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隆冬時分,西北風呼呼吹着,卷着雪花簌簌地飛,白茫茫籠罩這清晨的廢棄村莊。
泥濘滑膩的土路,十幾條人影來回蹣跚地晃動,他們不再具有人類文明的特性,卻保留下如野獸般渴求血肉的慾望,他們、準確些說應該是“它們”都是殭屍了——抽動的嘴角,發出嗚嗚的叫聲,與風聲混在一處,一起悲鳴着。
晨曦中,一個模糊的身影,沿着村莊的土路向前快速跑着。他(先暫且用“他”來自指代吧)十七、八歲的樣子,個子不高,一米六左右,短髮,也許很久沒有打理,一根根揸在頭上,麥色的臉頰上還沾着些許灰土,大大的眼睛,細細的眉毛,微微翹起的鼻尖,薄薄嘴脣間不斷吐出白氣。身穿的是迷彩服,肩上搭着Y字被帶,腳蹬作戰靴。這應該是軍人的打扮。
他來回閃躲着殭屍們的揪扯,猛然向右一拐,用肩膀頂開一處住家戶的木門,迅速閃身進去,腳跟靈巧的來回一磕,把門用力關住。門板旋轉的衝力把一隻已經衝到門口的殭屍“嘭”一聲撞了個四仰八叉。他隨即用背頂住門板,目光在院子裡來回掃視,看見左邊不遠處丟着半支折斷的木棒。用腳尖輕輕一挑,木棒跳在空中,他一揮胳膊手拿在手裡,隨即轉身將棒子當做門閂卡在大門當中。
他拍了拍門板,確認已經固定牢靠,就轉身在院子裡繼續尋找。終於在柴草垛後邊扯出一柄已經鏽跡斑斑的鐮刀,他咬了咬嘴脣,還是把這件傢伙兒緊緊握在手中。
院子的門板本來就已經破了幾個大洞,殭屍們聚集在門前,不斷向前擁擠,蹭在門板上擠得門軸的鐵合頁發出吱吱呀呀的尖銳聲響,幾隻腐爛的胳膊已經伸進門來不斷地抓撓着。他雙手握住鐮刀的木柄,深深吐了一口白氣,猛地上前幾步,對準木門的破洞向外砍去。儘管鐮刀已經不再鋒利,但相對於腐敗的皮肉來說,它的硬度足可以達到“削鐵如泥”的程度。每一下劈砍,都非常準確,深深戳進殭屍的要害,濺出一股股黃綠、黑紅混雜的粘液,幾隻胳膊也被砍斷掉在地上。也就是兩三分鐘的光景,門外聚集的三、四隻殭屍已經被剁得七零八落,紛紛撲到在地,抽動着身體,嘶嘶地叫着,失去繼續攻擊的能力。
經過這一番“劇烈運動”,他也是額頭冒汗,大口喘氣,後退幾步,順勢靠坐在石碾子上稍事休息。突然,右邊的茅房裡傳出一聲怪叫,一支腐爛得只剩下半邊身子殭屍狗猛地竄了出來。這畜生四腿兒一撐地,躍起來一米多高,張着血盆大口,撲了過來。他措手不及,但還是反射性地向一邊閃開身子,無奈動作慢了半拍,仍然撞得失去平衡,被狗壓在身下,連着打了幾個滾兒倒在門口,鐮刀也被甩飛了。
他用手死死卡住瘋狗的上下顎,讓它無法用力撕咬。但剛纔的搏鬥消耗了太多的體力,與這畜生僵持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擺脫困境。畜生呼呼叫着,嘴裡不斷有黃綠色的粘液淌下來,滴在地上上冒起嘶嘶地白氣——這時,一條僅剩上半身的殭屍鑽過門縫擠了進來。它剛纔被他砍得爛兮兮了,光臉上應該就捱了有七八刀,面目全非,但仍舊抽動着鼻翼爬過來,慢慢張開佈滿黃牙的嘴,伸出僅存一隻手來扯住他的肩膀,準備做出復仇的一擊。
“這下完蛋了……”他心裡一沉。
“咣”一聲,裡屋的房門猛然彈開,有人跳了出來,雙手擎着一把鋤頭,猛得向前一掄,正好砸在狗肚子上,把它一下頂飛到草垛上。但這畜生損傷不大,它翻身起來,抖了抖身體,嚎叫着弓起身子,又撲了過來。
躺在地下的人肩膀一甩,擺脫殭屍的糾纏,向左邊滾了一圈兒,順手抄起掉落的鐮刀,手腕一抖,鐮刀飛出,直直釘進了殭屍狗的腦門兒,這畜生硬硬摔在地上,終於不再動彈。
