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村莊都一片寂靜,農村基本上沒什麼夜生活,這個點估計大家都已經吃過晚飯,窩在屋裡看電視。
烏鴉的叫聲聒噪刺耳,劃破了夜的寧靜。別說是他們倆,就算我這個曾經聽慣了烏鴉叫聲的東道主,也多多少少有些不適應。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從我記事起,這棵柳樹上就一直住着一窩烏鴉。多年來窩裡的烏鴉換了幾茬兒我也說不清楚,但每次從這裡路過的時候,都能聽到烏鴉的叫聲。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深吸了口氣。聽到烏鴉的叫聲不稀奇,可烏鴉的叫聲太過頻繁,讓我的心裡也有些煩躁。
小白跟我一塊混的久了,早就習慣了我的性格,見我沒什麼表示,小白也一臉淡定,根本沒把烏鴉的叫聲當回事。
張揚有些忍不住了,很緊張的問道:“民間有句俗話,烏鴉叫,禍事到。聽到這烏鴉的叫聲,我怎麼那麼瘮的慌?”
我苦笑了一聲:“在一些民間傳說中,烏鴉往往是不祥的象徵,而聽到喜鵲則代表着祥瑞。其實它們都只是很普通的鳥類,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喜鵲就不說了,它跟其他的吉祥物一樣,都是因爲外形討喜,叫聲動聽,纔會被那麼多人喜愛,而後漸漸成爲吉祥的象徵。
烏鴉的名聲之所以很差勁,一方面是因爲它本身就長的不討喜,叫聲也很難聽。另一方面,則是因爲烏鴉也算是食腐動物,對死屍的氣味很敏感。
很多地方的傳統喪葬流程中,都跟我們老家一樣,會停屍三天之後在下葬。過去人們不瞭解烏鴉的習性,有人去世的時候看到烏鴉,下意識的會覺得是烏鴉帶來了不祥。
這就有些本末倒置了,事實上並不是因爲烏鴉的到來,帶來了災禍,導致有人死亡。而是因爲有人死亡,烏鴉纔會被吸引過來。
除了那些橫死之人,大部分老人和病人在瀕臨死亡之際,身體已經發出微弱的屍腐味,烏鴉能嗅到這股味道,聞訊而來。
等我解釋完之後,張揚尷尬的跟我道了歉。有些話不用說透,張揚是個聰明人,能明白我的意思。
爺爺的屍體還在車裡,烏鴉應該是嗅到了屍腐味,所以纔會這麼躁動。除了叫聲難聽點,我們實在是沒必要搞的自己人心惶惶。
“前邊往哪拐?”快到村口,張揚問道。
從村口進去,有三條路。我們家應該往左拐,我定了定神,給張揚指了指路。
車子拐彎後,烏鴉的叫聲漸漸停了下來。我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車子往前走了一段後,我突然愣住了。
不遠處我們家的院子竟然亮着燈,而且大門上披紅掛綠,門頭上還懸着兩個紅色的燈籠,看起來很喜慶的樣子。
我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有眼花。雖然幾年沒回來,但我們家在哪,長什麼樣,我還是一清二楚的。
看着那燈火通明的舊宅院,我心裡疑惑不已,這算是怎麼回事,我們家爲什麼張燈結綵,像是有什麼喜事似的?
又回頭看了看安靜的躺在水晶棺內的爺爺,我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爺爺已經離開來家有一段時間,家裡的情況爺爺估計也不知道。
“怎麼回事?你的表情不太對啊。”張揚觀察敏銳,有些擔心的問道。
我深吸了口氣:“太久沒回來,我都快忘了家裡是什麼樣。沒事,先回去看看。”
說實話,我的心裡憋了一股火。不管是不是巧合,在我把爺爺的屍體運回來的時候,家裡竟然張燈結綵,整的跟要結婚似的,未免太扯淡了點。
但在沒搞清楚真實情況之前,我並不想直接下結論。萬一發生了什麼不必要的誤會,影響爺爺的喪事就麻煩了。
我記得曾經在網上看過一個段子,說是某個大學生放寒假回家的時候,突然發現家裡換了一戶陌生的人家。
後來才搞清楚,原來那個大學生的父母在孩子出去上學後,覺得家裡房子空着太浪費,索性租出去,老兩口花低價租了個小戶型住,忘了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說起來,我還真沒問過爺爺家裡的情況,爺爺把我們家的房子租出去也不是沒可能。偌大一個院子,只有爺爺他老人家一個人住,確實挺空曠,顯得有些淒涼。
想到這,我又覺得心裡有些堵得慌,暗暗自責。一直以來,我都太任性了,很少考慮爺爺的感受。
現在我很想爲爺爺做些什麼,彌補以前的過錯,但是已經晚了。現在我才明白,什麼叫做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
到了距離我們家十幾米的地方,我收起了內心那複雜的心思,先讓張揚停車,獨自下車去詢問一番。
如果我們家真的有別的租戶,這情形分明是在辦喜事。直接帶着爺爺的屍體回去,一來會衝撞別人的喜事,二來對爺爺也不是什麼好事。
還沒走到家門口,小白也有些不放心的跟了上來:“怎麼回事?這是有人辦喜事?”
