毒蛇發家致富的,即便是很多年後的今天,已經沒有人再去追究這個名字的真正含義,但是隻要聽過這個名字的人,都會對它心存畏懼,不是表面的虔誠,而是來自骨子裡的一絲敬畏。
現在這個時候,蛇王沒有在自己的別墅裡享受美酒和女人,而是來到海邊一處很偏僻的小木屋裡居住。不管過去多麼風光無限的大佬,到了他這個年紀,對拳頭和女人的興趣都會慢慢變淡,相反地,對自由寧靜生活的嚮往會越發強烈。
他已經記不得自己的手上沾過多少人的鮮血,但漸漸的開始害怕詛咒,害怕失敗,曾經的熱血已經消退,剩下的只有對疾病和死亡的恐懼。所以最近他迷上了佛經,在經文的世界裡,他得到了從未有過的身心自由。
留在腰上的一處刀傷每到這個季節就會奇癢難當,對他來說,那是毒蛇的七寸,也是亡者的詛咒。城市的繁華喧囂只會增加病痛,美酒和女人只會消磨掉自己的意志,因此他寧願躲在這處僻靜的所在,對他來說,暫時的寧靜就是一種幸福。
他剛剛喝掉杯中琥珀色的酒液,胃裡終於有了一絲充實的感覺,這時,蘭柔帶着楊大波來了。
從表面來看,蛇王和蘭柔的關係似乎比較親密,看到蛇王時,蘭柔的表情呈現出少有的溫暖,她用印尼語向對方小聲說了幾句,蛇王點了點頭,伸出枯枝一樣瘦削的手指拂過女孩的長髮,愛憐的說了一句,蘭柔離開這間屋子,經過楊大波身邊時,用複雜的眼神掃了他一下。
“你不是冥王戒的主人。”短暫的寧靜之後,一種鏽刀磨鐵的沙啞聲音從蛇王那裡傳來,他的半張臉隱匿在暗淡的光線下面,很難看清此時的表情。
楊大波是個到任何時候都不能讓自己吃虧受罪的人,隨手搬過一把椅子,椅背朝前,叉開大腿騎在上面,似乎要大秀豔舞,顯得非常不倫不類,眼睛裡彷彿根本沒有蛇王的存在,“誰擁有了冥王戒,誰就是它的主人,這麼老套的邏輯還用我告訴你嗎?”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第二個人擁有它。”
楊大波把戴着戒指的手伸出來,在面前晃了晃,“很多事是不能靠推測的。”
沉默了許久,蛇王突然開口說道:“洪飛現在在哪兒?”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洪飛這個人!”楊大波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你是說……他死了?”
“發揮一下你的想象力吧,冥王戒已經易手,洪飛還會存在嗎?”
蛇王用鏗鏘頓挫的聲音說:“你找我有什麼事?”
“替洪飛報仇!”楊大波收起了戲謔,表情堅
硬如鐵。
蛇王忽然大聲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苦澀和蒼涼的味道,“這些年來,我曾經無數次的僥倖認爲,那件事已經隨着時間的流逝被人們漸漸遺忘,可是沒想到還是有人找上門來,五年前爲別人種的苦果,今天必須自己來吞下。”
“五年前你就該知道,沒有人可以永遠逃避自己犯下的錯誤,你更應該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不錯。我早已做好了準備,那件事所帶來的榮耀與這些年我承受的痛苦相比,實在太微不足道了,我會爲我所作的事情承擔一切。只不過我擔心你不能安全離開這裡。”
“你的擔心是多餘的,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成爲冥王戒的主人,只要我願意,你和這裡的一切都會從今晚從這個世界消失掉。”
蛇王的笑容忽然僵在臉上,他相信對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能夠成爲冥王戒的主人,都意味着這個人必定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實力,他蒼然一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同時把另一個杯子也斟滿,手指輕輕一抖,酒杯在空中劃出一個向下的弧度,徑直飛向楊大波這裡。楊大波微微張嘴,輕輕咬在酒杯的邊緣,一仰頭,喝光了杯中的酒液,一滴也沒灑出來。
即使是見慣了風雨的蛇王也微微變色,但很快恢復平靜。“貪婪,一切都是由於我的貪婪造成的,我願意爲我的錯誤付出代價,但有一個要求。”
“我在聽。”
“我只希望不要禍及我的女兒。”
“你的女兒?”
“就是帶你來的那個女孩。”
“蘭柔是你的女兒?”
“是的。”
楊大波苦笑一下:“憑她的個性,即使我不找她麻煩,她也不會放過我的。”
“她根本不是你的對手。”蛇王肯定的說道,同時喝光了自己的酒。
“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喜歡和女人鬥氣的人。”
在得到肯定回答後,蛇王點了點頭,對楊大波一字字說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請你把蘭柔叫進來,我有話要單獨和她說。”
楊大波凝視對方一眼,來到屋外,對蘭柔說了一句:“你爸爸找你。”然後叼上菸捲,對身邊那些虎視眈眈的打手們視而不見。
“爸爸——”不久,屋子裡傳出蘭柔撕心裂肺的喊聲,幾個保鏢緊張的對視一眼,想要衝進去,卻顛了幾下腳,誰也沒敢。
又沉寂了幾分鐘,蘭柔邁着沉重的步子從屋子裡出來,用帶着一絲絲血色的目光瞅了楊大波的一眼,狠狠道:“你馬上從我面前消失!”然後一句話也不願多說,帶着自己的保鏢又回到屋子裡。
蛇王死了,在這間陰暗的海邊小屋裡,面對冥王戒的主人,勇敢履行了自己的諾言,像一個男人一樣自願揹負起了理應承擔的責任,從此一切的詛咒、一切的恩怨、一切的鮮血都與他無關,他將帶着他的故事從此遠離這片喧囂的塵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