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飯的時候,在餐廳裡竟然又碰上了楊小飛,他看見我了,本來在遠遠的另一張桌子上,卻飛快地從窗口要了一份麻辣雞塊,笑嘻嘻地坐在了我的對面。
“你幹什麼去了,沒見到你的面。”
我低着頭,呼啦呼啦往嘴裡塞米飯,裝作沒有聽見他說的話,更想裝作他不存在。
一盤麻辣雞塊被推到我的面前,白白的肉被湯汁染成棕褐色。
“你吃麻辣雞塊。”
“不,我不吃,你自己吃吧。”我把盤子向他那邊推了推,斷然拒絕。
“這是我專門給你要的,我不能吃這個,嗓子不行。”他說着,又把盤子推回來,隨後用手指了指嗓子,說道。
“你嗓子怎麼了?”我奇怪地問。
“哮喘。”他淡淡地說。
我有些吃驚,瞪大眼睛看着他,看着他那張瘦黃的臉,不由得想起他口袋裡一瓶一瓶的藥。
“這是教訓,沒有爸媽的孩子就得自個管好自個,要不然就容易出毛病。我這個毛病就是小的時候沒人管沒人問,一個普通的感冒變成了一輩子都治不好的頑固病症。你可得自個心疼自個,該吃吃,該喝喝,別管人家怎麼在背後嚼舌頭、當面欺負,一定得照顧好自己。本來命就夠苦的了,自己再不心疼自己,這個世上就沒人疼你了。”楊小飛絮絮叨叨地說。
聽似平常的話語,卻在我心中激起一層層波浪,而心中對他的不滿似乎被這層層波浪給沖淡了。
“嗯......”我眼圈一紅,嗓子像被什麼給堵住了一般。
“父母剛離婚那會確實是不太適應。以前隨口就可以叫聲爸媽,親暱得不得了也理所當然得很。可他們離婚之後呢?也真是奇怪,爸還是爸,媽還是媽,但是總覺得彆扭。這裡叫着爸,心裡卻想着媽,就像白紙,一張好好的,非要把它給劈成兩張,心中那個彆扭。你說,父母他們已經成了陌路人,咱這當孩子的算是咋回事呢?就像是他們心頭的一個傷疤,你不出現還好,人家可以過新的生活,該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日子。你一出現,好了,就像把他們的傷疤給晾出來,讓他們覺得難看、覺得心痛,甚至可能還要悔斷腸,恨不得咱們根本就沒有出世。好時候表面上說些客套的話,把你打發走,但很多時候都是鬧得雞飛狗跳、哭天喊地、狗扯連蛋、硝煙味十足,甚至還牽扯出秦始皇那個年代的恩恩怨怨。你說,咱這算什麼呢?一出現就給人添亂,不出現吧,有時候他們又主動來找你,好像時間長了不檢查檢查他們這個傷疤,下雨陰天的又會痛,還好像怕你把他給忘了似的,還必須要讓你記着你是他的種,沒有他就沒有你。有時候,我就想,乾脆消失吧,就當自己是沒爹沒孃的孩子,就跟孫猴子似的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在世上無牽無掛多好,可是又不忍心,心裡總還是掛念着他們,不管怎麼說,他們也生咱一回,看着他們越來越老可憐兮兮的樣子,唉,咱又不能不管......”
“咦,咦......你咋的了?你怎麼了?是不是我說得太多惹你傷心了?”當楊小飛發現有淚水飛濺到米飯碗裡的時候,驚訝地叫起來。他停住了話語,同時把腦袋趴過來,仔細端詳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