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潔學騎馬時,負責教她騎術的教練曾經反覆教過她,騎馬時萬一從馬上跌下,尤其疾馳中被馬兒自空中甩下時該當如何保護自己。
事實上董潔騎馬過程中,始終不曾真的有這種意外情況發生,但人在特殊情況下落地的自我保護措施,她卻是熟記於心。
事急從權,是以她敢賭這麼一次。
樓下的地面不是堅硬的水泥地面或者用大塊的石板鋪就。不知是附庸風雅,還是主人家性喜花草,一半的地方是草坪,再一半種植了各色花呀樹呀,佈置的錯落有致,瞧着極清雅。
三樓是一個露天陽臺,爲的是傍晚時分結束一天的工作,方便主人家坐下來悠閒的喝杯茶吹吹風,順帶俯望一下園中的美景。若不是此處景色還算不錯,張壽生也不致挑了這裡藉助。
這種情況下,若是隨便換了一位哪怕是身手方面稍微受過訓練的人,基本上都不會有太大問題——這裡所說的問題,指的是正對着三樓陽臺的鄰近處,主人家佈置了一個人工的小假山,擱到平時,當是給美景錦上添花的美石。
但恰恰就是這處人工的迷你假山,給董潔帶來了最大的危險。
跳下時她謹記護頭的重點,不能讓頭頸先着地,最好是下半身先沾地並順勢來個翻滾,以抵銷高處落下的衝擊力。
也是慌亂中她沒有足夠的時間對環境做太過仔細的判斷,落地時,她的右小腿碰到了假山,雖然大半個身子落在泥地上減緩了力道,仍然給她帶來了嚴重的傷害,鑽心的劇痛,使得她身體做不到預計的翻滾,一個向外的側身時,頭部磕到了假山下某個硬處……
另一個不幸是,董潔的傷勢被耽誤了。
換句話說,沒有及時送醫。
她之毅然決然跳樓,大出張壽生意料之外。但他從高處看到心怡地女孩子躺在那裡。身下緩緩沁出鮮血。那時候他算不上多麼害怕。
長這麼大。比這更出格地事他做過的也不在少數。當年他初次學車上路。以及後來地醉酒後駕駛。手裡邊因交通肇事有過不止一條人命地血案。最後還不是一樣無事?法律所謂地公正。也只有騙騙那些個升斗小民。真要能做到公正無私。豈不是砸了律師地飯碗?那些位高權重地人手裡地權力豈不是成了擺設?
他張壽生可不是爲了討生活整日奔波忙碌地小人物。這些年來他接觸到地、所聽所聞親身所經歷地。愈發堅定了這種認知。那些個百姓又是羨慕又是巴結地所謂有錢地大商人所謂地高官。哪個背地裡清清白白了?蛇鼠一窩耳。
是以張壽生驚詫之後。心裡邊更多地是覺得可惜。可惜自己這番豔福卻是落了場空。讓人白白歡迎喜一場。
外邊這番動靜。使得一個在屋子裡打掃地夥計覺得奇怪。出來瞧見後。第一個反應不是報醫求救。卻是驚慌失措地跑到前頭找自家老闆報信去了。
“真是個傻姑娘。你要從了我。日後好吃好喝好日子在後頭。就這麼跳下去。嘖嘖……”
張壽生不在意的笑笑,轉身回到屋裡。腦子裡盡在想着該如何善後。
等工人費了一番周折,把老闆找來,給醫院打去求救電話,還沒等得把人往醫院送,那邊大山已經帶人找來了……
董潔的右小腿軟軟地歪成一個不自然的角度,甚至有一處骨茬戳破肌肉露在外面,頭也破了,鮮血仍舊流個不停,至於其它的擦傷、花枝地劃傷等數不勝數。
偏遠之地。一時間哪裡尋得適合董潔的血型?
