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善軍就笑着說,小蘇同志這我得批評你了,你們這個小組是在魯書記直接領導下嘛有工作當然得先跟魯書記彙報才行。說是批評,語氣卻很溫和,有種開玩笑的意思。
然後他就順理成章的問了一下我跑到宗教局做什麼,我把前因後果大概這麼一說,然後再順理成章地提了一句,這麼做可能不太好,會影響省裡經濟工作大局,工信局我不好直說是哪個的某副廳級的禿頭局長和招商局我不好直說是哪個的某副廳級的團臉局長已經嚴肅批評了我和鄧世方。
包善軍就哦了一聲,笑着說這工信局和招商局連宗教工作都關心,也不知道本職工作做得怎麼樣。
妥了,在省長這邊也算下上樁子了。
告狀也得很技巧。
我跟魯方巖親近,他把我當後輩提點,所以我告得就簡單粗暴,直接把該說的話都說了,用不着藏着掖着,要是不這麼直說反倒會讓魯方巖不高興,會認爲我有小心思對他不夠坦白。
我跟包善軍不親近,甚至有點陌生,那就不能這麼直接粗暴上來告狀,會讓人認爲我不知輕重沒有涵養,所以就要婉轉一些,先把姿態降低,充分做自我批評,然後再藏些小小的毒牙。比如說工信局和招商局權力再大,他也管不着宗教局啊,更管不着我這個直屬省委的特別治安事件處置領導小組,以什麼立場跑來批評我們?尤其鄧世方還是宗教局的局長,那是正二八經的副廳級,跟那兩貨平級,他們又是以什麼身份來批評?
當然了,包善軍肯定也能明白我這是在告狀。
只不過這事兒的關鍵就在於這個態度和這個結果,而不在於事情本身。
所以包善軍纔開玩笑的說了那麼一句,這是他在表示對這件事情的態度,因爲他知道我肯定會把這事兒跟魯方巖彙報,所以這個態度是在向魯方巖表示,而不是向我,我只是個傳話的。
說完這句話,包善軍才說宗教局做註冊登記的事情,說我這個想法很好,能夠利用現在資源來處理工作,比全部另起爐竈要好得多,一是有成熟的渠道可用,二是可以節省時間,三是可以有效形成合力,四是……
好嘛,要不說這領導的水平就是夠呢,隨隨便便就給總結了好幾條這麼辦的好處,大大的表揚了我一下。
最後他才問我宗教局的鄧局長在不在旁邊,要直接跟鄧局長通話。
鄧世方一聽說省長要跟他直接講話,激動得手都有點抖了,恭恭敬敬地接過電話,腰就下意識往下彎了彎,叫了一聲省長,然後就是保持這麼恭恭敬敬地傾聽狀態。
那邊說了足有五分鐘的時間,鄧世方纔又說了一句請領導放心,宗教局上下保證會以講政治的態度完成這項重要的工作任務。
通完話,鄧世方紅光滿面,精神渙發,再看着我,那眼神簡直好像在看神仙一樣
好吧,我現在就是神仙,不用那麼崇拜我。
回到會議室,所有人都回來了,正交頭接耳的議論,看到我們進來,立刻嘩啦啦全都站了起來。
我說:“都坐吧,我們這是來討論事情的,不是來開批鬥會的。”
不過還是等我到位置上坐好,他們才陸陸續續坐下。
“怎麼樣,各位都商定了?劉前輩,還是你先說?”
劉勁鬆又站了起來,雙拳握了又鬆,鬆了又握,最終才頹然道:“如果蘇主任需要我們協助調查這起影響惡劣的堵門事件的話,我們願意全力配合。”
我環顧一週,問:“這是你們自己的態度,還是代表山南法師界的態度?”
在場衆人紛紛表示這就是我們的態度,我們都是守法公民啦,不守法的事情不做,雖然我們是法師,但政府也不能歧視我們,直接就拿我們當犯罪嫌疑人看待,這次我們配合是表明對政府的支持態度,全絕對不表示我們心虛,我們是理直氣壯的,就算可能有什麼事情涉及到我們,那也是個別人的個別行爲,不代表我們門派的整體立場。
這就是說,如果需要的話,他們會交個替罪羊來了結這件事情。
我忍不住想要仰天大笑三聲了。
堵門這件事情本身算不得什麼,大家都很清楚,真正關鍵的是這件事情的背後角力。
突然發動,來勢洶洶,連魯方巖都知道昨晚明城都快要翻天了,足以證明山南法師圈在山南的巨大影響力和盤根錯節的關係網。
這是山南法師圈在向我們這個新生的註定對他們產生巨大影響的機構展示自己的肌肉與獠牙。
但我迅速而果斷把這些二世祖拿下,跟着就與魯方巖和明城市溝通,定下處置的基本立場,李克武頂住巨大壓力,一個人都沒放出去,然後宗教局提出約談,直接出招,當面交鋒。
這一連串動作不僅僅快狠準,而且最重要的直接把我在體系內部所能獲得的支持展現給他們。體制內隔行如隔山,不是一個系統內的,再大的領導說也不好使,別看宗教局是冷衙門,但工信和招商來了,想不答理,一樣頂得他們沒脾氣。
可不是隨便什麼人能在明城公安系統、明城市政府和省這一級的宗教局三條線同時得到支持!
更重要的是,折騰一晚上,他們能找到的力量雖然多給李克武講情施壓,但卻沒有一個直接找我說情!難道他們不知道李克武是在我的授意下才那麼幹的?真要能行,直接找我自然是比找李克武有用得多,可楞是沒人敢找,因爲他們都清楚我是個初入官場的楞頭青,背後站着的是魯方巖這個遮蔽着整個山南的巨大身影,對我施壓等於是在魯方巖面前示威,那純粹是自己找死。
昨晚的鬥爭我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其中,但實際上卻是我和法師門派雙方勢力的第一次直接較量。
而這場較量,隨着劉勁鬆的這個表態而以我的勝利而告終。
當然了,這種較量隨着工作的開展和深入,還將會反覆出現,但他們這次的退讓表態,卻讓我看出了他們虛弱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