“給你這個!”屋子裡傳來女孩兒清脆的叫喊,隨即飛出一把工兵鏟。他一伸手接住,起身慢慢走向門口還在爬動的殭屍,又是一翻手腕,從把持換成握持,一鐵杴把它的腦瓜兒鑿成了兩半,黃綠色的粘液登時流了一地。
“大叔,你看看人家多利索,哪像你啊……唉!”古媛故意重重嘆了口氣,慢慢從屋裡踱着步子走出來。
我把鋤頭拄在地上,回頭看看她,委屈地迴應着:“你把我推出來救人,我救了人,你還數落我…..”我嘆了口氣,“這一路就沒聽見你的好話……”
“你跟着我,你就得聽我的!”古媛嘟起嘴,做出一個鬼臉說道。
“似乎是你跟着我吧……”我低下頭嘟囔起來。
他皺了皺眉,顯然沒有適應我和古媛這情景喜劇般的無厘頭對話方式,完全和剛纔緊張的氣氛不搭調。
“嗯…..謝謝……”他想插話進來,但古媛和我已經顧不上理他了,繼續在一起嘰嘰喳喳的。“鏟子給你…..”他把鏟子在古媛眼前晃了晃,“這工兵鏟比鐮刀可是好使多了……”他說着,眼睛盯在古媛紅撲撲的臉。的確,和我在一起的3個月時間,風吹日曬,古媛得臉頰上多了兩塊紅斑,卻更加襯出俏皮可愛。古媛真的是一個人見人愛的丫頭。
“…….好了,你是誰?從哪裡來的?”我注意到他的眼神,迅速打斷道。我得保護好古媛這丫頭千萬別給壞小子給欺負了。
“哦,我叫毅,很感謝你能出手相助。”說着,他把手伸到我面前。
“嗯,姓呢?”我握住他的手,心不在焉地晃了兩晃,覺得他手非常柔軟溫熱。
“………嗯,我沒有姓,你就叫我毅吧,有個符號,能分清我是誰就好了。”他順勢把手縮回來,塞到口袋裡摸索起來繼續說道:“別問我從哪裡來,到哪裡去,我對你們沒有惡意的,只是保守一下個人的秘密……”他把目光移向地面。
“牛肉乾兒,吃嗎?”他在口袋裡掏出一個塑料包,從裡面翻出一些褐色的物體。
“……..嗯……”我有些猶豫。
他的手在空中懸着,有些顫動,又重新看着我身後的古媛。
“好像不錯的樣子啊。”古媛閃身過來,微笑着把纖細的手指伸進塑料包,夾出一條塞在嘴裡,“有些硬了….”她含着肉條嘟囔着。
“哦,放的時間有些長,不過這是我僅存的食物了……”他臉上閃過一絲紅暈,盯着古媛的目光再次移向地面。
“也是啊,你是不會毒害救命恩人的啊!”我故意提高聲調,一把將塑料包抓在手裡,從裡抽出一條塞到嘴裡用力一咬,還真是挺硬,擱得我後槽牙生疼。我皺着眉頭,把塑料包又甩給這個叫毅的傢伙。
毅接住塑料包,衝我撇撇嘴,說道:“一起衝出去吧,等我們到了安全的地方,在繼續講講各自的故事。”他俯下身抓住那柄釘在瘋狗腦袋上的鐮刀木柄,用右腳踩住狗腿,用力一拉,鐮刀帶着拔了出來,上面掛着滴滴答答的粘液。他再次把鐮刀握緊在手裡,一扭身,把另一隻手裡攥的工兵鏟遞在古媛面前,“還給你,謝謝!我還暫時用這個吧。”
古媛呵呵一笑,接過鏟子說到:“不用謝,你身手不錯,是軍人嗎?”
“….嗯…..”毅含糊了一下,迅速扭過身子面向大門,“我在村子東面的房間還有些裝備,你們要是願意可以和我一起去取回來。”
“一起去!必須的!”古媛很仗義地回答道,她雙手握緊鏟子,顯得很有鬥志,“走吧,大叔,一起去,都有個照應!”
“好吧好吧,你說了算,大小姐!”我從身後的揹包裡也抽出工兵鏟,排在了最後的位置上。
毅貼近門板,警惕地向外張望,確定沒有危險後,輕輕推開門扇,我們三人魚貫而出,向着村東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