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事情已經澄清,今天程曉羽打算回學校。⊙,他收拾了幾件衣服放進旅行包裡,走到車庫,他的迷你是王華生幫他開回來的,掀起後備箱,就看見了一頂帽子和口罩,那頂帽子他已經在視頻上已經看見了無數回,瞬時程曉羽的心像被一盆冰冷的水澆了個通透。
這讓他對同寢室的人都開始懷疑起來,畢竟車門是沒那麼容易打的,程曉羽心裡五味雜陳上了車,心情有些沉重,對他來說似乎排查名單裡又多了幾個人,原本他根本沒有太多的懷疑他們的。
程曉羽一直對於誣陷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憤怒,因爲人類憤怒的原因,往往是因爲智慧和能力不夠,沒有足夠的辦法去解決讓你憤怒的根源。但程曉羽自信能夠讓惡有惡報,所以他一直能夠優雅的控制自己的情緒,他也清楚滿世界都是陷阱,憤怒會帶你走進最壞的結果。
可如今看到車後面的帽子和口罩,卻讓他有些傷心,這讓他真的開始懷疑人性本惡。然而他也低估了人們對天生比他們辛運的人的惡意。
上午有課,程曉羽將車停在教學樓前,看見關於自己系被人刻意構陷的公告貼在門口的牆上面,他只是駐足的片刻就有無數的人對他指指點點。他不知道私底下對他的議論從未平息過,關於程曉羽的玄而又玄的背景,越傳越離譜,某軍方大佬的私生子,在京城犯過事的紅三代,某大企業家的唯一繼承人,反正真相擺在人們的眼前,沒有人相信,他們反而願意相信那玄之又玄的謠言
其實人們根本不會真心想探究真相,他們只是在乎這件事情能夠給他們帶來談資,他們又多了抨擊社會不公的說詞,在不知道是誰在上戲論壇和貼吧上發佈了關於程曉羽的書寫習慣的分析,指出了從字條的書寫習慣來看,案犯就是程曉羽。這讓原本就懷疑的學生更加的質疑司法公正,覺得程曉羽不過仗着金錢和權利在逃避法律的制裁。
程曉羽走到教室的路上,全是各種各樣的眼光,他寫了那麼多歌,寫了《梁祝》都沒有如此被矚目,如今卻因爲這種事情享受了大明星纔有的待遇,雖然他本就有所準備。可這依然讓他有些不自在。
走到班級後門的時候,裡面對他的討論聲不絕於耳,有人在侃侃而談的說程曉羽是某程姓正部級高官的兒子,因爲在京城和另一紅三代搶女人惹事,所以被趕來了尚海,說的好像他和程曉羽很熟悉的樣子,實際上程曉羽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
程曉羽在聽到居然還有這樣的傳言也是哭笑不得,他走進教室的時候,喧鬧的教室一下就安靜了,所有人馬上停止了聊關於他的話題,甚至裡話都沒有在說了。其實程曉羽寧願他們大聲的詢問,程曉羽你到底是什麼背景,可所有人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假裝看着教材,實際卻在拿着手機發短信。
程曉羽覺得莫名之間有股看不見的牆豎立在他面前,他和他們之間就像磁體的兩級一樣產生了不可逾越的排斥。當然程曉羽被排斥也有他自己的因素在裡面,假如他是端木林莎那樣的人,可能大家都會相信他,並支持他,然而他不是,做爲一個班長他的不負責任有目共睹,雖然才華橫溢備受老師喜歡,可他和班級同學之間太有距離,從不參加班級活動不說,和班上的同學也沒有什麼交流和互動,這讓大多數同學都認爲他驕傲,不屑和他們爲伍。因此即使端木林莎想策劃一個簽名活動支持程曉羽,也沒什麼響應。
程曉羽依舊還是坐在了原本屬於他的位置上,離他近一點的位置空無一人,就連平時坐都坐在他旁邊的羅凱也沒有坐在他附近。又過了幾分鐘,他還聽見後門傳來“就是他?”的聲音,他稍稍側頭看,很多別班的人都跑過來,還有人正和別人有說有笑得拿手指着他,那眼神充滿了鄙視。
這樣的情況直到端木林莎走過來關上後門才結束,端木林莎一向都是坐教室前面的,今天特意的坐到了程曉羽旁邊,程曉羽笑了笑自我解嘲的說道:“謝謝,你還相信我這個內衣大盜。”
端木林莎說道:“我覺得你應該主動解釋一下,你這樣沉默着不溝通,只能讓大家對你的誤解越來越深,人都是有集體意識的,總會下意識的排擠那些特立獨行的人。”
程曉羽輕輕說道:“我的態度是面對誣陷,不反駁,不申訴,不會企求讓旁觀者憐憫,也不會縱容誣陷者逍遙法外。沒有陰影的高樓,一定還未曾建造,沒有藤纏的大樹,一定還氣節未到。這些最不潔的目光,總在監察道德,相比那可恥的誣陷,這些看似彬彬有禮的議論更讓人厭惡。”
端木林莎笑了笑說道:“你這樣的看法是因爲你屬於有能力的少部分,你可以隨心所欲,你可以不在乎,但是做爲一個普通人的話,還是得迴歸現實來。我可不是批評你的做法,你要知道無論你怎麼做我都支持你,懷挺!曉羽哥,你是最棒的!”
