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所想的是儘快從城市中脫出。
漆黑的夜,再加上小雨,道路辨認起來非常困難,摩托車車速並不快,但足以擺脫殭屍的追趕。三個人這才稍稍放鬆一點緊張的情緒。但誰也知道,不走出城市,危險將時時存在。我一手抓着摩托車後座的扶手,一手緊握工兵鏟,不時回頭看到街口、小巷裡閃出一隻一隻的殭屍。心裡暗暗慶幸:“還好沒有那個老怪,要不……”
事情總是不經唸叨。
就在左前方的一幢大樓,三樓的窗戶轟然破碎,從裡面飛出一條巨大的黑影,重重砸在路邊廢棄的一臺轎車上。轎車碎成幾節,鐵片、玻璃四處飛濺。汽車的發動機整流罩正好直直向我們的摩托車彈過來。南峰趕緊剎車轉彎,車輪碾到路上的積水,掀起一片水霧,他和後座的我迅速壓低身子躲過這巨大的“暗器”,差點兒被鐵片削成兩半。
果然是那隻老怪,原來被炸掉的腦袋處伸出兩隻長長的觸手,尾端是銳利的刺。它嚎叫一聲,一把撥開身邊汽車碎片,向我們撲來。動作太迅速了,南峰來不及再啓動摩托車,我們三個只有各自跳車,向旁邊閃開。可憐老張辛苦修好的摩托車,剎那間被老怪撞得粉碎。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連滾帶爬的向街角逃去。南峰和穆甜也是一個滾翻,閃出與老怪的距離,馬上舉槍射擊。
老怪用力衝的過猛,正好把背部留給了我們。南峰和穆甜步槍、手槍一陣齊射,它一下子捱了幾十發彈藥,痛苦的扭動身軀,“嗚嗚”叫着。趁着老怪硬直的時候,我們三人重新聚合一處,沿着大街向前跑去。
老怪迴轉過來,轉身又來追擊我們。它一蹦一跳的,速度非常快,轉眼就在身後了。南峰趕緊掏出一顆手雷,拉開引線先後扔去,我們趕緊向前抓緊跑了幾步。
“轟!”一陣火光煙霧。但老怪這次聰明多了,看到扔出手雷,一下向上竄起幾米高,跳出了手雷的殺傷範圍。落地後,又緊緊追過來。南峰趕緊又是兩顆,可都是被老怪躲開。
“進這鐵門裡!”穆甜喊道,指着左手邊一間類似倉庫的大房子。
我們趕緊向左一轉,南峰順勢又拋出兩顆手雷,用爆炸將老怪暫時擋住。趁着這個間隔,三個人鑽進屋子裡,合力關上兩米多高、二十釐米厚的厚重的的鐵門。南峰轉身從地上拾起一條手腕粗細的鋼筋,把門閂上。門外的老怪仍不甘心,用身子撞擊大門。好在鐵門還算堅固,老怪撞了幾次,看沒有奏效,也就放棄了努力,仍舊嗚嗚叫囂着。南峰小心地靠近大門,從門軸的縫隙向外看去,見到老怪轉身離開,走進了黑暗中,他才鬆了口氣做了個“安全”的手勢。
“呼,我的揹包也丟在外面了。”我摸了摸全身,這才發現,也好,要不我也跑不了這麼快啊。
“抗毒血清在包裡,這怎麼辦?”穆甜焦急地問。
“沒事,這東西都是一支見效的。有效就是一支,無效的話一百支也沒有用了。”我解開衣領,把雙手扶在膝蓋上,喘着氣看着穆甜說,“你應該是沒事了。”
“不是這個意思,要是有血清樣本,找到藥廠什麼合適的地方就可以大量複製,再也不用擔心病毒,也就不會死人了啊。”穆甜把頭轉向南峰,仍舊是焦急的神情。
南峰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先等等,天亮後再出去尋找。”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血清不重要,人命才重要。”我繼續喘氣,雙腿一彎,就着坐在了地板上。“這要是總碰見這老怪,不見得每次都有運氣逃掉。”
穆甜和南峰並沒有再搭話,趕緊查看了自己身上的彈藥。子彈消耗不大,但原來帶着的十顆手榴彈只剩下四枚。
“要想法找回抗毒血清,峰,你有什麼想法?”穆甜擡起頭問道。
“出去實在是太危險了,那老怪要是還在附近,我們性命堪憂啊。”我搶先回答道。
“困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沒有食物和水,彈藥也有限,是沒有辦法長期據守的。”南峰重新裝好彈夾, “等天亮就攻出去,那時道路也好辨識些,快速跑到城外再想其它辦法尋找血清。” 說着遞給穆甜一顆手雷,“這個是保命的,拿着。”
穆甜接下手雷,隨手掛在作戰服胸前的掛扣上。
“這個是給你的。”南峰轉身也遞給我一顆手雷,“會用嗎?”
