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
唐·崔郊《贈去婢》:“公子王孫逐後塵,綠珠垂淚滴羅中;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也許正如這首詩中所說的那樣,既然兩隻腳全都踏進來了,那就註定要留在那裡一懷東西。想想老鬼那句暗含某種意境的話‘在這裡,沒有人是無辜的。殺戮已起,就該忘記希望。’現在想想也許真的是有幾分道理...
我呆呆地站在嬸嬸面前,傻傻地看着此時已經滿臉怒氣的大伯,兩眼之中此時不知怎麼再也露不出一絲的無辜了。
“林夕,沒想到這麼多天過去了,你還是沒有一點點的成熟。好朋友?!虎子是不是你的好朋友?!好兄弟?!爲什麼?因爲他們身上有你可以利用的地方,你只是藉着這種所謂的關係和他們做不等價的交換!他們之所以在你心中和其他人不一樣,是因爲他們在做交換的時候,甘心自己多付出少回報,僅此而已!你現在都在想什麼,怎麼一點都不長進呢!”
大伯這番言論不知是否含有一絲的道理,也不知這是不是這條道路上的法則,我只知道,在聽完大伯這番話之後,我臉上露出了一絲十分詭異的笑。微微揚起的嘴角將嘴裡那四顆鋒利閃眼的獠牙完全露出來了,全身此時只覺得異常的燥熱,野獸那身耀眼的金黃絨毛也在這一刻一寸一寸披在了我的身上...
“好了,大哥。林夕,也知道錯了,你就別再打他了...花家那邊米琪已經處理好了,林夕還是個孩子,估計當時也是一時火氣上了頭...”
一直都未開口的嬸嬸,這時慢慢站起了身,話語間輕輕抓住我的手將我拉到了她旁邊的那個單座沙發上。一旁此時臉上怒火也漸漸消去的大伯,緩緩收起了那隻已有皺褶帶着手錶的大手,慢慢坐在了嬸嬸另一旁的那個單座沙發上,最終又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林夕啊,以後有什麼事,你一定要先給我和你大伯說一聲,即使到時出現危及情況,我們也好想對策。你知道,爲了你這件事,你大伯在外邊跑多遠路嗎?你現在是不是還在恨嬸嬸害死了你那兩個兄弟?...”
忽然聽到嬸嬸用這十分愧疚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我緩緩扭過臉看着眼前上了妝的嬸嬸,臉上還是帶着那一絲說不出味道的笑意,輕輕地搖了搖頭,兩隻紗布上也沾滿血跡傷痕累累的手此時十分自然的放在了沙發的兩邊:
“這都是他們的命,沒有什麼可恨的。嬸嬸這樣做一定也有嬸嬸的苦衷,如果他們兩個對奇家有威脅,嬸嬸不做我也會這樣做的...”
十分平靜的表情下用十分平和的語氣將這段簡短的話語吐了出來,兩隻自然搭在沙發邊沿的右手此時微微整了整還帶有血跡的褲腿。
“林夕,如果你真是這樣的,嬸嬸真的打心裡高興..
.你現在就跟着你大伯去換一身衣服,泡個熱水澡。晚上我還要帶着你去參加一個記者招待會,嬸嬸相信到時你一定不會讓嬸嬸失望的...”
隨着嬸嬸輕輕地將小手我平放在沙發邊沿的右手背上,我微微的點了點頭:
“嗯。”
再次離開這個對我來說已經成爲避難所的會議室,我的腦海裡此時已經絲毫找不到那些所謂的兒女情長了,這時有的便是:使出自己最後一口氣、流乾自己最後一滴血、掃平自己路上最後一個障礙,登上真正金字塔的頂端...
跟着大伯不緊不慢的腳步再一次走到了那個在我記憶之中留有一葉痕跡的房間,拿起另外一套事先便準備好嶄新鮮亮的衣服。這一刻,我才恍然想通爲何今天在整個別墅裡面都未感覺到一絲傭人的氣息了。
穩穩的坐在了這個飄有玫瑰、百合花瓣水溫適中的木桶裡面,微微閉上了雙眼,嘴角也微微的翹了起來,走到了內心那兩瓣此時都已空空如也的心房。
‘怎麼?你是在找我嗎?’
‘呵呵,七竅,你怎麼知道他不是來找我的你...’
忽然聽到此時這兩聲對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響,我頓時只覺得吸入肺腑的空氣猛然間順暢了許多,兩隻一直都放在木桶外沿,不敢沾水的大手此時輕輕地捂在了滿是血腥味的額頭上:
‘你們是不是也對我很失望?現在連自己最真實的情感都不敢顯露出來...’
