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四)
靜靜地坐在似乎比那輛寶馬X6還要舒適許多的警車後車座上,身邊這兩個便衣警察一直低着頭不敢和我對視,像是其他幫派的左右大護法,生怕別人記下自己的面容...
沒有鳴警笛的警車安靜的行駛在筆直的大馬路上,清晨的陽光溫暖柔和,照亮了馬路兩邊綠化帶勃勃的生機。
“急忙趕過來,今天早晨還沒吃早餐呢,不知你們那裡是不是可以管我一頓飯?”
釋然的雙手輕輕地撫在了雙腿上,靜靜地看着副駕駛座上那個給我戴上手銬像是隊長的便衣警察,平靜地將這句調和車內氣氛的話語說出來了。而此時副駕駛座上這個笑起來依舊還是比哭還難看的中年男子透過車前後車鏡和我對視了一眼之後,緩緩轉過了身,將腦袋架在了車座後面,靜靜地看着我:
“奇少爺這是什麼話,在我們這哪能不讓你吃飽的。只是你也知道,我們這裡的伙食比不上你們那裡的伙食,還望奇少爺不要嫌棄......”
偏黑粗糙的臉頰上帶着這股比哭還要難看的笑,眼前這個中年男子活活像是一個喜劇演員。我輕輕擡起了撫在大腿上的左手,抹了抹冒出熱汗的額頭:
“有口飯吃就不錯了,我現在還能有什麼奢求呢?我想這次之後,我會慢慢吃習慣你們那裡的伙食的...不是嗎?...呵呵...”
聽完我這句略帶陶侃的話之後,整個警車內除了左手邊這個便衣沒有笑,那四個警察都笑了,有人笑的含蓄、有人笑的坦然、有人笑附和、有人笑的和善...
不知笑聲過後在第幾分鐘時,警車從米琪KTV前的紅燈下停了。對面高樓巨大的身影完全將整個警車籠罩住了,逃都逃不出去...
透過車窗,看着今天掛滿禮花、喜氣洋洋的KTV,我微微翹起了嘴巴兩邊的嘴角,看了看右手旁這個也將油光的臉頰扭到窗邊的便衣,又將笑意的目光收了回來,透過後車鏡看了看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上那兩個此時笑而不語,似乎知道一點什麼情況的便衣。
紅燈過後,綠燈的光照射在了下面的斑馬線上,身子隨着警車的引擎微微一震便又向那個在我心了也滿是問號的警局駛去。
懷着驚恐的心情緩緩閉上了雙眼,一步一步走到了內心世界這片熟悉的區域。
‘你這次來,是來續寫昨天的斷章?’
還未走到心房門前,耳邊便聽到了這一聲低沉的狼吼。心頭一震,咬着牙一步一步推開了這扇心門,向拐角處通向囚籠的方向走去。
‘你現在已經是插翅難逃了,你還有什麼資格來挑戰!’
赤魎這聲刺耳的斷吼順着這條長廊血霧橫飛的空氣瞬間便刺透了我的左耳膜,而我也在這一刻雙腿猛然一軟,重重跪在了還有幾步便走到拐角處的長廊上。
帶着指套的左手用力的捂在了左邊轟鳴
沉痛的耳邊,我咬着牙將右手摁在冰涼的牆面上。此時找到一絲力量的雙腿使出全力將整個身體搖搖晃晃地支起來了,而後緩緩收起了摁在牆上的右手,抹了抹襲打在臉上的血滴,張開了乾裂的雙脣:
‘我知道我現在已經走到了懸崖的邊沿,一步走錯便會墜落山崖,粉身碎骨。而且我還知道,其實一開始我便一步一步走到了他們的圈套裡面,越陷越深、越陷越深。而等我恍然明白的時候,已經無法自拔了。完全淪爲了他們的犧牲品、替罪羊!......呵呵,赤魎你說我是不是很傻很天真,天真的認爲我能拋棄一切和荼然一起遠走高飛,天真的以爲只要我能按照他們所說的那樣做就能得到承諾的自由,天真的以爲那些童真純潔的孩子會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成長......’
話語說到這,我頓時便被一股涌到喉結的暗流卡住了不斷翻涌的思緒,停留在臉頰上滿是血跡的右手又扶在了冰冷的牆面上,低頭苦笑自己過分的天真。
然而就在我這句戛然而止的話語剛剛落地,赤魎卻做出了一個完全出乎我意料的舉動:
‘那你還有什麼理由苟延殘喘下去!’
伴隨着赤魎這句震耳發饋的斷吼,吹動了一股濃烈的血霧,順着拐角的走廊完全打在了我疲乏的身軀上。我瞬間便隨着這股濃烈的血霧飛到了心門之外,重重摔在了地板上面。隨之而來的是一道綺麗的閃光,和一股刺骨的疼痛。
‘你現在還有什麼理由苟延殘喘下去,與其死在別人手裡,不如讓我這個老夥計下手,到時你心裡還會好受一點!’
