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刺、突刺、突刺!
在電光火石間,林羽鴻刺出了數百擊,槊首上的點點寒芒,連成一片,將上官宇全身上下籠罩進去。
這簡單的一招,內蘊無窮變化,每一次擊刺,角度、方位、力道都有些微不同。
在上官雲眼中,彷彿面對的根本不是一件死物,而是生靈活現的惡蛟。
這蛟龍披鱗掛甲,身形遊曳不定,張牙舞爪,不時發出致命的攻擊。
“錚、錚、錚……”連串金鐵爭鳴聲響起,鋒銳無比的槊首,和上官宇的拳頭一次次對撞,寸步不退。
即使上官宇身爲不壞境高手,全身上下淬鍊得如鐵似鋼,但畢竟還是血肉之軀。
讓這種神乎其技的槊法連番點中,慢慢的,真氣防禦出現漏洞。
雙拳上的肌膚骨骼,受到的傷害逐漸累積,有深入經絡臟腑的跡象,讓上官宇心中暗驚。
“再打下去,如果受創過重,我很難恢復,說不定要跌落不壞!”
他已經七十多歲,氣血雖然依舊旺盛,但已不再靈動,活力漸漸喪失。
最大的心願就是多活幾年,好好享受醇酒美人,再也沒有和對手同歸於盡的勇氣。
見林羽鴻神情森冷如鐵,殺機凜冽,上官宇知道此人,必定存着至死方休的念頭。
不甘心地一聲厲喝,最後發出幾招重拳,身子倒掠而走,從廊窗跳了出去。打算服藥調息,休整後再戰。
林羽鴻方纔心神高度凝聚,短暫地達到了忘我的境界,只顧一槊槊擊出,勝負、生死都置之度外。
上官宇退出房間之後,他心神一鬆,頓感四肢無力,虎軀綿軟。
方纔攻擊時,被對方的真氣護盾,反彈回來的傷害,也讓他經絡絞痛,骨骸欲裂。身子晃了幾晃,差點一跤跌倒,連忙用長槊支地,這才勉強站立。
正在這時,卻聽身後傳來男子得意的長笑,正是手持長劍,在門外把風的上官雲。
“哈哈哈,我看出來了,你已是強弩之末。現在,給我去死吧!”
林羽鴻感受到身後刺骨的寒意,連忙轉身。但此刻真氣耗竭,身子不聽使喚,一時間竟然反應不及。
心中暗道:“我嚓,難道今天要陰溝裡翻船?”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蹲伏在牆角的韓映雪,就好像打了雞血似的。以平生未有的速度和勇氣,“嗖”地跳了起來,腳步一個踉蹌,撲到林羽鴻身前。
口中嬌呼道:“不許傷害林哥哥!”
此時上官雲已經出手,不知出於何種猥瑣的念頭,長劍對準林羽鴻的大腿根部,飛快刺出,發力一絞。
見到突然衝出來的韓映雪,他本能地心中一動,連忙收手。
但爲時已晚。雖然收回了九分力氣,但長劍依靠着慣性,還是刺中了韓映雪的後心!
“不!”林羽鴻看得目眥欲裂,當韓映雪中劍的瞬間,他突然間明白,古人所說的“心如刀絞”,到底是何意思。
那種錐心刺骨之疼,真是痛徹心扉,讓林羽鴻渾身顫慄,眼前漆黑一片,彷彿整個宇宙都在眼前毀滅了。
緊接着,他的胸中燃起復仇的熊熊烈焰,渾身上下真氣繚繞。長槊突刺,口中厲喝:“死!”
“噗——”茫然失措的上官雲,被林羽鴻捅了個透心涼,挑在槊首。然後發力一震,化作漫天血雨,紛紛揚揚地落下。
但即使手刃仇人,也無濟於事,林羽鴻心中的傷痛,沒有減少半分。
他不再考慮突圍而出的問題,而是癱坐地上,心若死灰。將長槊扔在一邊,手掌撫上韓映雪的臉頰,動作輕柔,好像生怕驚擾了她的酣睡。
可一觸之下,頓時驚喜交加:“咦,好像還有氣。”
連忙爲韓映雪檢查,這次發現,那柄精鋼打造的長劍,竟然只刺穿了長裙,止步在內衣之外。
伸手探去,頓時鬆了口氣,原來這丫頭,裡面貼身穿着自己贈的烏金絲背心。
籲——嚇死我了!
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在心頭涌起,讓林羽鴻全身暖流涌動。連忙將手掌貼住韓映雪的背心,爲她治療傷勢,舒緩氣血。
幾個呼吸之後,韓映雪悠悠醒轉,睜開如水雙眸,傷處的疼痛,讓她蹙起了眉毛。輕聲問着:“林哥哥,你沒傷着吧?”
“沒事,我沒事。”林羽鴻聲音哽咽地回道。
韓映雪醒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關心林羽鴻有沒有受傷。這讓他這個鐵血男兒,都差點要熱淚盈眶。
林羽鴻在心中暗暗發誓:“我一定會憐你惜你、照顧你,保護你一生一世。”
調息了一番後,林羽鴻用牀單將韓映雪負在背上,雙手持槊,一聲長笑。
“映雪,現在就讓我們並肩對敵,殺個痛快。”
韓映雪扶着林羽鴻的肩膀,小拳頭緊握,用力點頭:“嗯,好!”
