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華把郭幸哥抱在了懷裡,小傢伙也伸出手,緊緊摟住葉華的脖子,活像個吊在身上的考拉,小傢伙的手心都是汗水,他真的很害怕。
突然從京城出來,突然到了位於城東的冠軍城,郭幸哥整個人都是懵的,沒人願意告訴他發生了什麼,小傢伙很想哭,可又不敢哭,委屈的一肚子苦水。幸好葉華出現了,他一頭紮在葉華懷裡,哪也不想去了。
“哥哥,別,別扔下我,你說過的。”
的確是說過,話還沒涼,葉華就帶着兵離開京城,雖然他沒有真的走,但是別人都以爲葉華已經北上抗擊契丹了,包括小傢伙也是一樣!
難怪他會這麼委屈呢!
葉華的心很疼,什麼幸哥,分明是倒黴蛋!
才幾歲啊,就險死還生,那麼多人都想利用他做文章,又有誰是真心疼他在乎他?郭威也活不了幾天了,接下來小傢伙真的無依無靠了,他的身份不但不能帶來安全,相反,會造成無數的困擾,甚至會有許多人想害死他,或者利用他,總而言之,有自己在,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
葉華把小傢伙抱得更緊了,“放心吧,一切都交給哥哥。到了冠軍城,就沒人能奈何你了。”
“真的?”郭幸哥的眼睛蒙着一層水霧,亮晶晶的像是剛淋過雨的葡萄,很好看。
葉華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你知道不,這座城池是誰設計的?”
“知道,是哥哥!”郭幸哥驕傲回答。
當初葉華向郭威建議,在開封的東部,圍繞着鍊鐵作坊,修一座新城,分擔開封的人口,保護重要的鍊鐵軍工作坊。
郭威點頭了,葉華督造了一個開頭,就因爲北伐的事情,不得不交給趙普。
以趙普的本事,修一座城池,還能難得住他。
嚴格按照葉華的要求,趙普督工建造,冠軍城已經完成了差不多七成的工程量,外面的城牆,裡面的道路,還有主要的建築,全都差不多了。
冠軍城的北部,沿着五丈河一線,是鍊鐵,軍工作坊,東部是郭幸哥的學堂,南部直通汴水。
因爲開封人口衆多,城市擁擠。
南來北往的貨物,都喜歡在冠軍城卸下來,再由四輪馬車送進開封,或者轉運其他地區。因此冠軍城又形成了龐大的物流中心。
這是一座按照功能分區,建立起來的全新城市,城中建築多數採用水泥,城牆更是堅固無比。按照葉華的要求,是能夠抵禦北方騎兵進攻的,堅固程度,可想而知。
說穿了,冠軍城就是一座大兵營,保險櫃。
郭幸哥住進來,絕對安全無虞。
剩下的就是開封了。
葉華雖然對柴榮充滿了信心,但是也必須做好萬全準備,他把楊佑叫了過來。自從北伐之後,就沒有見面了。
楊佑變得很多,過去他是個戰士,身體彪悍,行動利落,從裡往外,透着英氣。可現在的楊佑,發福了,變胖了,臉成了圓形,泛着一層油光,肚子開始鼓起來,厚厚的脂肪,已經把他的肌肉遮掩起來,整個人變得油膩而猥瑣。
“你這樣是沒法打回麟州的。”葉華很不客氣教訓。
楊佑咧嘴笑了,“侯爺,打回麟州不能光靠着戰士,也需要我這樣的人!屬下這副模樣,和其他人喝花酒,交朋友,打聽消息,都容易多了。我給自己定下了目標,每年腰圍都要增加一寸!”
很偉大的目標。
葉華很認真道:“我會在你變成球之前,把麟州拿回來的!”
“哈哈哈!”楊佑開懷大笑,“多謝侯爺,屬下感激不盡!”
葉華正色,“開封情況怎麼樣?有什麼最新消息?”
“有!”楊佑拿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請侯爺過目。”
葉華接過來,看了一遍,頓時暗暗咬牙,果然,福慶長公主去闖葉府了,好在提前把幸哥轉移出來,不然落到他們手裡,幸哥可就真的麻煩了。
“這是要撕破臉皮了,你給我好好盯着。”葉華想了想又道:“別用飛鴿傳書,免得被別人抓去烤了吃。”
楊佑笑道:“請侯爺放心吧,這封信就是用老鼠走地洞送出來的。”
老鼠?
葉華的笑容瞬間收起,照着楊佑肥碩的屁股就是一腳……奶奶的,人變猥瑣了,怎麼連招數也猥瑣了,你丫的居然利用老鼠送信,惡不噁心啊?
葉華氣得咬牙,可也不得不承認,用老鼠送信,真是個神不知,鬼不覺的好法子,虧他們想得出來!