左腿完全被赤魎那條粗壯的猴尾死死地纏住,整個身體也隨着赤魎的斷吼被倒吊在了空中。此時赤魎那雙熾火煅燒的瞳孔死死地盯着我的雙眼,四顆鋒利的獠牙不斷地向外滴血,那根暗黑色的蛇芯不斷地在我鼻尖周圍撥動。
‘赤魎,我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懦弱!’
倒吊在空中,一股股刺骨痠痛的此時不斷地向全身蔓延。我咬破了下嘴脣,將這一聲骨子裡面一直壓抑着的斷吼使出全力吼出來了。冰冷的表情已經看不到一絲的情感了,而周圍卻沒有流出一絲的殺氣,只是那樣靜靜地盯着赤魎那雙熾火煅燒的瞳孔。
‘好!現在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今天如果我還活着,那麼就代表着你會死的很難堪。’
話語剛落,還是那把匕首從赤魎平伏的金毛中掉落下來了。而也就在赤魎將匕首丟到自己前蹄邊時,身披的血紅色戰甲頓時消失了,而全身的金毛也在這一刻豎立起來了,像是一根根鋒利的金針...
還未等赤魎將我放下,我趁着赤魎不注意的這一瞬間,雙手死死的抓住了赤魎此時剛好吐到我鼻尖上這根暗黑色的蛇芯,使出全力向外拉。而眼前的赤練在這一瞬間完全失控了,死死纏着我左腿的猴尾此時完全鬆開了。而我也在這一瞬間像是失去了重心,腦袋朝
下不停墜落。
此時按照高度可以推斷,即使我死死地抓着赤魎的蛇芯。只要赤魎也隨着低下頭,那麼依舊還是我先落在地上。就在赤魎鬆開尾巴的那一瞬間,抓着蛇芯的雙手用力向外拉了一下之後,便鬆開了,用雙手率先着地之後像是球場打球摔倒時那樣,腰部一用力,整個身子便也將手上承受的壓力接了過來。
這一刻,我非常清楚,在我身上無安全找不到一絲的人性可言了。這一刻,對我來說腦中除了殺戮之外,已經找不到一絲空餘的地方隱藏其他的情感了...
痠痛的身子在着地的那一瞬間,便抓起了地上那把零落的匕首。咬着出血的嘴脣站了起來,瘋狂地向此時似乎還未回過神來的赤魎撲去......
也就在匕首與赤魎接觸的那一刻,眼前整個地方完全被黑暗包裹了。此時一滴一滴溫暖的黏液順着手中的匕首滑到了雙臂之間,就在第一滴溫溫的黏液滴落到我汗溼的鼻尖上時,頭頂忽然出現了一道慘白的亮光。也就在這一刻,眼前這個金毛上已經被藍色血跡侵染的赤魎重重倒在了我的面前,只剩下我一個慌忙鬆開雙手呆呆地站在那裡,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林夕,你做到了。你憑藉着你自己的力量已經得到了你所要得到的,我想我現在可以安心的離開了...’
我只感覺這像是一場噩夢,傻傻地站在這片亮光下面,呆呆地看着眼前這個倒下的赤魎。此時不知從什麼地方忽然傳來了赤魎這句語重心長的話語,像是在引導我此時無處安放的心跳...
‘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爲什麼...’
此時似乎從夢中醒來的我,腦袋裡面的殺戮頓時消散殆盡了。看着眼前已經倒下的赤魎,我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早已淡忘了眼淚滋味的眼眶,此時卻不斷地溢出熱淚。
‘正如所說的那樣,現在你已經走到了懸崖邊沿,一步走錯的話便會粉身碎骨。而我現在已經將所有的東西都交給你了,其實看着你一步一步的成長,一寸一寸的蛻變,我在欣慰的同時也感覺到了陣陣的心痛。現在你已經無法在回頭了,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一步一步走下去吧。如果用我的死亡能讓你完成最後一寸蛻變,我想我已經做好了我該做的事。記得你說起,‘要向我借一樣東西,而且只能借,不能還’,從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你現在只差最後一步了。現在我可以含笑的離開你了,以後要是有什麼話想要訴說,那就在這裡寫在紙上,折成船放在那條我帶你去過的大江岩石上......’
赤魎將這一段含笑的離別語說完了,而他的氣息也在這一刻完全消散在了我這片心房。而當我擡頭順着頭頂的光,想要用目光做最後一絲挽留時,那裡卻出現了父親那張慈愛的臉龐......
《孫子兵法》:投之亡地而後存,險之死地而後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