“電視上看到過,應該會吧……”,我剛要接過手雷。
“應該可不行!”穆甜一把把手雷抓在手裡,也轉身面向我,一手握着,另外一隻手示範模擬拉動保險栓,“這樣拉開,投出時啓動點火裝置,3秒後爆炸。”說着把手雷塞在我手裡。手指碰觸到我掌心的那一刻,一絲柔軟傳遞過來,我心裡一跳。
“記住了嗎?”穆甜再次問道。
“知道了……”我覺得臉上有些燙,趕緊扭臉把手雷裝在口袋裡。
“另外…….謝謝你,三次救了我的性命。”穆甜貼近我,用細微的聲音在我耳邊說,我的耳廓能清晰地感覺到她呼出的空氣。突然,臉頰的中央一下溼熱,“難道穆甜親了我??”我有些慌亂,急忙向後退了兩步。
“我並不是什麼純情少年,我戀愛過,不止一次,也接吻過,不止一個,我不害羞,甚至還刻意的享受。但是這一個出乎意料的吻卻讓我亂了方寸,難道是世界末日我太久沒有接觸女性的原因嗎?”我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穆甜看到我的樣子,略微有些驚訝,但隨即就平和下來,衝我繼續微笑着,眼睛裡閃過一絲光亮,臉上也浮現出一絲紅暈。
南峰正專注於整理槍械,並沒有注意到剛纔發生的事情。聽到我的腳步聲,這才擡起頭來,略帶嘲諷的意味笑着說道:“男子漢被小女人嚇壞了啊,手榴彈有啥可怕的啊。”
“不是……”我隨即放棄了繼續的申辯,轉過來低下頭研究穆甜塞過來的手雷。
“休息一下吧,到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呢。”穆甜看着我說道,隨即把目光移向南峰。
這是一個存放建築鋼材、鋼管的庫房,地上堆積的鋼筋已經生鏽,屋頂上的滑輪掛鉤還掛着一束鋼管,每根大概啤酒瓶粗細,隨着後面高高牆上唯一的小窗子吹進來的風,輕輕來回晃動,偶爾發出咯吱的聲響。。
仍舊是南峰和穆甜靠在一處,我獨自蜷縮在一堆鋼筋的背後。因爲確認房屋大門的安全性,所以決定不再輪流站崗,而是抓緊時間休息積攢體力。外面的雨還在下着,似乎更大了,雨滴噼噼啪啪的打在地上、建築物上以及到處遊弋的殭屍身上。我迷迷糊糊的又做起夢來……
“……尊敬的旅客們,請注意,由於調度原因,本次列車將暫時停車讓行。給大家造成不便,請原諒。謝謝合作……”,車廂的擴音器中傳來一位女性柔美但卻機械的聲音。
我揉揉眼,邊戴眼鏡邊摸出枕頭下面的手機看時間:四點十二分。“好睏啊……”我伸着懶腰,扭過身看看對面的鋪位,那裡除了凌亂的被褥,已經空無一人。。我沒覺得有什麼異常,繼續翻身睡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9點多,本來應該是7點到站的列車已經晚點兩個多小時。我翻身下牀,對面的鋪位仍舊是空無一人。洗漱完畢,我從行李架上扯下裝食品的環保袋——這是老婆給準備的吃的。本來和她說了只有一晚上,可她執意要我多帶些吃的。我翻出一盒方便桶面、火腿腸,拆了包裝混在一處,端着麪碗向車廂一頭的開水爐走去。這時,對面快步走來兩名乘警,臉色凝重,見我在前面,說了一聲:“對不起,請讓一讓。”我側身讓過他們,模糊聽到“得病、十幾個人”的隻言片語。……這一天過得還算安靜,但已經有些乘客要求列車員解釋情況,列車員也只是制式般的回答:“調度原因,很快會解決”。頗有幾個人激動地要下車自己走,但是一看到外面荒郊野外的,就立刻放棄了。有人也是提出比較可行的建議,說是派出大客車把大家都接走。顯然,這個建議還是得到了部分採納。第二天,車來了,但卻不是大客車,而是一隊軍用卡車,下來的都是荷槍實彈的士兵,其中也有一隊手臂上帶有紅十字。這次,誰也不能自由地離開列車了。