兩人剛想躍出廊窗,身後卻響起一個急切的聲音:“等等,也帶上我!”
林羽鴻回頭張望,正是腦袋上頂着一個大青包的綠珠。這小丫鬟被上官宇用衣袖拂了出去,撞上牆角暈了半天,剛剛纔甦醒過來。
見林羽鴻和小姐要遠走高飛,她連忙緊隨其後,心中打定主意。
“與其待在這,被老不死和他的手下糟蹋,還不如便宜這個小子。好歹,他也算有情有義,雖然野蠻了點,不過習慣就好了。”
林羽鴻卻直皺眉頭,揹着韓映雪突出重圍,他最多隻有七成把握。要是再帶上個拖油瓶,徹底沒戲。
搪塞道:“這個……你先躲衣櫃裡,待會再來接你。”
“不行!”綠珠急了,手腳並用,往林羽鴻身上爬:“我要是讓他們抓住,肯定會被XXOO的。”
林羽鴻上下掃了一眼綠珠,撇撇嘴,語氣無比肯定。
“就憑這搓衣板的身材,不會有人對你感興趣的,安全係數相當高,放心好了。”
這時候,綠珠已經用雙手摟住林羽鴻的脖子,把自己掛了上去。兩條腿夾住他的腰身,就像一隻樹袋熊。
嘴裡說着:“那羣傢伙,比你還要禽獸,我不能落在他們手裡。”
林羽鴻聽得不爽,一把將綠珠弄下來,扔到席夢思上:“什麼叫比我還禽獸,你這小丫鬟,咋說話的呢?”
綠珠見這個傢伙,是真的不想帶自己走。想到樓下有幾十條壯漢,待會一定悽慘無比,不由悲從心中起。坐在牀頭哇哇大哭,邊哭邊罵。
“臭壞蛋,野蠻人,一點不懂憐香惜玉。我……我死在你面前算了!”
說着,拿腦袋去撞牀板,可剛觸到頭上的青包,就疼得呲牙咧嘴,再也不敢使勁。
韓映雪看不下去了,向林羽鴻建議道:“要不,讓我躲衣櫃裡,你帶綠珠先走吧?”
林羽鴻搖搖頭,乾脆將背上的韓映雪放下來,站在廊窗前,發出唿哨,召喚火鴉。
“算了,咱們乾脆在這裡死守。我讓火鴉跑一趟,去找月兒要救兵,把家裡的高手都叫來。有霹靂火秦明抗住上官宇,我和師父兩個,對付這些雜魚,保證手到擒來。”
綠珠一見事情有轉機,立刻止住哭聲,一骨碌爬起來,連蹦帶躥地去拿筆紙。
林羽鴻三言兩語寫完信,裝進小竹筒,綁上火鴉的爪子,將它放飛出去。
剛做完這一切,就聽見山腰間傳來一聲清唳的呼嘯,正在迅速接近。
如果說林羽鴻的嘯聲,如虎吼龍吟,那麼這個聲音,就彷彿九天鳳鳴。帶着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和蓄勢待發的殺機。
一聽之下,林羽鴻頓時臉上變色,知道來者是個勁敵。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從這嘯聲中可以聽出,對方的功力不僅深厚,而且武道信念堅如金石,隱隱有一種直指大道、九死不悔的意境。
“這個高手,比上官宇還難纏,這下麻煩大了!”
來不及多想,林羽鴻只得讓韓映雪和綠珠隱蔽好,準備殊死一戰。
那嘯聲婉轉悠長,綿綿不息,不一會穿過了曲折的山間小徑,來到摘星樓的小廣場前。
只聽一個爽脆清麗,卻帶着冰雪般寒意的女聲,肅然說道。
“上官世家金鈚令箭在此,上官宇速速上前,接門主口諭!”
林羽鴻聽得一愣:“咦,是個女的?”
探頭向外一看,只見在摘星樓前,站着一名身材高挑、英姿挺拔的女子。
只見她留着一頭短碎,身穿黑色灑金束袖武士服,外面罩着一件明黃色的皮甲,腳上是薄底快靴,打扮得乾脆利落。
在她的左手,提着一柄樣式古樸、簡約無華的長劍。右手高舉,掌心是一枝金燦燦的令箭。
林羽鴻看得目不轉睛,修爲高、身材好的女武者,即使在百萬軍中,也很少見的。不管對方是敵是友,都要多欣賞一會。
正在仔細打量,從身後又探出兩個小腦袋。韓映雪和綠珠聽見樓下熟悉的聲音,一起涌了過來。
她們揉揉眼睛,仔細瞅了瞅,頓時面露喜色,同時發出歡呼。
“哦——原來是她,她還沒有死!”
林羽鴻感興趣地問:“難道你們認識,這丫頭到底是誰,看她的修爲氣勢,好像只比我差一點點。”
韓映雪還沒來得及說話,綠珠小丫鬟搶着回答,自吹自擂道。
“她就是天份卓絕、年少有爲、武功高強、前途無量,比你這個不懂憐香惜玉的傢伙,強上百倍的,我家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