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另外四個女孩不一樣的是蘇虞兮和許沁檸,兩個人加入偶像計劃的動機都不是因爲嚮往這個行業或者喜歡音樂。因此聽到程曉羽這番感人肺腑的話語,並沒有感同身受。
許沁檸加入偶像計劃就是因爲無聊,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也想能多和蘇虞兮呆一起,她對蘇虞兮有種自己都不知道的依賴感存在,而現在,漸漸已經有人能替蘇虞兮分擔這種依賴了。可最近她從做偶像這件事情裡,也體會到了認真做一件事情的樂趣。
程曉羽的話語還是很讓許沁檸感動的,她的感動是程曉羽對音樂的熱愛,這讓她明白,每個在某一方面特別出色的人,不能簡單的歸結爲天賦,還要有熱忱與恆心。她喜歡這樣專注的人,她透過屏風的縫隙看到程曉羽的背影,覺得這樣的他真是讓人熱血沸騰。
蘇虞兮最初是因爲覺得自己終歸有一天會進入上河工作,所以進入偶像計劃的,並不僅僅爲了許沁檸。她非常純粹的將成爲偶像這種事情做爲一個課題來研究的,只有她每天還會做筆記,不僅僅對程曉羽的炒作都做了詳細的記錄,還對每天細語的數據、gg音樂網的數據和千度的搜索數據做了比對。通過這段時間的默默觀察,她發現了程曉羽纔是真正的操縱人心的大師。
至於有些她的鋼琴迷質疑她爲什麼要去做與嚴肅音樂背道而馳,甚至不那麼高尚的流行音樂,她從來沒有理睬過,也沒有想要回應的興趣。
在她看來流行音樂的很多元素,古典音樂無法體現。而流行音樂迷和古典音樂迷各自的審美情趣不同導致某些聽古典的人排斥流行,或許是想保持聽古典的情懷,也或許單純的只是爲彰顯自己逼格高。其實就算是真正喜歡聽古典的人也不一定就會有特別的高尚情操,他只是接受了古典的邏輯、美感與形式。
縱然古典各方面比流行有深度了嚴肅化了許多,但是兩者相比它也有缺陷所在,古典有邏輯嚴謹、內蘊廣博的一面,但是古典絕對不是藝術的標準形式,它根深蒂固地與那個時代相連,而那個時代也非一個天堂所在。
但是流行音樂的問題也很多,它的承載量有些單薄,不過也因爲自由能超越古典的拘束和僵化桎梏,而表現出更多的東西。蘇虞兮想即使巴赫、貝多芬、勃拉姆斯再世,絕對也會對流行音樂有恰當的欣賞和興趣。
尤其在接觸了程曉羽的音樂之後,她覺得流行音樂其實也是非常有意思的表達方式。在情感上更直觀更容易,受衆也更廣,不像古典音樂必須經歷很長的學習才能夠欣賞。她覺得任何極端化絕對化的想法都有失偏頗,誰都不可能看到事物全貌,而在整個發展流程中以給它一個客觀的評價。
做爲一個完全屈從於理智的人,蘇虞兮對任何事情都沒有偏見,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穿着晚禮服彈着鋼琴面對一羣衣冠楚楚的人,就顯得多高尚。也不覺得自己穿着t恤短裙拿着話筒唱流行歌曲,面對一羣衣着淳樸的年輕人就應該感到羞恥。
本質上兩者的性質都是一樣的,而那些世俗的人卻永遠只看表面,以爲精美包裝過的東西就一定比簡單包裝的東西高貴,而且死心塌地的認爲這種貴是有道理的。
其實現在她的細語**也不少,說她裝高冷就不要出來做偶像。她看了也沒有辯解過,她從來不會給自己劃定一個框框,瞧,我就該是這個樣子的!不,那不是她,那是你們眼中的她。她是想做什麼就會去做什麼,而且還能做的很好的那個。說她高冷她也不覺得,只是哲學爲她豎立起一道高聳的圍牆,讓她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爲什麼學習哲學會替她樹立起一道圍牆?因爲哲學是認識世界的方法,是一套完整的世界觀。當別的女孩聊起諸如愛情小說、電影或者連續劇時,她已經腐朽的大腦是無法理解的,她覺得好多小說裡頭給女性讀者甚至男性讀者灌輸了一種病叫真愛病,好像命中註定有個真愛似的。而她認爲“其實沒有,你喜歡的是多個特指的組合。”但腦海裡又會有另一個聲音浮現,引入真愛理論有助於促進婚內團結,但對於相親配對卻有反作用,這也許是勒沙特列原理的一種體現。如果她對那些小女孩說出勒沙特列原理,估計她們會崩潰吧。
