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程的當天,凌焉離開了。
白梨看着他空無一物的房間,想着他這幾天的改變,終於確定了他是真的離開了。就這樣一聲不吭,徹底地從自己的生活中抽離了,連個招呼都不打。之前這半年發生的一切,就如同一個一碰即碎的夢。
“梨兒姐姐,要不再等等?”白析看着她難受的樣子,試探着問了問。
白梨點點頭,讓門口等着的車伕明日一早再來。
白析回了自己房間,偶爾推開窗,都能看見他小小的梨兒姐姐,在冬日瑟瑟的寒風中孤獨地坐着門檻上,一動不動地望着門外的方向,就這樣從白天一直到深夜。
第二天一早,凌焉還是沒有回來。
馬車伕如約再次來到院門口,這次白梨沒有再猶豫,帶着僅有的幾個包裹就和白析上了車。
靈雲城和百花城其實離得並不遠,不過七天路程,也就到了。
坐在馬車上,白梨掀開簾子向外看去。真不愧是凡間最大最熱鬧的城市,來來往往笑語不斷,周圍各式店鋪酒樓林立,一派繁華之景。
白梨先找了個客棧住下,打算這幾日先出門找找鋪子再說。
她將包裹裡的東西拿出來一一放好,最後剩下的那一個她卻遲遲沒有打開。
這行囊是凌焉還沒離開的時候她就收拾好了的。這個包的最好的,是她當時最寶貝的東西,可她如今卻連打開的勇氣的都沒有。
她將包裹原封不動地放進櫃子裡鎖好,如同逃一樣的離開了房間。
兩天後,白梨在靈雲城最熱鬧的東街上租下了一個帶三進院子的大鋪面,雖然花費了不少積蓄,但是打算常駐的白梨卻也不是特別的心疼。
馬上就是春節了,到了除夕夜家家戶戶都會買點酒回去吃頓好的,白梨就把正式開張的日子定在了除夕的一早,免費品嚐,實惠的價格,再加上一些贈禮,應該能成功打響新酒館的第一炮吧。
……
凌焉偷偷不告而別後,就去到了後山他們以前住的小草屋。
小草屋很久沒有人來過了,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網。凌焉一臉不愉地皺皺眉,揮揮衣袖略施法術,將小草屋變得乾淨整潔。
他癱在曾經睡過的小牀上,叼着一根白香草盯着有時會漏雨的屋頂發呆。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選擇回到這裡,可能是因爲不想費力氣去找新的住處吧。
凌焉翻了個身,看見了地上的一個坑——那是白梨出生的坑。當時這小丫頭就是從這個坑裡幻化人形,走進他的世界的。
一別幾日,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有沒有到了靈雲城?是不是開了新的酒館?有沒有釀新的酒?
還有,有沒有……有沒有想他?
凌焉抱着他從小鎮上買來的,他認爲不能稱之爲酒的酒,輾轉反側的多日,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會想要回到這個小草屋,並不是因爲懶這種爛到家的藉口,歸根到底的原因其實只有一個:這是他和白梨住過的地方,這裡有她的味道,有他們一起生活過的痕跡。
他是真的忘不了那個軟軟的小丫頭啊。
也罷,凌焉向來是行動派的人,既然想她,就去找她。
凌焉一改這幾日沉悶煩躁的心情,臉上重新揚了他特有的慵懶笑容,踏上了去靈雲城的路。
他趁無人可見,偷偷用了些小法術,不過三日便到了城裡。再憑着過人的美貌稍稍打探了一下,就確定了白梨即將新開的酒館就在最熱鬧的東街上。
俗話說得好,近鄉情更怯。凌焉明知馬上就能見到他的小梨兒時,反而內心有些忐忑,他怕白梨不願意再搭理他了。別看她平時軟軟的,總是對人很溫柔,但是一旦惹急了她,鬧狠了,這小東西可是比誰都倔,輕易是哄不好的。
帶着這種緊張的小心情,凌焉緩緩地向東街走去。剛走到街口,就看見人潮涌動,像是要去搶什麼寶貝似的。他攔住了一個小姑娘,問:“這位姑娘,請問大家這都是趕哪兒去啊?”
小姑娘本不耐煩,意欲轉身就走,待看清凌焉面容,卻又霞飛滿面,“前面有個酒館今天新開張,有買有送,大家都趕着去呢,晚了可就送完了。”姑娘說完着急地跺了跺腳跑走了。
此刻凌焉才知,新酒館原來就在今天開張。順着涌動的人潮,他成功找到了酒館的位置,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孩子他爹,味道如何?”一女子問着身邊的男人。
“嘿,你別說,味道真夠好的,又香又甜,孩子也能跟着喝點。”男子說完咂咂嘴,一臉的意猶未盡。
女人一聽來了興致,往年的酒太過辛辣,孩子們都不願意喝,要是這就真是又香又甜,那可真就太好啦。
夫妻倆人商量了一下就加入了那條長隊。
凌焉聽完他們的話,眼裡有些溫柔的笑意。那可是他的小梨兒釀的酒,他這嗜酒如命的神仙都讚不絕口,更別說這些平民百姓了。
他嚥了咽口水,自己也很久沒有喝到她的酒了。
凌焉順着人堆往前擠,耳邊是百姓的各種讚揚。
“真是好喝極了。”
“比朱家莊的酒還醇一點兒。”
“我家孩子都說喜歡哩。”
“這凌焉酒館可真有一手啊!”
“……”
凌焉笑着聽每一個人的誇讚,彷彿那些話都是對他說的一樣。
等等!
這酒館叫什麼?
凌焉猛地擡頭,看着高懸在店鋪上方的招牌。
“凌焉酒館”四個金燦燦的大字就像一擊重錘敲在了他的心上,讓他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他才勾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
小梨兒啊小梨兒,原來你也一樣忘不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