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顯然的是,不僅蘇牧心中格外清楚,只有靠近黑袍人的纔有取勝的可能。
黑袍人他自身,其實也同樣明白這一點。
於是黑袍人操控下的骸獸幻影,完全是不顧炁能損耗的,直接以自身軀體爲壁壘,強行限制着蘇牧前進的腳步。
雖然由精炁鑄就的獸軀,一旦被蘇牧的劍鋒給震散後,便將直接損耗掉大量的精炁。
但幻象比之實體的最大的那份優勢,顯然也同樣在此。
較之對肉體創傷的無可挽回,此刻縱使蘇牧將幻象給斬得支離破碎,但只要黑袍人還有更多的精炁注入,則幻象也依然能夠瞬間裡恢復。
並且此時此刻,受益於將那三名戰士給獻祭。黑袍人顯然已擁有着,一份極爲龐大的炁能儲備,並不會在短時間內真正的炁竭。
這反而讓佔據上風的蘇牧,也依然無法接近黑袍人的週近。
甚至更讓蘇牧擔憂的是,如果他無法在短時內威脅到黑袍人安危,則作爲一名施法角色的黑袍人,卻必然能共鳴出一份更加強橫的魔法。
而真到了那份魔法被成功的施放,蘇牧的狀況……也纔將真正的急轉直下。
……
故而壓力之下的蘇牧,只能猛然間變得不顧一切。
竟直接憑藉着折返步的詭變,強行越過了巨大的骸獸幻象,毫不防範的向着黑袍人的位置所竄去。
甚至更是任憑着,那巨大的蠍鉗狠狠砸落於後背,反而還借勢於這股強橫的衝擊,愈發迅捷的刺向黑袍人的位置。
唯有奮不顧身,方能無可阻擋!
而蘇牧如此不講道理的舉動,果然令黑袍人醞釀着的魔法再度中斷。
對於一名小字五階的亡命戰士,作爲施法者的黑袍人,顯然並沒有任何能夠正面硬碰的資本。
於是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中,黑袍人竟然直接就急速掏出了,他賴以生存的最後一道手段……一份小字階段最強的魔法卷軸。
小字九階魔法、性命聯結!
隨着黑袍人飛快的將精炁注入卷軸,這種提前將魔法給刻印的媒介裡,立刻就爆發出一排排憑空浮現的文字。
而隨着這段文字的出現,一股蘇牧根本就無力阻擋的力量,便強行將蘇牧與黑袍人的軀體,給直接的相互間聯結在了一起。
很顯然,雖然在小字階段的學徒魔法中,並沒有能夠直接造成傷害的存在。但卻唯獨有一種魔法,亦能讓戰士也感到束手無策。
而這種魔法,便正是黑袍人此時所激發的……等傷魔法、性命聯結!
蘇牧默默的看着,憑空浮現的那首《七步詩》,也幾乎僅在瞬息之中,便已經明白了這份等傷魔法的真正效果。
“煮豆燃豆萁,
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毫無疑問,源自曹植悲泣的這道等傷魔法,完全將詩詞中的那份同源相殘,給極致般的放到了最大。
只要是施法者,受到任何的傷害;則眼前的進攻者,便也將承受同等的創傷。
甚至也就在被魔法籠罩的這個瞬間,蘇牧更是猛然間明悟出了,這些源自詩詞歌賦的紛呈魔法,究竟是以怎樣的邏輯而轉化。
因爲這份邏輯……根本便是沒有邏輯!