在具體點,學習哲學和沒學哲學的人有什麼區別?按程曉羽的話說就是“如果面前有一隻烤鴨,在所有人面前就是一隻具體的烤鴨,而在學過哲學的人眼裡,那是兩隻,一隻具體的和一隻抽象的。哲學,本來就是抽象的,是對那些在日常生活之中被習以爲常的事情進行的重新認識。
除開哲學她喜歡的東西爲數不多,音樂是其中之一,無論古典還是流行,音樂能讓她感受到平靜和他人的情感。其次就是運動,跑步、舞蹈、籃球,運動能讓她熱血沸騰,能讓她感受到名爲青春的時光。
程曉羽的音樂夢想也讓她覺得有一件可以熱愛的事情,是多麼令人快樂。曾經她對人生的規劃就是攢錢攢到大學畢業,並學會駕駛帆船,然後開始一個人環遊世界,如果還想回來,就進入上河工作。但現在她覺得她找到了讓她感興趣的事情,當然不是做偶像。
而聽到這番話的蘇巍瀾,覺得這個私生子說好聽點是充滿了浪漫主義的理想情懷,說直接點就是太幼稚。但不能不說他說的很具有煽動性,很能打動人心,這種人往往具備一定的才華,可在成功的道路上永遠都是別人的墊腳石。
蘇巍瀾面帶微笑替程曉羽鼓了三下掌,原本他以爲這小小的前廳只有他們兩個人,結果屏風後面的女孩子們也跟着鼓起了掌,這讓整個前廳都是熱烈的掌聲,蘇巍瀾這下變得稍微有點尷尬起來。
但畢竟也算是經歷過不少風浪,他停下鼓掌,將手插進口袋,左手的滿鑽江詩丹頓在射燈下閃的耀眼,他微微一笑“說的真好,但要知道這個世界真的很現實,每個人都在爲着同一個目的,不惜一切代價努力着,心甘情願的成爲金錢與權利的奴隸,死心塌地的付出。真不知道你這樣生活在溫室裡的花朵,怎麼能夠體會實現夢想需要付出多少代價。尊重這東西,旁人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給,而需要你努力的去獲取,我真希望你能贏得我的尊重。”
程曉羽冷笑一聲道“我不需要贏得你的尊重,你的優越感只不過是自卑感用倒立的姿態在走路。脫去金錢與權利的外衣,我不知道你的內心還剩下什麼?我能夠想象你這一生說的最多是什麼。金錢、權利、生活?不,這些都不是,而是謊言。”程曉羽說完這句,也不打算再說下去,反正已經撕破臉了,便不管蘇巍瀾臉色如何難堪,徑自朝院子裡走去。
轉過屏風就看見偶像計劃的成員們微笑着朝他豎起了大拇指,程曉羽雖然發泄的暢快淋漓,但下午的好心情也被破壞殆盡,對着姑娘們強笑一下,走出了廳門。
穿着白色絲綢褂子的管家,低聲說道“先生,您這飯都不吃了就要走?”
程曉羽並沒有說話的**,只是點了下頭。
管家引着程曉羽和六個如花似玉的女孩,走出梅府,臨走前,管家送了一把只有貴賓纔有資格獲得的梅府大管家南正權手書的摺扇,紙扇正面是梅蘭芳大家親自刻的木版畫《桃花》,蓋有齊白石老先生的印章。
程曉羽打開摺扇,有些驚詫,這東西雖算不上文物,但也價值不菲,問道“管家爲什麼送我摺扇?我可一毛錢都沒有消費啊!”
管家抱拳說道“先生剛纔那番話,要是梅大家在世得以聽聞,也不得不擊節而贊啊!想當年我們梅大家也不過一介戲子爾,爲了弘揚華夏文化,孤注一擲遠渡美國,何嘗不是爲了名爲音樂的夢想。”
程曉羽聽着這文縐縐的讚美,心情頓時好多了,也學着管家一抱拳說道“那就多謝了,晚生就此別過,咱們後會有期。”說完還假裝自己穿的長馬褂,一甩袖子,一揮摺扇,哈哈哈,長笑三聲,朝巷子外面走去。
看到這一幕的成員們,忍俊不禁的邊走邊笑,彷彿剛纔的一切不快都已經煙消雲散。
蘇巍瀾並沒有直接回餐廳,他沉默着走到洗手間,看着鏡子裡有點扭曲俊朗的臉,接了捧水伸手搓揉了一下,心中默默的念道“憤怒永遠只是弱者的象徵。”然後露出一個微笑,從一旁的盒子裡抽出幾張潔白的紙巾,將臉上的水擦乾,揉成一團,丟進廢紙簍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