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塵世之外,也似有什麼東西,正跟紫衣的目光相對。
短暫的寂靜之後,波瀾驟起!
像極了先前引起朔星海崩潰的山海雄濤,但動靜卻是勝過數十倍!
似乎是紫衣那淡漠無比的神情,激怒了道湮中的未知存在一般。祂誓要掀起驚濤駭浪,將紫衣所處的塵世給吞沒。
光吾星海,搖搖欲墜。
即便是那衆仙合一的紫氣天柱,也難以在這場浩劫中支撐。李凡懷疑,此刻若不是紫衣矗立,恐怕光吾星海、乃至整個原初可能性苟延殘喘的剩餘,都要在此威勢下直接崩潰了。
“那邊……究竟是什麼東西?難不成,就是光吾星海自道湮中垂釣上來的所謂強者遺蛻?”李凡跟承道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疑不定。
而這等驚天動地的場面,紫衣卻只視若等閒。不知道發現了什麼,嘴角還露出了一絲開心的微笑。
“你們兩個小輩,且看好了。”
對着李凡跟承道說了這麼一句後,紫衣身影便霎時消失。
下一刻,星海風波驟定!
不是引起風波的罪魁禍首已經被拿下,而是在同一時間,有更大的風浪升騰而起。宛若絕對的王者,將星海中的些許波瀾全都吸引而走。
李凡環視四周,星空中寂靜一片,並沒有找到紫衣。那風浪相交之處,赫然在原初可能性之外!
宛如通天之路的一道細線,倏然出現在頭頂。
透過這道裂隙,李凡恍惚間,似乎看到了無邊山海相連的恢弘場景。
這般遙望,跟通過仙界登天台、偷渡進入無限海之中的體驗完全不同。
在無限海中時,那每一滴海水都是無數紀元的光陰凝聚所帶來的巨大壓力,使得李凡根本無法仔細真正體驗無限海中光景。而後來即便有了【幻亦真】的庇佑,李凡自由徜徉間,窺見的也只是海中無盡碎片。而非山海本身。
然而此刻,藉由紫衣所創造的這一道絲線,李凡終於得以看見,超脫強者眼中的山海景象。
僅僅只是一角,卻也讓李凡怔然失神。
哪怕輪迴百多世,哪怕身具還真至寶,哪怕曾親至無限海內。此刻面對連綿山海之景,李凡心中,也依舊無法抑制的生出自覺渺小之感。
“這便是,超脫塵世的無限海與上方山麼?”李凡低聲喃喃自語。
根本談不上領悟什麼。只因李凡全都心神,都被這言語難以形容的壯麗景象給深深震撼。再沒有餘地去思考其他東西。
而跟李凡相比,承道身上卻是有異象顯現。渾身發出晶瑩的白光,在其背後更是隱約浮現一枚頑石的虛影。承道擡頭望天,似乎回到了曾經守丘望海的時候。
這山海邊的靈石身上,涌現出種種玄妙至極的波動。似乎跟天幕之外的山海遙相呼應。
於是李凡被這些波動從震撼中驚醒。
一番細細品味之下,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同見山海一角,我卻無法感悟出什麼。但承道卻能悟道連連。這其中差距……”
此刻李凡神智已經清醒過來,但他窺望山海後,腦海中卻依舊空空一片。實在是他跟山海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以螻蟻之身,縱見山海,也只能如不見。
若是低一級的塵世大道,他斷不會如此。
“看來,以我目前的道行,縱橫塵世問題不大。但想要橫渡山海,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好在,我這位師兄倒也不算吝嗇。沒打算把自己感悟私藏。”李凡暗自思忖着,觀察着承道身上散發出的悟道波動。
這枚山海邊的靈石,此刻就好似一面鏡子。將李凡本無法窺察的山海景象,映照出來。讓李凡得以借其悟道。
細線撕開天幕,山海現出真身後。那來自道湮的巨大動靜卻反而不見了。
李凡一邊悟道,一邊嘗試在山海間尋找對方跟紫衣的身影。
但以山海之無邊無垠,即便是紫衣那樣的強者墜入其中,也跟螻蟻無異。難尋蹤跡。
“讓我們兩個小輩看好了……”
“看什麼呢?”
“只是這山海麼?”