RH血型已經是難得。因爲董潔的緣故,大山對其自然有過研究。知道這種血型還分爲陽性血和陰性血。
RH陽性血和陰性血不相融,對受血人的身體並無損傷,若是誤被輸入,將使得董潔這一生失去做母親的權利。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大山爲了預防意外發生,每次外出時,帶地人裡邊,必有一人和董潔血型相符,以便事有萬一時爭取週轉時間。
福禍相依,偏那唯一一個和董潔血型相符的人,生性不夠仔細謹慎,若非如此……
董潔傷勢嚴重,一直處於深度昏邊中。
右小腿粉碎性骨折外,最大的隱患是她頭部的傷勢。
地方醫院醫資力量不夠,而且大山也沒辦法放心。但壞就壞在騰衝四面環山,交通不夠通暢,大山被逼的不得不冒險從空中給她轉院治療。
事有輕重緩急,這當口,救人第一,大山根本沒有心思騰出手來查明事實追究事件的罪魁禍首。一行人稍做停留,等醫生爲她輸血急救、做了最大的能做的搶救努力,他們搭上緊急調配來的軍用直升機,直飛昆明。
昆明市最好地醫院——雲南省第一人民醫院在最短時間內組織了專家組,接手了董潔地治療工作。
一番急救後,昏迷中的董潔被推進加護病房。
專家組宣佈道:董潔的右小腿粉碎性骨折,他們盡了最大的努力,因爲其中牽扯到複雜的神經和血管系統,後期護理非常重要,之後視情況看是否需要做二次手術。但,日後便是恢復到最好的狀態,行動方面,恐怕仍將受到不小的影響。
至於頭部,目前來說,情況算不得樂觀,但也算不得過於嚴重。目前要緊的是讓病人清醒,會不會有其他情況發生,還待觀察。
大山站在加護病房外,看着躺在牀上昏迷中的董潔,毫無顧忌的當着別人的面,流下了男人的眼淚。
手裡仍舊攥着莫志強取自酒店房間、董潔出事前留給他的紙條。
“我等你……”
大山的眼睛盯着這三個字,心裡的難受真是無以言表。
這三個字,支持着他從董潔出事後一直到現在。他催眠式的告訴自己:董潔說了等他,她說的,白紙黑字可爲證,所以她一定不會有事,一定會挺過來,像以前的每一次,會平安無事的……
紙條的簽名處是一隻卡通小狗。
畫了一個毛毛的狗頭,畫了兩個圓圓的眼睛,畫了裂到耳根的嘴,還有一個軟軟小小的身體。
寥寥幾筆,神態便勾勒的活靈活現。
她一直有這個習慣,如果有事出門,一定會留張紙條交待去向,而且喜歡用一個卡通的形象代替簽名。
有時候是一隻小豬,有時候是一隻小兔,有時候是一隻蟲子……做着各種各樣頑皮的表情,像她永遠不會老去的童心。
一定、一定要快點醒過來,哪怕日後再也沒有辦法正常的走路都沒有關係,以後不管去哪裡,哥哥會抱着着你,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看遍世間最美的風景,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大山——”
莫志強走過來,遞過來一個手機道:“你的電話,是張昊。”
早在騰衝時,大山儘管無暇追究事情經過,但是,他哪裡會放過這麼傷害董潔的人?他自己脫不開身,便找了張昊接手調查。
時逢張昊出差廣東,他從廣州直飛雲南保山,然後開車前往騰衝。
張昊自己就是名副其實的高幹子弟,而且他的父兄可不是什麼清水衙門的閒官,要論背景,北京城的那幫子二世祖也沒人敢小覷他。
多年曆練下來,今天的張昊深諳官場和生意場的種種彎彎繞,鬆馳有度能拿捏恰的好處,是與政府部門打交道的一把好手。
此番事關董潔,他更是全力以赴,在最短的時間裡弄清楚了事件發生的來龍去脈。
電話裡用最簡練的話跟大山交代清楚,張昊最後問:“我來的晚了一步,那個叫張壽生的傢伙已經離開騰衝,估計應該是直接回廣西了。現在要怎麼做,我直接去南寧嗎?”
前廣西省省委書記的孫子,現任廣西省副省長的公子?
大山冷笑。
跑回老家又怎麼樣?他既然有膽子對董潔下手,就要有承受後果的心理準備。甭說他,便是北京四九城正八經的高幹子弟,也沒人敢在他面前這般張狂。
在中國,跟權打交道,錢或許不代表一切,但大山除了是知名企業家,也還正經算是高幹子弟,當年見過最高領導的。以他當時的年紀論,同齡人中有這份殊榮、且得最高領導看重寄予厚望的,他可是頭一個,說是唯一的一個,也不誇張。更遑論多年來,他手裡根深蒂固的人脈關係了。不誇張的說,這股人脈,抵得過天價資產,雖然是無形的。但對於不缺錢的人來說,這份無形資產,比錢重要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