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孤獨的旅人再次踏上了征程。
銀髮蘿莉沉默的凝視着趙昆,對方遠去的背影顯得寂寥而蕭瑟。
……最終,趙昆還是沒能做出中途反悔的舉動。
每個全心投入的作者都像是精神分裂,體會着筆下不同角色心中各不相同的感情,沉浸在故事中無法自拔。
作品是作者意志的延伸,但好的作品不可能萬人同面,思想的衝突矛盾是必要的——而在營造思想矛盾的時候,作者也會被角色本身的思想所影響。
普通人難以理解激進環保主義者以及田園女拳的思想,所以身爲正常人的作者很難把他們寫活,若想寫出他們的本質,就必須要深入瞭解他們的精神內核,把他們的思想徹底剖析鋪展開來。
——只有這樣,才能讓讀者看出他們究竟多傻逼。
這個過程中,這些思想也會反過來對作者造成影響,讓作者更加深刻的理解自己筆下的角色,逐漸把自己融入到角色當中,最終徹底吃透該名角色的想法。
爲什麼有些作者會把人物寫崩?因爲他們並不瞭解角色的精髓,哪怕這個角色是他們自己寫的。
“就像是他的名字那樣,白是個非常純潔的孩子。”
忽然,銀髮蘿莉好似自言自語般,對趙昆的背影輕聲道。
“開心就是開心,悲傷就是悲傷,什麼東西都不會藏在心裡,反而很明顯的表現在臉上。”
“樂觀,向上,像是剛從天邊升起的朝陽,有所不開心也會很快遺忘,彷彿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讓他絕望。”
趙昆前進的腳步停頓下來,靜靜的聽着身後傳來的聲音。
“對於這樣的人而言,就算世界真的只是部小說,也無法擊倒他的意志,反而會很高興的迎來第二天,覺得能有主角出現帶領他們走向happy end是很幸運的事情。”
“同樣的,就算他知道自己註定死去也不會絕望,鬱悶一陣過後就會重新恢復過來,安排好自己的後事,並坦然迎來自己的死亡——也許對他來說,能不能不死這個問題的重要程度還比不上自己死的漂不漂亮。”
說到這裡,銀髮蘿莉頓了頓,卻是開始講述起另一個人:
“相比起白,雲帆反而是更值得關心的孩子。”
“他是個含蓄而矜持的人,就算有什麼情緒也不會表現出來,只是默默的藏在心裡。”
“不過和那個孩子不同,雲帆不會被這些情緒壓垮,心底極致到近似傲慢的自信讓他可以無視很多問題。”
“和這股傲慢相反的,雲帆其實是個謹慎到多疑的人,不論與何人交流都會以面對敵人的狀態戒備着,很多常人會忽略過去的信息都會被他捕捉到。”
“雖然這些信息並非全部都能派上用場,但也讓他在大多數情況下都能保持着從容不迫——雲帆的自信便是以此根基而建立。”
“同樣的,這種多疑會自然而然的催化出嚴重的掌控欲——只有全部底細被他掌握在手中,雲帆纔會認爲對方對自己來說是安全的、可信的。”
伴隨着銀髮蘿莉毫無起伏的聲音,她忽然邁步走向趙昆停立的地方,口中的話語仍然未曾停止:
“而在這些特點上方,趙雲帆最核心的組成部分,其實是對自由的追求,對活下去的追求。”
“不論是時刻保持的謹慎、旺盛的掌控欲,還是心底的傲慢、處世的含蓄,本質上都是來自於雲帆追求自由、追求生命存續的決心。”
“雲帆不想成爲別人的棋子,不想因爲天降橫禍失去生命……但是世界極其複雜,自己會不會成爲他人的棋子、會不會遭遇天降橫禍在很多時候都不是由自己決定的。”
“所以他變得極其謹慎,以多疑的態度面對世間萬物,不斷收集信息調整自己的行動,以防自己被天降橫禍奪走生命,或是被他人當成可以利用的棋子,被剝奪生命及自由。”
“在這種情況下,雲帆養成含蓄而矜持的處世原則……或者說,極深的城府,是很正常的事情——自己的信息暴露的越少,自己在這個複雜的世界中就越安全。”
“同樣的,自己知道的信息越多,自己就越是安全,越不可能遭遇飛來橫禍——由此,便催生出了他旺盛的掌控欲,以及針對千萬無知者的傲慢。”
“這種追求自由以及生存的決心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以至於雲帆在直面命運的時候,哪怕明知毫無用處,也沒有選擇像是白那樣坐以待斃,而是選擇了盡全力反抗即將到來的死亡……”
“……你想表達什麼?”
等到他們死後纔來剖析性格,你不覺得諷刺嗎?
趙昆隱含怒火的轉過身來,對已經走到身邊的銀髮蘿莉冷聲道。
“對於雲帆來說,任何事情都沒有自己的生命自由重要。”
然而銀髮蘿莉沒有被趙昆憤怒的眼神影響,平淡至極的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像是我們這種有可能威脅到他的存在,肯定會被雲帆傾盡全力的想辦法抹除掉。”
“嗡嗡……”
隨着銀髮蘿莉的話語,忽然有隱隱約約的低沉嗡鳴傳來,恍惚滲入耳中,讓人不禁感到陣陣發寒。
趙昆皺起眉頭,下意識的循聲看去,擡頭望向厚厚的雲層。
——然後,趙昆的瞳孔緊縮起來。
渾厚的雲層被染上鮮豔的赤紅,龐大的隕石燃燒着從天而降,磅礴的質量不斷在運動中轉化成能量,周圍的光線都被扭曲彎折,徑直砸向了趙昆兩人所站的位置。
“白澤算……或者說,拉普拉斯妖。”
擡頭看着那顆從天降落的隕石,銀髮蘿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聲音仍然波瀾不驚的對身旁驚愕的趙昆說道。
“若盡閱此刻萬象森羅,便知無窮過去因,無盡未來果……”
通過推算質能變化而推演過去未來,以另類方式達成全知……
——而有些時候,全知既是全能。