李凡心中有種預感,絕不僅是如此。
但奈何力不能及,看不見紫衣所指事物。
倒是承道那邊,似乎發現了什麼,身上的悟道波動愈發激烈了。
“師弟,意志專注此處!”
這段時間以來,李凡苦心經營的跟承道之間的深厚感情在關鍵時刻起了作用。
終究是不忍心自己師弟錯失了這場機緣,承道身處悟道之中,還依舊出聲提醒道。
李凡大喜,順着承道的指引望去。
視線瞬息間,好似穿過了天幕中的那道細線。跳出了塵世,來到了山海之中。
隱約可以望見紫衣模糊的身影矗立。
紫衣面前,是無數細線自前端、末端發散,又於中央收束的扁形球體。
跟通天之路如出一轍的力量將紫衣跟扁球體籠罩在內。那些細線從球體上,欲四散逃離。卻被紫衣牢牢封鎖。
依稀能看出扁球體曾經的人形,但現在卻是腐朽被分解成了道道絲線。
“橫渡山海強者的遺蛻麼……”
李凡在意的不是此二者的爭鬥。
而是隨着強者遺蛻被鎮壓分解後,其內裡逐漸顯現的東西。
大約是原本頭顱所在位置,諸多浮光掠影慢慢暴露。
讓李凡感到驚詫不已的,這強者遺蛻的大腦裡藏着的光影,赫然是山海之象!
哪怕身軀腐朽,神魂散盡,這山海之象卻依舊不散。
“或許這纔是遺蛻能在山海中漂流的最根本原因。”李凡心中若有所悟。
但緊接着,他於這微縮山海景象中所窺見的一幕,讓李凡再度心神劇震。
強者遺蛻腦海中的山海,跟李凡此刻所見山海,似乎並沒有什麼區別。
但若仔細望去,卻可見一帆孤懸,橫渡于山海之間!
哪怕山海無盡滄桑浩渺之意,也只使得孤帆微微褪色。並沒有將其完全吞沒。
李凡霎時明白過來:“並非是山海之象早就了遺蛻的不朽。而是這山海的孤帆!”
“這是……”
“強者遺蛻生前的超脫之道?!”
李凡緊盯着山海中一片孤帆,不知怎的,心中居然浮現出一絲熟悉感。
與此同時,沉睡已久的還真,終於再度傳來絲絲微弱至極的意念波動。更然李凡確信了自己的判斷。
“永恆遺念?!”
李凡心臟猛地跳動了幾下。
更加準確的說,那片橫渡山海的孤帆,跟李凡曾經接觸到的種種永恆相比,或許最根本性質是一樣的。
但毫無疑問的是,它遠比李凡之前所吸收的要強大太多。即便最後沒能成功橫渡山海,不過能保護遺蛻在山海相融的大潮中安然存在千萬年,已經足夠說明它的不凡了。
相較而言,諸如天陽、蘇白等人的遺念,顯得有些不值一提。
“但本質,都是相同的。”
“不僅僅是簡單的大道投影,更是自身意志的呼應。這也是,能夠橫渡山海的最根本依仗……”
“山海無涯,唯我作舟!”
紫衣之前的話語,恰到好處的又出現在李凡的腦海中。宛若一道閃電劈開了迷霧,照亮了答案。
“若是天陽有幸走到超脫之境,那便他的橫渡之法,便是以【不弱於人】爲舟。若是蘇白,便是【慈悲真愛】之道苦渡。”
“簡而言之,這些在死後能夠凝聚成【永恆遺念】的修士,他們實則已經半隻腳,走出了屬於自己的道。已經是超脫強者的種子了!這道無關修爲境界,似乎只跟自己心性意志有關。”
“只是想要超脫,自身道路跟修爲境界,卻是缺一不可!”
“修爲足夠,無法作舟,也只能望洋興嘆。而渡舟雖成,自身實力若是不夠的話,妄入山海也只有死路一條。”
李凡心中震動。
果然是一場大機緣。
藉由強者遺蛻,紫衣爲承道跟李凡二人,幾乎點明瞭超脫之路。
或許單憑李凡自己,於不斷還着中嘗試、最終也能參透此中奧秘。但紫衣的點撥,無疑直接爲省去了數次輪迴的時間!