就在我這句話還未落到地上,眼前空蕩蕩一片荒蕪的場景一下子猛然消失了,取代它的便是一道五彩繽紛的彩虹鋪做的大路。這時眼前忽然一道閃電過後:一身長袖白衣的七竅:滿頭的白髮、及胸的白鬍須十分飄逸,全身都閃着耀眼的五彩光;七竅一旁昂首站着一頭渾身上下披上戰甲的野獸:那張似狼非狼、似虎非虎的獸臉此時熠熠發光,四顆鋒利的獠牙完全展現出了它的雄姿,那根粗壯的尾巴此時沒有將我捲到他的後背,而是慢慢邁開了那四條打着黃金馬掌的蹄子,慢慢走到了我的身邊。
‘我就是你,而你也就是我,現在你能看透我的心思嗎?’
聽到眼前這頭像是整裝待發的野獸這句像是想要告訴我點什麼的話語,我頓時也不知該怎麼回答了,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眼前這兩個煥然一新的故友。
‘呵呵,赤魎,你何必這樣爲難他呢。在此之前你不也是沒有完全展示出來你的能力嗎?現在何必要反過來讓他替你回答呢?’
此時就在我沉默之際,眼前這個像是江南儒士的七竅替我解了圍。而眼前這頭野獸此時咧開了四顆獠牙,那條暗紅的蛇芯吐出來了:
‘呵呵,七竅,你不也是這樣嗎,在我放火燒了你草廬之前,你何嘗不是半掩半露...’
‘赤魎?...’
眼前這個跟了我二十四年的野獸,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它的名字,想想這何嘗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呢。傻傻地看着眼前這兩個像是之前就認識了許久的故友,此時臉上漸漸露出了那一絲無味的笑。
‘怎麼,我爲你說話,你還是用這股笑招待我們...’
‘.......’
七竅這句忽然偏鋒的話語,就像是一把利劍一下子刺到了我心頭,這股疼痛是形容不出來的,只覺得一股股熱血全被堵在了心中,此時怎麼也流不出去。
‘七竅,原來你沒有想象的那麼大度啊...’
‘呵呵,我有七張面孔,大度,只是其中一張而已...’
就在七竅這句話剛剛落地之後,心頭那股疼痛不知怎麼瞬間便緩解了。我擡起頭看着眼前這兩個似乎可以隨時帶走我性命的故友,臉上這時露出了最原始的那股淡淡的苦笑。
‘在我們兩個面前,你是沒有任何隱私的,你的腦中每一個念頭閃過,我們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不要有任何遮掩。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幫助你度過難關...’
‘那好吧...我只想知道,今天的事情我到底哪裡留下了漏洞?’
藉着心頭這懷淡淡的釋然,我還是將這句一直壓抑在舌尖下的話語說出來了。而此時眼前手搖羽扇白髮飄飄的七竅皺褶斯文的老臉上流出了淡淡的憨笑,輕輕將手中的羽扇在胸前撫了幾下:
‘你是說那個頭條新聞?’
‘你不是知道嗎,爲何還要問我?’
‘呵呵...’
還未等我這句反問的話語落在地上,赤魎那張獸臉上瞬間便露出了掩飾不住的笑,只留那個不知何時手搖羽扇、頭戴綸巾的七竅帶着憨笑站在我眼前。
‘呵呵,你小子,真是一個小鬼頭啊...好吧,我現在給你說,你的漏洞在哪裡?’
今天,我不知道那兩隻搭在額頭上的雙手噙溼了多少層紗布,也不知道我在這個溫水的木桶之中浸泡了多久,更不知赤魎和七竅在這條五彩繽紛的彩虹大道上對我傳授了多少經驗。我只知道等我再次從那條彩虹大道上走出來時,臉上露出了那股遺忘了很久善意的微笑,呼吸之中已隱隱流出了三分的祥雲之氣...
等我回到現實世界微微睜開了自己的雙眼時,輕輕放下了搭在額頭的那已被熱汗噙溼的雙手。雙腳平放在桶底,全身一用力伴隨着從身上滑落的水滴和花瓣,昂首挺胸站立在了這個木桶之中。
慢慢走出了木桶,而還未等我穿上一旁掛在衣架上的衣服,這時房門忽然被推開了...
我隨着身後那一聲推門聲,慢慢轉過了身,卻看到了一個對我來說已經淡忘卻又記憶猶新的面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