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馮甜是知道一些內情了。
怪不得她對政府內部的一些事情如此瞭解,想都是來自於她的老爹。
一個從陰陽道出走,一直東躲西藏的老男人,帶着個小女娃,卻能直接參與到最高層的機構組建中,還真有點出人意料。
不過之前多少已經有些心理準備了。
登門拜訪陳祥明的時候,陳祥明就因爲做虧心事而表現出對我們的畏懼,而馮甜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也足以說明她在面對陳祥明裡的心理優勢。
當時我就猜測馮楚帆不簡單,天底下的法師多了,但能夠和陳祥明直接接觸的法師卻是不多,而能讓陳祥明心懷愧疚或者說因爲對不起而心虛的法師想必更是鳳毛麟角。
我對馮楚帆更加好奇了。
僅僅露出來的冰山一角,就足以說明馮楚帆當年在同時代法師中絕對是個了不得的風雲人物,那他又是如何走到最後困死山野這一步的?
想想照片上意氣風發自信滿滿的馮楚帆,再想到他最後垂死待斃的樣子,我不由得心生無限感慨。
人啊,這一輩子,哪怕是法師也不敢說自己下一刻會走到哪一步。
馮楚帆的經歷簡直就是人生無常的最佳代名詞。
不過這些想法都只是在腦子裡轉了一圈並沒有說出來,以我對馮甜的瞭解,她絕不會想聽我對馮楚帆有多麼同情。
“那個深淵任務是怎麼回事兒?你知道詳情嗎?”
我問了這個導致679局夭折的關鍵問題。
馮甜搖了搖頭,神情些黯然,“這些事情我爸從來都不告訴我。不過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深淵任務應該就是我爸帶到中央並且發起的!而且和我有極大關係。”
我一聽來,當時來了精神。
和馮甜有關,那就是和她體內的那團陰影有關係了,若是能由此摸到些解決的線索,那就再妙不過了,忙說:“是怎麼回事兒?”
馮甜嘆氣說:“從打我記事起,我爸就一直帶着我東奔西走,目的就是想解決我陰氣過敏的問題,他知道的很多事情我都不是很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一直在尋找着什麼,或者是東西,或者是人,或者是一個地方。按他的說法,只要找到這個要找的東西,就能解決我的問題。那年我們之前先去了一趟非洲,似乎有了些收穫,回國之後,我爸就帶着我去了京城。有一天他出去了一整天,深夜纔回來,顯得非常振奮,對我說事情有眉目了,他會藉助政府的力量來找到解決辦法。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都非常忙,早出晚歸,從透露出來的一言半語我才知道,他參與了一個高層組建的法師組織,叫做679局。這個組織建立的最終目的是將所有的法師組織全都納入規範化管理,減輕法師組織的不法行爲對世俗社會的傷害。這其實也是我爸一直的理想,要不是有我拖累的話,他大概早就着手做這項工作了。”
我有些不理解,“你爸,呃,也就是我師傅,他可是個很厲害的法師,不管從出身,還是從屁股位置來看,都沒有道理產生這種念頭吧,這不是自己給自己脖子上套鏈子嘛。”
我會產生這個念頭,是因爲入行時間太短,我還沒有把自己定位成一個法師,又親眼目睹了法師的巨大危害,而以馮楚帆的身份來說,誕生這種念頭根本就不可思議。
紅朝開國那些出身大資本家大地主家庭的元勳們還都有個救亡圖存的緊迫目標纔會背叛自己的階級,馮楚帆這樣事實上背叛自己的階級又是圖什麼?
馮甜依舊搖頭,“雖然從小跟着我爸,但他很多事情都不告訴我,似乎是特意瞞着我。”她神情變得惘然,“有時候他看着我的眼神甚至有些敬畏,完全不像父親看着女兒。你說我是不是可能是個反派大boss投胎轉世什麼的,結果被我爸給偷了出來,帶着我到處跑?其實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我安慰她說:“如果你是被偷出來的反派大boss,又不是你爸的親生女兒,他肯定會第一時間掐死,還會有那個閒心帶着滿世界閒逛?放心吧,就從他臨死前也要把你安排好這點,就能看出來他絕對是你親爹。”
“有道理哦。”馮甜點了點頭,“接着說正題啊,後來有一段時間,他把我寄放到了陳祥明家裡,由陳祥明的一個女弟子照看,而他則和陳祥明一起去出任務。臨走前的一晚,他一直陪着我睡着才離開,我頭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不安的表情,就知道這次的任務沒有那麼簡單。那麼多年了,不管帶着我去什麼地方,做什麼事情,他從來都是自信滿滿,哪怕遇到再大的危險都從容不迫,絕對不會表現出不安,只有那一次,結果那一次就果真出事兒了。”
馮甜繼續回憶,“他們大概是一個月之後回來的,一走去的人裡,只回來了三個人,而且都受了重傷,在醫院裡躺了足足兩個月,陳祥明和另外一個人都已經傷愈出院了,我爸卻還在醫院裡昏迷不醒。我每天都去看他,醫生告訴我他很有可能醒不過來了,當時我真的絕望了。可是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出現在我牀邊,低聲把我喚醒,告訴我時間來不及了,我們必須馬上出發。當晚我們就離開了京城,先是北上前往東山省,由一個小漁村入海,進入一處亞空間洞天,我想那應該就是傳說中真正的蓬萊仙境,我爸在那裡見了一個人。一個很漂亮的女人。聽話裡的意思是想把我託付給那個女人,那完全就是託孤囑咐後事的姿態。可是那個女人卻不肯幫忙,而且我也很不喜歡她。我爸只好帶我離開,再就轉道山南,在明城住下來,靠做法事維生,很快就在明城上層社會中打響名頭。可也就是在這段時間裡,我爸的身體快速衰敗,到了最後一段時間,簡直就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步入死亡,我想用法術給他治療,可是卻被他拒絕了,他甚至都不肯讓我給他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