京城的局勢瞬息萬變,葉華不敢有半點馬虎,身在城中的柴榮,更是如此。
當得知福慶長公主去了葉府的時候,柴榮豁然站起。
“傳令,韓通,讓他……”
柴榮想讓韓通去抓人,可是沒等說完,突然有太監跑進來。
“殿下,大事不好了,聖人,聖人……快去看看吧!”太監急得要哭了,柴榮頓感不妙,連忙三步兩步,向滋德殿跑去。
等進了大殿,幾個御醫,包括三司使李谷都等在這裡。
“殿下,這邊來!”
李谷帶着柴榮,來到了御前,郭威此刻躺在龍牀上,已經奄奄一息。
比起前幾日,瘦得更厲害,臉上,手上都是大片大片的黑斑,眼睛乾枯而內凹,已經看不清楚了。
柴榮忍着心痛,伏在父皇的身邊,輕聲呼喚。
郭威醒過來了,他艱難轉了轉眼睛,“皇,皇兒,朕要死了,江山就託付給你了!”
這一刻,柴榮再也忍不住了,他嚎啕大哭。
不管怎麼說,郭威只是自己的姑父,古往今來,有的皇帝沒了後代,都是從同宗的叔伯兄弟之間,或者下一代,來挑選繼承人,總而言之,都能追溯到一個祖宗!
自己不一樣,一個柴家,一個郭家,隔着十萬八千里。
郭威能把江山交給自己,哪怕到了這時候,也沒有猶豫,天大的恩德,海深的情義!姑母沒有看錯人!
只是外面還在亂着,參與作亂的那些人,不少都是郭威的親戚,父皇要去了,自己對那些人下手,說得過去嗎?
可不下手,又能怎麼辦?
都是他們逼我的!
柴榮又是傷心,又是悲憤,五味雜陳,不知道說什麼好。
此時的郭威,似乎多了點精神,他讓柴榮跪倒自己的身邊。
“皇兒,我不行了,你趕快替我修建陵墓,不要讓靈柩留在宮中太久,陵墓務必從簡,別去驚動、擾害百姓,不要用許多工匠,不要派宮人守陵,也用不着在陵墓前立上石人石獸,只要用紙衣裝殮,用瓦棺作槨就可以了。安葬後,可以招募陵墓附近的百姓30戶,蠲免他們的徭役,讓他們守護陵墓。陵墓前替我立一塊石碑,上面刻幾句話,就說我平生習慣於節儉,遺詔命令用紙衣瓦棺。”
“父皇!”柴榮急了,就算普通人家,也不能這麼簡陋啊!
郭威坦然一笑,“人死如燈滅,還講究那些幹什麼!我從前西征時,見到唐朝帝王的十八座陵寢統統被人發掘、盜竊,屍骨外露,悽慘無比,這都是由於陵墓裡藏着許多金銀財寶的緣故,而漢文帝因爲一貫節儉,簡單地安葬在霸陵原上,陵墓至今還完好無損。你若是想讓父皇安心長眠,就不要用任何金銀珠寶,千年之後,父皇的陵墓依舊能安然無恙。你到了每年的寒食節,可以派人來掃我的墓,如果不派人來,在京城裡遙祭也可以。”
柴榮知道郭威是深思熟慮過的,只能忍痛答應。
“兒臣一定做到。”
“唉,父皇一生征戰,假使真的有陰曹地府,父皇也不想太寂寞。你要叫人在瀛州、魏府各葬一副劍甲,在澶州葬一件通天冠絳紗袍,在東京和幽州,各葬一件平天冠袞龍袍。這件事你切不可忘了。”
“兒臣知道。”
郭威停了一會兒,然後才道:“我看當世的文才,莫過於範質、王溥,如今他倆並列爲宰相,輔佐於你。只是這二人治國有法,卻並非社稷之臣,更不是可依仰賴的股肱棟樑……皇兒,你要重用葉華啊!”
郭威看出來了,範質和王溥,讓他們處理朝政,富國裕民,沒有問題,是頂好的人選。可是二人秉性軟弱,或者說,他們沒有膽子面對驕兵悍將。
遇到了關乎江山社稷,國家安危的重大事情,他們沒法當機立斷,也拿不出足夠的魄力。
本來魏仁浦是不錯的人選,奈何此人私心太重,也不是最好的人選。
葉華雖然年輕,但才略過人,而且從不結黨營私,加上他戰功卓著,地位超然,能給柴榮非常大的幫助,關鍵時刻,甚至能扭轉乾坤。
“皇兒,聽說葉華拜了馮太師當師父?”
柴榮點頭,“沒錯,以前馮太師幾次想收他,全都拒絕了,如今馮太師離京,他反而拜了師父,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郭威笑了,“當初父皇用馮太師,就是藉助他的威望資歷壓制各方,如今葉華也有威望和戰功,他們師徒對我大周江山,用處是一樣的。葉華是個純臣,真人,你要用真心對她,此人必定萬倍報答!”
柴榮深以爲然,“兒臣謹遵父皇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