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月和顧青鸞左右夾攻,非逼着林羽鴻表態,弄得他頭大。
幸好韓映雪及時伸出援手,自告奮勇要彈奏一曲,爲酒宴助興,將話題岔開了。
“善解人意的好妹子,真是及時雨啊,救了我一條小命!”
林羽鴻心中感激萬分,真想把韓映雪摟進懷裡,好好親上幾口。
綠珠在一旁偷笑,暗暗得意:“本丫鬟博覽羣書,宮心計九曲連環,現在只不過牛刀小試,精彩的還在後頭呢。”
秦霜月和顧青鸞雖然脣槍舌劍,鬥個不休,但都懂得適可而止,不會將事情鬧到不可開交、撕破臉的程度。
見有人打岔,也就順水推舟,互相使了個“惺惺相惜”的眼色。將話題暫且擱下,開始欣賞曲樂。
韓映雪平時總是一副羞怯怯的樣子,見到生人都低着頭,不敢高聲說話。
可當她站上舞臺的時候,氣質卻迥然不同,神采飛揚,充滿自信。就算面對滿堂觀衆,也能做到氣定神閒,毫無懼色。
用演藝界的行話來說,她天生就是角兒,這輩子註定要吃這口飯的。
韓映雪伸出纖纖素手,輕撥琴絃,調音完畢後,向林羽鴻柔聲道。
“這是我新譜的曲子,請哥哥品評。”
“錚、錚、錚……”
韓映雪自彈自唱,古琴首先爆出一串清脆的音節,如快馬飛馳、刀劍齊鳴,鏗鏘有力。
接着曲調轉爲舒緩,其中充滿了旖旎繾綣、柔情無限。
最後,琴聲變得遙遠悠長,聽衆彷彿看見了浩瀚無邊的蠻荒雪域。
涉足其中,四下望去,只見天地一片蒼茫。頓時生出“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嘆息。
韓映雪十指如飛,彈出仙音嫋嫋,口中清唱道:
想和你策馬江湖道,
想和你仗劍走天涯,
想和你四海爲家。
想和你彈琴復長嘯,
想和你共剪西窗燭,
想和你淺酌低唱。
打點行裝,現在就出發。
把凡塵俗事,全都拋下,
一路向北,去那人跡罕至的地方,
我們相約在貝加爾湖畔。
一曲終了,琴聲卻依然在空中迴盪,大家靜坐不語,不約而同地閉上眼睛,回味悠長。
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一種類似“生命有涯,行者無疆”的感慨,很想從凡塵俗世脫身而出,探索天之盡頭。
直到半刻鐘之後,衆人才回過神來,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沐聲宏嘖嘖讚歎:“仙音流俗世,爲我拂心塵。此曲只應天上有,琴仙子果然名不虛傳。老夫空活百歲,從沒聽過這麼有意境的曲子。”
在大家的交口稱讚中,韓映雪不爲所動,只是將一對明眸投向林羽鴻,目光充滿期待。
兩人四目相對,同時眨了眨眼睛,心有靈犀地相視一笑。
午夜將至,大家隨着春節晚會的倒計時一起高喊:“五、四、三、二、一,耶!”
新年鐘聲悠悠敲響,所有人齊聲歡呼,五彩繽紛的焰火瞬間沖天而起,照亮了夜空。
宴會結束後,凌風夫妻倆送沐聲宏回去。臨走前,顧青鸞還特意囑咐女兒。
“盯緊那小子,別讓他跑了,終身幸福要自己把握,努力!”
不愧是警界精英,顧青鸞先知先覺,猜得一點沒錯。
此刻在樓頂小屋中,秦霜月正手忙腳亂地打包東西,準備開溜。
口中嗔道:“別傻站着,快點幫忙收拾。咱們立刻到機場,不管有什麼航班,先離開江城再說,然後轉機去馬爾代夫。”
林羽鴻裝傻:“月兒,看你急匆匆的,這是要躲債啊?”
秦霜月用力合上箱蓋,氣呼呼道:“不錯,正是躲你的桃花債!丈母孃都殺上門了,再不走行嗎?”
說着,滿臉警惕地打量林羽鴻,露出懷疑的神色。
“喂,你不會真想做上門女婿吧?嚴重警告,本大小姐已經是你的人了,膽敢始亂終棄,我讓小姨一巴掌拍死你!”
林羽鴻滿臉委屈:“我分明還木有得手。”
秦霜月娥眉斜挑:“咱們同桌吃飯,同房睡覺,你動不動還對我……又摟又親的,想不認賬是吧?”
“我認,我認。”林羽鴻連忙點頭:“只不過,咱們別一塊離開。你只管先走,我來個調虎離山,故佈疑陣,引走追兵,然後在馬爾代夫會合。”
秦霜月脣角綻出不易察覺的冷笑,雙手抱在胸前,一副“引蛇出洞”的架勢。
“那你說,想把追兵引去哪兒?”
林羽鴻眼珠骨溜溜直轉,假裝思索片刻:“要不……關外怎麼樣,那裡的萬里雪域盡是無人區,容易脫身。”
“哈、哈、哈!”
秦霜月仰頭大笑三聲,隨手抓起棒球棍,咬牙切齒地說。
“早猜到你的心思,不就是想去找鳳儀妹子麼,還說什麼調虎離山,當我傻呀!”
