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小鳥,會歪着腦袋佇立在扶杆之上。
那雙靈動的雙眼就此定格在被瀧一一點一點撕掉的麪包片上。
之後,它低下頭,不斷的啄取着他掌心處的麪包屑。
吃下肚的時候,會發出美味的脆鳴聲。
“你能生活在這樣的地方,真的很好。”
瀧一託着腮幫,指尖以極其輕柔的力度在小鳥的背部來回遊走着。
小傢伙或是很喜歡這種舒適的按摩,吃完了所有的麪包碎屑之後,會舒服的半眯着眼睛,直接跪坐在了他的手背上。
曾經有過一段時間,Sakura是和他一起養過小鳥的。
那是處於天空清澈湛藍的某一年的夏季。
那片令人心曠神怡的深藍色,至今爲止,只是想起就好似可以再次聞到那片山丘上嫩草發出來的清香。
與Sakura一起養鳥的時候,每天傍晚放學之後,都會帶着被關在鳥籠裡的小鳥前往那裡。
那隻鳥因爲和他們長期相處,已經認可了他們,所以直接打開鳥籠也不用擔心它會在下一時間立即飛走。
於是,雖是站在全州的土地上,但那顆心卻已經飛回了櫻花國的家鄉。
坐落在山上的加賀屋,可以用“滿上遍野”這個詞來形容的青草隨風起伏。
真的只有離開了之後,纔會格外體會到思念那裡的情緒會濃郁到這種地步。
像以前所身處那裡,遠方飄來的溼潤的綠色植物的香味,山下較遠處可以看見被雲霧所包圍的城市小鎮。
像一片海上捲起白色的層層浪花一樣,與Sakura以及那隻鳥在一起的時候,人,自然,鳥,這一切看起來都格外的和諧。
不過,現在身邊再無別人,只剩下了自己。
終究是要強迫自己學會一個人行走於世界之下。
所以,此刻開始帶給身體劇烈溫暖的一樣。
瀧一擡起了頭,全州的天空不比東京純粹,但...似乎具有另一種可以迷住自己的魅力。
不管是否雨雪交際,那一顆光球,像極了黃禮志的那雙特別的眼睛。
光彩奪目,且對視的時候會感受到炙熱的溫度。
它完全可以融化與她對視的人的意識,只是,那個女生自始至終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曾經一度認爲那雙眼睛會給她帶來災難,所以黃禮志說起自己在學校的經歷時,會對於被同學欺壓排擠的部分,以輕描淡寫的態度帶過。
被同學排擠,孤立嗎?
瀧一眨着眼眸陷入思索,細想一下,在很年幼的時候,自己也有過這種經歷。
那個時候,他還未從大火的陰影中走出。
意識恢復過來,瀧一被手掌一股難以言喻的酥癢感吸引。
一鳥一鼠正以相同的姿態挺直身軀,伸長脖子與他對視。
身邊一同處於天橋通道上的人被這樣的一幕吸引,會安靜的舉起手機。
但更多的人在拍鳥的時候會下意識的將鏡頭的中心對準他的臉蛋。
瀧一對待這隻鳥充滿了溫和與小心,生怕因爲激烈的舉動去嚇壞了它,讓它飛走。
他想到了在東京大學校內的操場上,那個女生捏着麪包屑,蹲在草坪上一片一片的喂着被吸引而來的鳥兒們。
“你們也會很用心的爲了明天的到來而活下去嗎?
如果我會像你們一樣可以盡情的飛翔的話...大概我會飛到那種地方。”
她對幾隻不斷吃着麪包屑的小鳥們這樣的說着,喃喃自語的臉上時而閃過對生命延續的渴望,以及對自身機能在不斷流逝的坦然。
那種地方,究竟是什麼地方呢?
瀧一的瞳孔漸漸覆蓋上了朦朧的薄膜,他輕輕一次次的撫摸着手上的鳥兒。
然而那隻鳥兒或許是覺醒了享受的屬性,開始跪坐在他的手背上,偶爾會發出滿足的啼叫。
“你也是和她一樣吧,爲了明天的生活而努力的活着,所以你能活在這個城市,真的很幸運。”
他忽然看到了在那個時候,她的手背上也是捧着一隻這種顏色的鳥。
通體褐色,像縮小版的鴿子一樣。
當它們徹底接納眼前的人類時,會勇敢的選擇扭轉脖子與人對視。
聽說,全州的春天也能看到櫻花的綻開。
那個時候,從她的嘴裡得到了這樣的消息,瀧一覺得自己生出了幾絲興趣。
汝矣島公路的十月櫻已然初放,這裡也是。
不過,也許全州地區的櫻花是會比汝矣島那裡多出幾分不同的意味。
與此同時,全州土地上溫暖的空氣,已經讓這座城市從雨中的寂靜甦醒了過來,擡頭看向前方廣闊的天空。
她在醫院病房裡的時候,會經常說“重新活過來以後,我非常想念全州的天空,這一點,前輩是能夠理解我的吧?”
那時的瀧一會選擇去點頭,然後在她的詢問下說出三山木村的天空與東京存在多少差別。
回想起猶如昨日重現,映刻在眼簾身處的那一抹乾淨純粹的微笑。
瀧一瞬間覺得,自己被這片名叫‘全州’的世界接受了。
肌膚不再是冰冷的,那隻鳥兒正作爲這個世界的福音傳播者,無比親暱的低下頭蹭着他的手背。
如果是這樣的話,不如理解成自己被這個世界所輕撫擁抱了。
那種情緒剛剛浮現出來的下一刻,手背上的那隻鳥撲閃撲閃拍着翅膀飛走了。
起飛之前還頗有靈性的回頭看了他一眼。
似是要記住這個陌生,但又十分善良友好的餵它吃東西的人類。
然後記住他的相貌一切特徵,將這些東西回去報告給這個世界的掌控者。
說不定...它會降下祝福賜予那個被認爲是幸運的人類。
鳥兒在天空中飛翔,不知名卻着實可愛的野花。
長有翅膀圍繞着花兒紛飛的小蟲子。
很難想像在全州這樣的地方可以看到臨似村裡的景象。
這個地方如此的美麗。
非常的值得自己好好遊覽一番。
但這些本就屬於它的美麗,那時黃禮志卻在書信裡沒有進行過多的說明。
也許,對於久居在此地十多年的她而言,這裡的一草衣物,一街一景都已經習慣到骨髓中,除非是開着推土機將這座城市徹底的推翻重建、
否則,僅僅是一點的變化,是不會讓本地人的心蕩起多少的波紋的。
但不管怎麼說,瀧一已經感受到了這座城市的祝福。
就像兩年前,黃禮志受到了東京的祝福,身體在枯竭的邊緣又重新活了過來一樣。
轉身。
握住揹包上的肩帶。
KIKI快速的爬進他胸口處的口袋裡。
在轉身的時候,會感受到整顆星球都在跟隨着自己的腳步旋轉。
自己旋轉的時候,它是在旋轉的。
自己跳躍的時候,它在用自己的身軀承載着自己的跳躍,將自己送到更高的地方。
這一切都自然無比,猶如星雲驟轉。
之後,因爲劇烈肢體舉動而被震盪開來的空氣,會再次聚集到自己的身旁。
我來了。
瀧一輕聲對自己說道“我來到了你的世界,很快我們就要見面了,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