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門被打開了,老夏歪戴着帽子,滿臉發紫,拎着酒瓶,中年男子和小徐分別拽住他的一條胳膊,像是要架上刑場的一樣,三個人很突兀也很擁擠地站在門口。
老夏紅彤彤的眼裡噙着淚花,他看着我,張張嘴巴,沙啞着喉嚨說:“夏大他媽媽叫許美麗,姑娘,你幫我找到她,我實在是沒有本事去照顧兒子了。”
“哦。”我輕輕答應一聲,轉過身子,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說不上的酸澀。
在回去的路上,有好幾次我都差點一衝動就把電話打給夏大,我想問問他,見多識廣的他知不知道在他家的人是幹什麼的。他們憑什麼要搜我的身?我從小到大倒黴透頂,可是也沒受過這樣的屈辱,吃過這樣的啞巴虧。
他們憑什麼?還說的理直氣壯,乾的多麼正大光明似的。
我想找楊小飛聊聊天,說說心中的委屈,我還希望南鬥能夠從夢境中走出來,我突然很懷念夢中與他呆在一起的時光,那份溫馨、那份感動讓我更加惆悵起來。
可是,更現實的問題擺在我的面前,吃下午飯的時間馬上要到了,太陽已經被前面的大樓擋住了半個臉龐,而它的周邊也涌起了鑲着金邊的灰色晚霞。一天馬上就要過去了,但我的工作依然沒有着落。想到這一點,我就把剛纔所受到的所有委屈、恥辱拋到一邊,我開始像一隻行走在荒無人煙沙漠上尋找食物的老鼠,不停四處張望,渴望着出現一個奇蹟,讓我找一份可以領到工資的差事。
“這位小姐,看個手相吧。”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停住了腳。
向聲音來源看去,一個飄逸着灰白色鬍鬚的老人正盤腿坐在不遠處的人行道上,他身下是一個黃色的布墊,人坐拐角的白樺樹底下,一抹夕陽照在他的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金光。
他的氣色很好,兩眼炯炯有神,面頰紅潤有光,兩個手指頭輕捻着鬍鬚,頗有道風仙骨的味道。
我看看四周,沒有人,除我之外,更沒有第二個姑娘。看來他是跟我在說話。
而他的話彷彿正擊中我的心坎,我心下一動,臉上就現出猶疑之色。
“看個手相吧,能知曉前生,預測未來。”老人笑吟吟地看着我,話語中充滿了蠱惑。
“可是,我。。。。。。”想起還要給他錢,我心中就敲起了鼓。
“看看吧,包你不後悔,如果不準一分錢不要。”老人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笑意更加濃厚了。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慢慢向他走過去。
可是心裡還是有些猶豫,忍不住問:“那要是準呢?得給你多少錢?”
“嗨,咱不提錢,提錢多俗。這都是緣分,茫茫人海中,南來北往的客,你能走到這裡遇到我,這都是緣分。”
老人的話說的挺打動人,可我也不是剛剛步入江湖的菜鳥,我盯着他看了半天,他也看着我,燦燦的眸子閃着亮晶晶的光芒,彷彿能看透人的內心。
互相盯視片刻之後,我就覺得眼裡像被紮了一根針,眼皮也不爭氣的跳起來,不自然地轉了一下眼珠,把目光移到他處,心卻突突地跳起來,也許他真有兩把刷子。俗話說的好,高人在民間,特別是想起我那拿起手就能無所不知的奶奶,我緩緩地把手伸到他的面前。
老人不露聲色,胸有成竹的樣子,同樣也是緩緩地伸出兩隻手,他的手保養的極好,手背滋潤白淨,手掌紅潤飽滿,與他的年齡極不相符。他一隻手抓住我遞過去的手,另一隻手緩緩地在上面輕輕順着紋路,像是端着一個寶物,仔細地端詳,臉上的神色神聖而凝重。
不知什麼時候照在地上的太陽的光不見了,擡起頭,一大塊烏雲遮住了太陽,更多的烏雲從天邊漫卷而來,剛剛還是緋紅色的霞光現在就像是變成了猙獰的怪獸,一牀巨大的灰色的鋪蓋慢慢地已經悄無聲息地侵佔了整個天空。
周圍籠罩在一片陰森森的氛圍裡。暮色提前來臨了。
老人緊皺眉頭,聚精會神,放下我的右手,又拿起我的左手,時而擡頭用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睛看看我的臉,時而搖頭暗自嘆息一聲,但他始終沒有說話。
完了,我眼巴巴地瞅着他,看着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抽動,心中越來越忐忑,就像等着醫生做出斷定的重症病人。
在我覺得絕望得不行、快撐不住的時候,“嘖,嘖,”老人突然從兩脣之間發出嗞嗞的聲音,而一直充滿智慧的眼睛裡顯出憐憫之色。“小姐命中註定孤獨一生,晚年甚是悽慘。”
“啊?”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我心下一驚,腳下一滑,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人薄薄的眼皮向上一擡,兩束亮光直逼我的眼睛,彷彿已經射入我的內心。
“沒有真正的知心朋友,尋偶困難重重,父母。。。。。。必有一人先亡!”
“啊!”我終於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充滿了恐懼,他算得真準!
周圍的陰氣越來越重,我彷彿聽見醜女在我耳畔嘿嘿的獰笑,而我的手掌在她指甲的刻劃之下,一片血肉模糊。
“後世有果,前世有因。小姐前生乃爲深山一兔子精,”老人一手捻着鬍鬚,兩眼一眨不眨地逼視着我,像能看穿我的一切。“膽小、怯懦,即使成精化爲人形,依然本性不改,人世間本爲爾虞我詐的地方,怎容的下你!”老人突然厲聲高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