剛纔韓映雪以曲傳情,唱着“相約貝加爾湖畔”。現在林羽鴻又想溜去關外,以秦霜月的冰雪聰明,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
見事情敗露,秦霜月大棒襲來,林羽鴻吐吐舌頭,撒腿就跑。
兩人在屋裡四處追逐,剛轉了兩圈,房門被輕輕敲響,正是葉瑤的聲音。
“小弟,月兒,樓下就聽見你們一驚一乍的,在幹嘛呢?”
政治家說:沒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真是至理名言,其實感情方面的事也是如此。
秦霜月當初把葉瑤當做最大威脅,心生忌憚,所以處處針對她。
但現在想法已經變了,萬里之外,上官鳳儀讓林羽鴻魂牽夢縈;近在咫尺,顧青鸞咄咄逼人,情勢危急,必須廣結盟友。
秦霜月扔了棒球棍,醞釀好情緒。打開門撲了上去,一頭栽進葉瑤的懷裡,聲音帶着哭腔。
“嗚嗚,壞小子變心了,瑤瑤姐,我該怎麼辦?”
葉瑤探出兩根手指,托起秦霜月的下巴,仔細打量。
見她娥眉緊蹙、杏眼含淚,眸中霧氣濛濛,不由心中詫異。
問明兩人打鬧的前因後果,葉瑤故作生氣地看着林羽鴻:“小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嘻嘻。”
秦霜月正心中暗喜,卻聽葉瑤繼續說道:“既然想去找鳳儀妹子,幹嘛不直接告訴我呢。姐姐這就和軍方聯繫,讓你搭順風機去關外。”
說着拿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點頭道。
“正好有趟送給養的運輸機,凌晨四點起飛。小弟,去跟大家告個別,收拾一下準備出發。”
“啊,真的嗎?你真是我親姐!”林羽鴻頓時喜出望外,又心虛地瞅了瞅秦霜月,假惺惺地邀請道。
“月兒,咱們一塊去玩唄。聽說那兒不僅風景好,還有溫泉呢,記得帶上泳衣哦。”
“不去!”
秦霜月噘起嘴巴,氣鼓鼓地瞪着兩人:“原來你們是一夥的,我早該看出來了!”
林羽鴻抓抓頭,違心地說:“要不,我還是跟你去馬爾代夫吧,只要寶貝月兒開心就好。”
秦霜月無力地擺擺手,面露憂傷,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用手指點着林羽鴻的胸膛,哀聲道:“得了吧,你的心早就飛走了,人留在這兒有什麼用。總之,不管走多遠,要牢牢記得,家裡還有一個人在等着你。”
這話太貼心了,林羽鴻頓時身子酥了半邊,一把將秦霜月摟在懷裡,聲音哽咽。
“月兒,你真好。”
葉瑤看得心中佩服,向趴在林羽鴻肩頭,一臉狡黠笑意的秦霜月豎起大拇指。
“這演技,絕了!”
林羽鴻向衆人一一辭行,幸好慕容瀾玩累了,已經進入夢鄉。要不然熊孩子如果吵着要跟去,倒是件麻煩事。
梅姨隨口叮囑了幾句,都是些婆婆媽媽的嘮叨。聽在耳中,卻心生暖意,覺得好溫馨。
楚依依嬌聲道:“哥哥要記得自己的承諾,送我去上學,不許賴皮哦。”
“沒問題,一定忘不了。”
葉瑤藉着告別的機會,將一張卷軸塞進林羽鴻的手心,笑吟吟道。
“現在不許打開,路上再看。”
程雅靜看得心中好奇,悄悄問:“這是什麼東西?”
葉瑤掩嘴輕笑:“我忽然發現,做一個攪渾水的壞蛋,比當好人有意思多了,嘻嘻……”
凌薇被洛秋眉從人羣裡推了出來,低着腦袋,手捏衣角,支支吾吾地說。
“我……我送送你。”
林羽鴻牽着馬兒,和凌薇並肩走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腳下踩着皚皚白雪,發出“吱吱”的聲響。
兩人沉默許久,一直來到春風街的盡頭,忽然異口同聲地問。
“你沒生氣吧?”
看着彼此的神情,兩人都鬆了口氣,如釋重負似的。
“其實我不是想臨陣脫逃,就是阿姨她太……”
“不用說了。”凌薇美眸流盼,認真地看着林羽鴻:“你不喜歡被束縛、被擺佈,我都明白的。”
“那……”林羽鴻小心翼翼地問:“我們還是好朋友?”
“嗯嗯。”凌薇用力點頭,脣角綻出一絲微笑:“見到鳳儀的時候,幫我向她問好。”
轉過身去,雙手插在羽絨服口袋裡,蹦蹦跳跳地往回走。
背影歡快輕盈,但在她的臉頰上,卻有一顆晶瑩的淚珠,正在悠悠滑落。
林羽鴻呆呆地佇立了一會,翻身上馬,口中輕呼:“駕!”
青龍駒知道遠行在即,興奮地搖頭擺尾,一聲嘶鳴,縱身飛掠而去。
第二天,顧青鸞知道林羽鴻不告而別的消息,頓時炸了,噼裡啪啦說了一大通。
“從沒人敢放我鴿子呢,臭小子,真不識好歹,枉我爲他費盡心思。不行,我得趕緊把他追回來。”
凌薇連忙拖住媽媽的手,嘟着嘴道:“還來,都是你把人嚇跑的。媽,今後你就別瞎操心了,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
顧青鸞瞪了女兒一眼:“你以爲我這麼着急,只是爲了你的終身大事嗎?那小子仇敵遍天下,我是擔心他四處亂跑,被人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