“橫渡山海之道。難怪就連還真,每次遇到後都會傳來渴望的慾念。”
“還真吸收這些,是爲了藉機模擬推衍對抗山海的辦法?”一個大膽的念頭不由浮現在李凡心中。
似乎是察覺到不遠處紫衣的存在。還真在發出絲絲波動之後,很快就又再度陷入了沉寂。並沒有對李凡的揣測有任何的迴應。
塵世之外,紫衣已經將山海孤帆外的所有線條全都抽取。然而他自己並沒有將這些吸收,而是擲入山海之內。
沒有了橫渡遺念的支撐,這些線條如冰入水,連點浪花都沒能翻起,就被山海所吞沒。
而自從現身起,就始終保持着超脫強者姿態的紫衣,面對着前方山海孤帆,卻是極其罕見的面露肅然。並且其中,還摻雜着一絲由衷的敬佩。
那已經有些泛黃的孤帆,如同感應到了紫衣的意念,發出陣陣七彩玄光以作呼應。
紫衣于山海間,再顯通天大道手段。一條細線,霎時成型,橫跨山海,前往不可知的彼端。
七彩光芒籠罩的山海孤帆,就沿着這條通路,揚帆而去。
紫衣目送孤帆離去,當其徹底消失在視野中時,纔將通天大道收起。
在山海間維持通路的存在,顯然對紫衣來說也是不小的負擔。華服飄飄,宛若被風吹動。還是他眉心宛若明珠的血痣發出陣陣紅色光芒,纔將紫衣平復。
收取孤帆之後,紫衣並沒有自山海中返回。
通天一線關閉之前,他遠遠傳音:“我事已了。橫渡之路幫你們延續三日,你們好自爲之。”
而後就如他來時的突兀般,驟然消失無影。
至於光吾星海中仍舊飄散的無數真仙紫符,卻是根本不在意他們的下場。
只留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的李凡跟承道,靜靜在星空中站立。
許久之後。
當天幕之外的那絲細線逐漸淡去,山海景象也隨之不見。承道這纔有些依依不捨的收回目光。
隨着他悟道波動的消失,李凡的取巧映照之法也失效了。
“師兄,你說,那山海孤帆最後的去向……”
“可是彼岸?”李凡覆盤剛剛發生之事,低聲問道。
承道神情嚴肅,久久不答。
不過最後還是點頭:“應當就是了。”
“那葉孤帆,似是遺蛻生前所凝聚的橫渡山海真意。就是不知,那位紫氣前輩,廢了大力氣將這孤帆引渡到彼岸去,又究竟所爲何事。”
李凡只是感嘆:“沒想到我當初只不過隨手收服了道劍道刀,而後竟引起了這麼多一連串的事情。”
“師弟不必自責。此正是命數也。若非你的隨手,你我又豈能得到這麼大的造化?”
承道口中的造化,不但指紫衣指點的超脫之路。
還有被紫衣掃蕩一空的光吾星海。
承道環視着這片龐大的廢墟:“那紫色天柱,不宜妄動。至於其他真仙紫符嘛,但收無妨。”
“不過動作要快。紫氣前輩所說的三天,或許跟我們以爲的三天並非同一概念。”
不得不說,承道的直覺還是十分準的。
僅僅只過去了一天時間,連接朔星海跟光吾星海的橫渡之路,就已經消失淡化。
好在李凡他們見搜刮的差不多了,也沒有多留戀,已經提前一步、返回了朔星海中。
看着通路消失,道湮重顯的黑暗星空,二人只感覺做了一場夢般。
“多虧有師尊庇佑,否則我們二人的下場,恐怕不比這些字符真仙好到哪裡去。”承道語氣幽幽道。
李凡也是深以爲然,暗自點頭。
接着,二人將此次收穫,一字擺開,列於星空之中。
異族十三道形融合體,以及光吾星海真仙所化字符。共計三百七十五張。
至寶,道紀投影一枚。
至於其他若干散落仙寶,不值一提。
“如此多材料在手,我們所處星空,短時間應能高枕無憂了。”李凡先開口道。
視線卻始終緊盯着那道紀投影珠。
自紫衣離去之後,這枚原本被壓縮至一極限光點的至寶,此刻竟然有了重新朝外擴散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