程曉羽忍不住微微笑了下,端木林莎模仿腦殘粉的加油,讓他陰霾的心情好了些,“這個難堪的時刻,我就不請你吃飯了,別連累的你也遭人非議。”
“那我請你吃飯好了。”端木林莎笑道。
看見老師進來,程曉羽回道:“等下再說吧。”
中午放學,程曉羽沒等去了辦公室的端木林莎,自己一個人先去了食堂,他實在不想讓端木林莎這個好姑娘陪她一起遭受那些異樣的眼光。
他原本以爲案件有那麼多詳細的證據,應該已經能夠平息了,結果那些紛亂的流言才變成真相,那些被說的最多的纔是真相。躲在陰影中的人,肆無忌憚的潑他的髒水,因爲他知道你洗不清。沒有人在乎真相,他們只願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東西。
他一個人走進食堂,與往日的默默無聞截然不同的是,無數低語在他耳邊響起。
“這種人爲什麼學校還不開除他啊?”
“他怎麼還好意思來學校啊?”
“變態!真不要臉!”
“不是公告說他是被陷害的嗎?”
“啊?有嗎?我反正是不太相信警察說的話的,聽說他很有背景,是軍方大佬的私生子。”
..........
這些話讓程曉羽有些黯然,這讓他覺得自己來食堂是個錯誤的決定。但他不會讓自己像個膽小鬼一樣逃跑。他站在隊伍裡,帶上耳機自動屏蔽了那些閒言碎語,耳機裡的音樂讓他不堪其擾的心情平靜了下來。
好不容易排隊打了三菜一湯,找了個空的位置坐下來,即使帶着耳機也能聽見旁邊的人說道:“好惡心,我們離他遠點。”一個女生拉着他的男朋友走開。
“爲什麼要我們走?可以叫他走啊?”
“真要打起來了,學校開除你還是開除他?你有後臺嗎?.........”
程曉羽看了眼那女生,屬於平時自己都不會有興趣瞧一眼的女生,他也懶得反脣相譏,那樣實在太無趣。
他沉默着吃了兩口飯,帶着耳機的他感覺不到人羣有騷動,也看不到周圍的人全都在圍觀他,此刻的一幕正如電影一樣吸引着所有人的視線,他們就像坐在電影院拿着爆米花和可樂的觀衆,無比期待的等着好戲上演,但感覺更加愉悅,那種代入感就像自己已經投進了閃亮的幕布。
受害者簡單舉着一杯可樂在衆目睽睽下朝程曉羽走了過來,程曉羽終於感覺到了異樣,擡頭的一瞬間一杯可樂就朝他劈頭蓋臉的潑過來。打溼了他的頭髮,棕色的糖漿一樣的水滴在鏡片上滑過,臉上有黏糊糊的觸感,嘴角還能嚐到淺淺的甜意,他才換的白色襯衣衣領上沾滿了棕色的污點。
程曉羽看着簡單那一張憤怒的臉,沉默了,這個時候他才體會到什麼叫做委屈和冤枉,一個人蒙受了誣陷既便是死也死不出一個道理來,你找不到慷慨陳詞的目標,你抓不住從容赴死的理由。你想做個義無反顧的英雄,不知怎麼被人打扮成小丑。你想做個堅貞不屈的烈士,鬧來鬧去卻成了一個深深懺悔的俘虜。
面對受害者,此刻他甚至無法洗刷,無處辯解,更不知如何來提出自己的抗議,發表自己的宣言。
他看到簡單眼眶裡的淚水,還有揚起的手朝他揮過來,他甚至都不知道該不該抵抗。
然而簡單的手卻被另一隻手抓住了。
“夠了!警察都說不是他了,爲什麼你還不相信他?”裴硯晨的長髮出現在程曉羽的面前,她的身影像一把劍一樣隔絕了那些想要傷害他的目光。
這讓程曉羽想起年少時,他因爲練琴被罵,偷偷在走廊裡痛哭時給他糖果的鄰居姐姐,在他固執的奪取單一的絢爛與歡樂,抗拒枯萎與悲哀的幼年人生裡,那是一抹讓他無法拒絕的陽光。
此刻他心靈的悸動,像淺塘在暴風雨面前被吹的波瀾起伏,人生應如秋林所呈現的,不管各自在歲月中承受何等大枯大榮,一切都在平靜中互相呼應,成全,共同完成深邃的優美,曾經裴硯晨也孤獨的面對他帶來的詆譭,如今她卻站在了他的前面替他抵擋一切,世事真是一次又一次的輪迴。
樹的枯葉裝點了磐石,苔痕襯托了浮光,因容納成就麗景,當心胸無限空曠,悲與歡,榮與枯的情事,都像頑皮的松鼠偶然拋來的小果粒,程曉羽覺得那些委屈似乎也沒有那麼苦澀了,他看着裴硯晨的背影微笑了起來,如同頓悟的僧人。
(........)(未完待續。)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