……
很顯然,常人在理解七步詩的意蘊之時,幾乎絕不會去想到“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種引申。
這完全是在蘇牧讀過三國之後,才從曹丕與曹植的明爭暗鬥中產生的聯想。
所以說,這個世界裡的魔法,其實比蘇牧想象中還要率性。
它們竟完完全全的,呈現着蘇牧對詩詞的第一印象。
當蘇牧讀到《山村詠懷》的“一去二三裡”,便聯想到了春日的策馬疾行,於是便有了這個世界裡的加速魔法。
而蘇牧品及《春曉》中的“春眠不覺曉”,更是聯想到破曉的催人慾眠,從而也就成爲如今的精神操控。
不過蘇牧偶然的這份發現,倒也並不能幫助他破除眼前的僵局。
對於一份小字九階的階段頂層魔法,別說是蘇牧無法強行將其制止,甚至就是將其施放的黑袍人本身,也完全無力將其停下。
於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之下,眼前的畫面卻變得極端詭異了起來。
只見明明已不死不休的蘇牧二人,竟分別逼視着對方的雙眼,卻又誰也沒有在胡亂間妄自行動。
蘇牧手中精炁震盪的長劍,默默的收納起鋒芒;而隨之趕來的骸獸幻象,也同樣不敢對蘇牧稍加出手。
眼前的一切,都在那強橫魔法的桎梏之下,變得極端的平和又溫婉。
“不得不承認,你贏了。”
黑袍人默默的看着,已近在眼前的蘇牧,低沉又陰冷的宣佈了這個事實。
而隨着這個事實的宣佈,黑袍人亦話鋒一轉、冷冷的說着:
“但很顯然的是,這份魔法能夠維持的時間,一定超過了你能夠在此停留的長度。一旦等到我其他的同伴到來,你終究還是無力反抗。”
“所以,你殺不死我、而我也留不住你……我們真正的決戰,仍舊不是現在。”
毫無疑問,黑袍人的這番判斷幾乎就是事實。
如果蘇牧一直這樣等待下去,則黑袍人的同伴隨時都可能出現。而只要黑袍人的同伴尚未出現,那黑袍人便也同樣無法留下,已然被彼此聯結着的蘇牧。
於是留給蘇牧的選擇,似乎也唯有立刻就離開此間,將他與黑袍人之間的這份對決,再度延後至未來的某個時點。
甚至也正因如此,面對眼前再不可能傷害到自己的蘇牧,黑袍人竟已經取回了那枚七階炁核,將骸獸的幻象給主動的消散。
……
然而也就在此刻,就在陽光剛剛錯過了天空的正中,而唯一能夠干擾蘇牧骸獸幻象,也終究消散的同時。
一連串字句清晰句子,卻是飛快從蘇牧口中接連蹦出:
“To be,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
Whether '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And by opposing end them。”
蘇牧此刻口中蹦出的東西,赫然便是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節選。
而這段英文本身,便也正是先前在黑袍人復生之時,於他的周身所流轉着的那些猩紅文字。
毫無疑問,這正是黑袍人能夠轉嫁傷害的方法。
並且此時此刻,當蘇牧頃刻間構築完這份詭秘的黑魔法,並順利的將眼前的黑袍人化作傷害承受者之後。
蘇牧更是完全不在乎二人間的性命聯結,直接便挺劍刺入了黑袍人的小腹。
然後,隨着黑袍人小腹的撕裂,蘇牧的小腹間也同樣滲出鮮血。
但也就在蘇牧小腹綻裂的這個瞬間,黑袍人卻又再度受到黑魔法的轉嫁,頃刻間便有第二道創口被撕裂。
而隨着黑袍人二次受創,蘇牧的腹部當然也是又一次的隨之撕裂。
此刻在這兩道魔法的反覆交替下,蘇牧與黑袍人腹部間的創傷,竟然形成了一種無限往復的循環。
並且在這無限循環之中,蘇牧永遠只會在上一道傷口被轉嫁後,單獨去承受最新的那一記創傷。
但眼前的黑袍人,卻顯然會被無數的傷口所疊加,直至到達他生命的盡頭。
於是在這滿腹的鮮血淋漓中,在這結局早已是註定的情況下。
蘇牧亦終於說出了,他最後的這道譏諷:
“你大概是想得太多,這場決戰顯然並沒有以後,所有的故事都將在此刻便終結,而你……也必然是那個失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