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華佗和張援、杜鵑,站在了陰鬱的天空下面。日頭已經沉下了地平線,天色開始黯淡,但這塊坡地卻着火了,起火的地方正是醉仙坡酒店。四周雖然也有些草木,但風勢卻不大,所以現在酒店是在慢慢兒地燒,燒得有滋有味。
看着眼前熊熊火光包圍着的醉仙坡酒店,華大夫心中起落不定。他行醫只是希望多成功治療每一位病人,而對病人的行事卻多半是麻木的,不在意的。可是現在明白了,今天此行是入此魔窟,救的是滿手血腥的惡魔,他的心不知是何滋味了。他能否定自己嗎?
當然他也是明白,要不是張援、杜鵑插手這事,自己只怕就要葬身在這個魔窟裡了。因爲他聽了靳爺的交代,而後又聽張援、杜鵑,說了先前呂布及兩位公差在此遭劫難的事情。
憑此靳爺這夥人都該千刀萬剮,但作爲醫者,他確實不願自己苦心療治之人,卻落得如此下場。所以看到張援只把這一夥惡人綁了,然後一把火燒了這酒店。這種做法他還能接受。
原來那靳爺本是某地惡霸的一位家奴,平時爲主子打打殺殺效其死命。但後來因爲勾搭了主子的小妾,事發而外逃。途中偶遇邪惡男子被官差圍攻,幫了這採花賊,還教他功夫,成爲師徒。
他們一日行經這醉仙坡,發現了酒店裡頭的黑營生。那時兩壯漢沒了主人,走了唐周道人,死了何大雕夫婦,所以兩人就自己做,既當主人又當僕人。邪惡男子看到其中的名堂,就跟師父偷偷商量,制伏了兩人,後來居上,竟然做了他們的主人,*縱起黑心營生來了。
火勢通天,那系在樹上的雪上飛和黃驃馬,已經不止一次不安地趵蹄,和嘶叫起來。此時系在樹上的不僅是兩匹馬,還有四條漢子,就是靳爺、邪惡男子和兩個壯漢。他們現在都光着膀子,被綁在樹上。
沒有大風,跟酒店也隔得頗遠,所以火勢蔓延不到這裡,但他們的臉色還是不乏驚惶。而且驚惶裡頭,更深藏着仇恨。就由於張援武藝高強,讓他們栽了。又由於這縱火之人又是張援。因此他們對張援是咬牙切齒。
靳爺也恨自己,偏偏就找了今天治傷,要不,他豈
能對付不了張援,於是又轉恨邪惡男子,就是他把華佗引來爲自己療傷。再想到他連張援都敵不過,就覺得自己當初真是瞎了眼,竟然收這種笨蛋作徒弟。
突然又是馬聲長嘶,在火雲的煙霧之中,衝出來幾匹馬,沒頭沒腦地亂竄。原先它們都是關在酒店的馬廄裡頭,剛纔大火已經蔓延到了馬廄,燒燬了木樁,所以這才狂衝出來。
其中也有華佗大夫的一匹白馬,華佗看到了,他揉了揉被煙燻着的眼,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白影,禁不住叫出聲來,但白馬好像慌張中並沒有發現主人,竟然隨着另一匹馬往北浪奔去了。
“杜鵑,你在這裡陪着華大夫,我去去就來!”張援一邊說,一邊解着馬繮,耳邊聽得杜鵑的迴應,自己不及點頭,就上了雪上飛。
張援現在的騎術已經相當不錯,所以去不多久,就趕上了那匹白馬。他嘗試嘬口長嘯,想發出那種震懾之音,但那聲音剛發出就斷了。只好衝前以截住白馬去路,如此幾次,*得白馬轉向。然後再衝擊,攔截。張援的體會就是頗似現代世界裡頭的車戰片。
終於那馬屈服了,不再跑了。馬通人性,大概是張援的吆喝聲起了作用,知道他不會傷害自己。或許是白馬神往了雪上飛的尊容,覺得跟自己有共同之處吧。
然後杜鵑和華佗待不多久,就看到張援一邊騎着雪上飛,一邊拉着白馬的繮繩,慢悠悠地,踏雲一般地過來了。因爲雪上飛奔得快,就怕白馬跟不上,所以張援不敢造次,便控制了馬速。
“華大夫!幸不辱命,張援領回尊駕坐騎,請上馬吧!”他說。
這時酒店的烈火已經僅剩殘餘,大部分都化作煙霧,對於靳爺等人來說,他們的罪惡營生的記憶,也如煙霧,灰飛煙滅。
見華佗和杜鵑依次上了馬,張援便也引轡欲行,臨走的時候,又回頭對那四位賊人說,“你們這幫畜生!還不趕快爲自己的罪行懺悔,多多想着將來要如何多行善事,來洗贖今日身上的血債!——記住,只要你們一直這麼想着,就會有救!就會有人來救你們!否則,就會被蚊蟲叮死,被日頭曬死,被渴死,被餓死!”
說着,再也不聽這些人的哀憐之聲,便隨在杜鵑黃驃馬之後,一路向前奔去。
趕到成宜縣的時候,約莫戌牌時分,便在一家好再來客棧住下。然後到酒樓用飯,華佗一定要由他置酒致謝,張援也只好聽命。接下來把酒敘話,華佗說,“張公子,杜鵑姑娘,華佗比你二人年長許多,與你二人也是素昧平生,張公子如何一下子就識得華佗呢?”
“久聞華大夫醫術通神,尤其是行外傷手術,勝如扁鵲在世!”張援卻也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
這話說出來,甚是讓杜鵑和華佗感到吃驚。杜鵑覺得華佗之名,卻在張仲景之下,她只曾聽父親說過一次,只說當今天下名醫,以張仲景爲最,另有華佗亦稱高手,卻沒說他如何精通外治醫術。而華佗尋思之際也覺得奇怪,自己利用迷酒行外治手術,也只始於近年,案例也不過數十例,雖說確也享有盛譽,但也不至於流傳那麼快。怎麼張援竟然都知道呢?
難道說眼前這位九原縣令張巖府上的公子,竟然能夠未卜先知?
但華佗沒有繼續尋思下去,他聽到張援又說話了,他聽到他在請教有關迷酒的神奇作用,也請教如何對患者實施手術。聽到他的提問涉及到如何動刀子,如何給傷口縫線,如何做到傷口不會被感染等方面的問題,華佗更加驚奇,但談話的興趣也更加濃郁了。
這時杜鵑也聽得入神,於是也問了一些醫學的事情。華佗終於點頭笑道:“難得二位如此熱心於醫學,不過華佗乃普通醫者,小術罷了,何足以二位如此推許。如果華佗意料不錯,二位要不是醫者,或者出於醫家,一定也是對醫學特有靈悟者!”
張援便也笑容滿面答道:“果然瞞不過華大夫的眼睛,這杜鵑姑娘,其父便是九原名醫杜翔鶴!”
“噢,原來是杜老先生的千金!杜老先生之名,華佗早有耳聞,欽佩不已呢!”他說着,眼看着張援,突然說:“那張公子呢,我觀公子即便不是大夫,也是跟醫學早有浸潤呢!”
張援對華佗抱了個揖,卻輕輕嘆了口氣。
“張公子哪!好端端的,嘆什麼氣呢?”華佗奇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