到了第三天,有不少其他車廂的乘客也搬到了我所在這節車廂,因爲劃定了暫時的隔離區。從轉過來乘客的口中,我瞭解到一些零散的信息。列車上發生了一種急性傳染病,症狀以發熱、嘔吐開始,幾小時內就迅速昏迷,傳染性很強,目前大概已經有二十幾例了,慶幸的是還沒有人死亡。政府下令是就地隔離觀察,並且派出軍隊維持秩序,昏迷的重病號通過汽車已經轉送到附近的醫療機構,有些甚至已經空運到全國各地的大型機構進行治療研究。目前還弄不清這種疾病的傳染方式,所以只有全員封閉觀察,並在列車尾部車廂設立臨時隔離區,作爲轉運處,軍隊派出的醫療隊在這裡初步觀察處理病員。食物和飲用水也不再使用列車自帶的,而是從外面運來,乘客自帶的食物也被沒收。
轉眼一週過去了,車廂裡的人也越發少了,食物和水的配給也越發少了,但食品和飲用水的“黑市”如傳染病一樣迅速建立並發展起來,雞蛋也漲到10塊錢一個。這天凌晨,天還沒亮,我就聽到劇烈的咳嗽聲從我對面下鋪傳過來。那是一位三十多歲女士,她丈夫發病的時候痛苦地又踢又蹬,還用指甲抓傷了她的脖頸。她可是被嚇壞了,剛搬過來的兩天都是做惡夢。
我跳下牀鋪,俯身到她旁邊,“沒事吧?”
“咳,咳……”她一陣劇烈的咳嗽,喘了幾口氣纔回答道:“沒事的……,謝謝你。我想喝點兒水……”
我趕緊抓起桌子上的礦泉水瓶子遞給她,瓶子裡也只剩下一點點兒水了。她艱難的半坐起身子,伸手接住水瓶,還沒有喝到嘴裡,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我趕緊扶住她,輕輕叩擊她的後背。
“好些嗎?”
“謝謝,好……哇!”一堆血紅色的粘液從她嘴裡噴出來,面色青紫,隨即她的身子就軟軟地癱在牀鋪上,昏死過去了。
我趕緊叫喊起來:“醫生!醫生!……,把身子探出牀鋪外,左右看着。車廂裡的人都木然地或坐或躺,沒有一個人迴應我。
我十分着急,繼續向車廂門處看去,努力尋找着醫護人員的身影。
就在我着急上火的時候,牀上昏迷着的女士猛然又睜開眼睛:眼球如死屍一般渾濁無神,嘴裡發出“嘶嘶“的響聲,嘴角流出黃綠色的粘液。……
“咣!”大門處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我們三個都被震醒,唰得站起身來,把武器對準門口。“咣!”又是一聲,震得屋頂散落下許多灰塵,吊在空中的鋼管來回擺動起來。南峰閃身到門邊,再次從門軸的縫隙看去——果然是那老怪。它不知道從哪裡搞到一條車輪子粗細的樹幹,正用這新“武器”猛烈敲擊着大門。跟着它一起趕到的,是數不清的殭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