我沉着臉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是什麼情況,但願不是有人故意給我添堵。”
小白一愣,臉色頓時就變了:“怎麼,那是你家?靠,這算是怎麼回事!”
他對我再瞭解不過,從我的反應他已經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話音一落,小白已經氣勢洶洶的朝我們家衝了過去。我趕緊拉住了小白,剛纔之所以不願意說出實情,就是擔心小白太過沖動。
我畢竟在這個村子裡生活了十幾年,對村裡的鄉里鄉親都有了感情。如果發生了什麼誤會,面子上有些抹不開。
小白可不會有這種顧慮,暴怒之下,他直接拆了我們家都有可能。我知道小白的脾氣,這種事他真的做的出來。
小白就是這種人,很多時候他可以受委屈,但不能看我被欺負。而且他的性格太沖動,遇到事情又不願意深思熟慮,往往闖了禍還需要我給他擦屁股。
“行了,這件事我心裡有分寸。待會你別亂說話,我來解決。”我沉聲道。
小白一臉不忿,猶豫片刻後,不甘的點了點頭。到了門口,我盯着那已經有些年頭的大門,愣神了很久。
這扇木門上,銘刻了太多兒時的記憶。在門框上,至今還有密密麻麻的十幾道劃痕,那是小時候我量身高刻上的。
“嗨,你就是容易想太多,瞻前顧後的沒什麼用。別墨跡了,我幫你敲門。”小白有些忍不住了,用拳頭在門上狠狠地砸了幾下。
“有沒有人?快開門!”小白大吼道。
喊了幾嗓子之後,院子裡靜悄悄的,根本沒有任何迴應。小白也嘗試過用力把門推開,但門後的木栓應該是插上了,根本推不動。
“嘿,別裝死,趕緊過來開門,我已經看到你了!”小白趴在門縫處看了看,冷哼道。
我心中一動,裡面到底是誰,爲什麼聽到小白的喊聲也不來開門?
“誰在屋裡?我是陳帆,趕緊開門!”我也吼了一嗓子。
裡面還是沒有迴應,我越發好奇,想拉開小白,親自透過門縫看看裡面到底是誰。
但就在這時,小白突然怪叫了一聲:“啊!鬼啊!”
驚慌失措之下,小白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眼睛瞪的比雞蛋還大,眼神中流露出驚恐之色,表情也有些凝固。
我趕緊把小白攙扶了起來:“怎麼回事?你看到了什麼?”
小白的表情有些呆滯,顯然還沒有從驚嚇中緩過神來。我急了,趴在門縫上看了看,卻什麼都沒看到。
院子裡的燈光大亮,地面上空蕩蕩的,堂屋的門也僅僅關閉着。難道事情並不是跟我想的那樣,我們家是鬧鬼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罪魁禍首極有可能是黑貓甚至是黑貓身後的那股勢力。可是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只是爲了給我添堵?
“帆子,我……”小白終於回過神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到底怎麼回事?見鬼了?”我沉聲問道。
小白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隨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連連搖頭。沉默了幾秒之後,他緩緩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但是那玩意看起來真的很恐怖。”
小白也不是沒見過大世面的人,“鬼”就是陰魂,他跟着我真的沒少見到。他肯定不會故弄玄虛,一定是被嚇得不輕,纔會覺得很恐怖。
“剛纔我看到有人穿着的花花綠綠的,在院子裡走來走去,速度很快。等我再仔細看的時候,突然透過門縫看到了一個眼球!不對,那隻眼睛長在一張慘白的臉上。”小白說起話來,已經有些語無倫次。
按照他的說法,院子裡是有人的,而且還不止一個。後來也有人從門裡面透過門縫看他,但是對方的眼睛和臉色都太嚇人。
應該說,小白根本不知道他看到的那些到底是不是人。那種眼神,和慘白的臉色,更像是陰魂。
我咬了咬牙,用力踹在了大門上。不管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既然對方不開門,那我就只能使用暴力了。
小白略微猶豫之後,也跟着我一塊狠踹大門。察覺到這邊的動靜,張揚從車裡探出半個身子:“怎麼開始踹門了?發生了什麼?”
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我頓時神經緊繃。我看到一個身穿紅綠相間衣服,帶着黑色瓜皮帽的小孩子,就坐在副駕駛上衝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